遐思

已經深夜了,毫無倦意的劉彥平送女友王玉貞到門口,還不願意走,他央求道:“玉貞,請我進屋喝一杯咖啡。”

玉貞佻皮的笑笑,“請客容易送客難。”

“二十分鍾,到了時間我一定走。”

玉貞溫柔地看著地,她相信他,即使不走,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她有客房。

一杯香濃咖啡在手,劉彥平得隴望蜀,“玉貞,你很少告訴我關于你青少年時期的事。”

玉貞抬起頭來,“青少年期是一片草原,那麼遼闊,從何說起?”

劉彥平清清喉嚨,“自你感情生活說起。”

玉貞笑笑,“家母在我十三歲那年去世,翌年父親再婚,嫌我礙事,把我送到倫敦念寄宿學校,從此,我患了失眠症,晚上通宵不寐,白天帶著熊貓眼上學,情況糟透了。”

失眠的美麗少女,這引起劉彥平的遐思。

此刻,玉貞松了腰帶,解除束縛,踢掉鞋子,放下頭發,蜷縮在沙發上,嬌慵如一只貓。

經過一日,她臉上的化妝有點模糊,褪色的胭脂,淡卻的口紅,使輪廓柔和朦朧可愛。

劉彥平陶醉地看著她,秀色可餐,一定就是這個意思。

玉貞說下去:“這個失眠症,一直要待進了大學才不藥而愈。”

劉彥平思潮如野馬奔騰,不可收拾,他興奮地說:“我知道,你找到伴侶了。”

玉貞也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完全錯了,大學我並沒有住宿舍,我與一位女同學合租一間兩房公寓,那兩間房,同現在我這屋子的間隔一樣,是貼連的,兩房共用一牆。”

劉彥平心癢難播,“慢著,你那室友,是男是女?”

“當然是女生。”

劉彥平卻更覺刺激,“你同她——”他坐立難安,又怕不慎失言,玉貞會惱怒,他就沒故事可聽,于是強忍好奇心,咳嗽一聲,待玉貞把話說下去。

只聽得玉貞輕輕道:“那女孩是混血兒,長得極美,她身段之曼妙,同性都按捺不住,想多看幾眼,追求者眾,天天有男孩子送她回來。”

劉彥平睜大雙眼,知道故事已進入精彩部分。

玉貞從來不與他談及這種題目,今夜忽然透露心聲,是劉彥平意外之喜。

“那公寓是老房子,樓頂高,可是牆薄,不過是隔板,鄰室一舉一動,清晰可聞,開水龍頭、抽水,都聽得一清二楚。”

劉彥平吞下一口涎沫。

“室友時常有留宿的朋友。”

劉彥平幾乎沒嘩一聲叫出來,他雙耳已經燒紅。

玉貞嘴角一直含笑,“照說,我應抗議才是,可是我沒有,我一直與她住了三年。”

劉彥平清一清喉嚨,得罪女友在所不計,“你,加入了他們?”

誰知玉貞想了想,竟然答:“可以這樣說。”

劉彥平簡直受不了這種刺激,“什麼,你,你——”他忽然又看不開女友過去那樣開放。


玉貞像是決定坦白,她的聲音迷茫而溫柔,“鄰室的嬉笑聲令我安然入睡,從此治愈了我的失眠症,使我生活恢複正常,精神充沛,功課突飛猛進。”

劉彥平張大了嘴。

玉貞輕輕說下去:“我愛聽他們一舉一動,那使我想起極小極小之際,父母恩愛的情況,我忽然重新得到了安全感,所以不再失眠。”

劉彥平提著的、心放下來,可是驟然又吊上去,“你有沒有請教過心理醫生?”

玉貞且不去回答他,“每個晚上我都希望室友的男伴會留下來,她失戀那陣子,我比她還慘,頓失依靠,整晚輾轉反側。”玉貞哈哈笑。

劉彥平追問:“你有沒有看心理醫生?”

“大學畢業之後,我終于去看醫生。”

“怎麼說?”

“醫生很開通,他說,人總得找點慰藉,你喝酒他服麻醉劑她嗜賭,既不妨礙他人,無謂強加壓抑。”

劉彥平吞下一口涎沫,“這麼說來,你多年都沒有改過這個習慣?”

玉貞搖了搖頭,如云的秀發更加松散,她狡黠地微笑反問:“什麼習慣?”

“竊聽的習慣。”

“不不不,我並沒有把耳朵貼牆上,鄉室的聲音隱隱約約,自然而然傳到我耳中。”

“這,算不算不正常呢?”

玉貞趨向前去,鼻尖幾乎貼到劉彥平的額角,“你說呢?”

劉彥平實在無法定奪,這大概同拿高跟鞋盛香檳喝差不多吧。

不過,他關心的還不是這些,他松了松領帶,指看兩間相連的房間,喉頭焦燥,“哪一間是你的臥室?”

玉貞起來,推開其中一間房門,“是這間。”

劉彥平的一顆心劇跳,“這些年來,你怎麼解決你的睡眠問題?”

玉貞看看腕表,“二十分鍾到了,你該走了。”

“喂喂喂,玉貞,房里有人嗎?說給我聽呀。”

“劉彥平,你自己講的呵,到了時間,你一定走。”

王玉貞一直把劉彥平推出去,關上大門。

讓他失眠好了,那麼會胡思亂想的人應有此報。

玉貞卸妝淋浴,熄了燈。

沒有,那麼多年的習慣並沒有改過來,所以她住的公寓一定要有鄰室。

她推開臥室隔壁的那扇門,房里什麼都沒有,只得一座茶幾,幾上放著一架小型電視連錄像器,玉貞放進一卷錄影帶,關上門。

科學昌明真有好處,明夭,她會告訴劉彥平,鄰室沒有真人,她一樣不用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