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氣滾滾,那洶湧的鬼氣很快化成一道漩渦,而漩渦之中,伴隨著一陣咕咕的怪叫,陳少君看到了一只類人的生物,骨瘦如柴,匍匐在地上,靠著四肢騰躍前進,它穿過漩渦形的通道,很快跳了出來.
眼前是一片遼闊的大地以及起伏的山巒,陳少君看到了一條蜿蜒的道路,如玉帶一般,從山巒中穿行而過,而道路上,幾名高冠博帶的儒生牽著一輛牛車,由遠而近,朝著這里走來.
"咕咕!"
那詭異的人形生物似乎已經餓了很久,看著幾名路過的儒生,眼中一亮,目中露出極度饑渴的神色,隨即飛撲而起,怪叫著,朝著那幾名儒生撲去.
"小心,是鬼族!"
陳少君聽到陣陣驚呼,這突然的襲擊令眾儒生一片大亂.
"大膽妖孽,竟然敢在此放肆,驚擾老師座駕!"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一聲暴喝,為首一名儒生看起來身軀魁梧,手持一柄闊背長劍,陡的一指,橫在了牛車前方,阻擋住了那頭人形的怪物.
轟,那人形怪物撲過來,在半空中就仿佛遭到一股無形力量鎮壓,身形一顫,直挺挺的跌落下來,摔落在了那名為首的儒生身前.
那人形怪物被那股無形的力量牢牢的按壓在地面,根本動彈不得,但還高昂著頭顱望著前方,目中依舊饑渴,但口中卻發出了幾聲模糊的人類的語言:
"血……人……"
"放肆!死到臨頭,還想著吃人,我現在就將你斬了,替世間除此禍患!"
為首的儒生正氣凜然,大喝著,就要揮動手中的長劍,將這鬼物斬殺.
"且慢!"
就在這個時候,後方的牛車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很快,一名大儒緩緩從牛車上走了下來,很快走到了那人形鬼族身前.
"顏回住手,這獏雖是鬼族,但畢竟也是一條性命,而且難得它的慧根深種,竟然能通人語."
那大儒緩緩上前,低頭看著那鬼族開口道:
"我且問你,你是從何處學來這人語的?"
那鬼獏只是掙紮,口中依舊發出咕咕的怪叫.
然而出乎預料,那大儒卻仿佛聽懂了鬼獏的話,笑了起來:
"也罷,我儒道初成,你我能在此遇到也是緣分,看你也通些人性,我便助你開啟靈智,將你收入門牆,從此教化儒道,也應了我當初'有教無類’的宏誓!"
那大儒說著,突然伸出一根晶瑩剔透,白玉無瑕的手指,然後緩緩點在了那鬼獏的眉心.
一刹那,那原本劇烈掙紮,神色猙獰的鬼獏突然間平靜下來,原本凶厲的目光中竟然透出一股人類般的靈性.
那鬼獏福至心靈,似乎真的開了竅一般,五體投地,乖乖的跪俯在大儒身前.
"哈哈,好,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儒道門下第十三名弟子."
那大儒大笑起來,隨後將一襲寬大的儒服覆在了鬼獏身上.
而那鬼獏站起身來,穿起儒服,形象也慢慢的變化,最後竟化為一道人形.
"!!!"
這一霎那,陳少君心中震動,陡然明白了什麼:
"鬼獏就是鬼聖,而那大儒……就是孔聖先師!"
陳少君從未想過,自己剛剛看到的竟然就是鬼聖列入孔聖先師門下的過程,很顯然,眼前這一幕都是鬼聖的記憶,只是可惜石碑中投射出的印象全部都是鬼霧所化,所有一切都一片模糊,只能勾勒出輪廓,但卻無法看清五官面容.
"可惜了."
陳少君心中再次一歎,暗暗惋惜,這可是鬼聖的記憶,他記憶中的孔聖先師就是他親眼看到的,是孔聖真正的樣子,雖然現在世界也有孔聖的畫像流傳,但終究只是流傳,和鬼聖親眼目睹的還是有很大的差別.
能得睹孔聖的真容,對任何儒道弟子來說,都是莫大的殊榮,只可惜他還是緣慳一面.
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化,陳少君看到那頭化形的鬼獏開始讀書認字,學習經書,同樣也學習人類的語言,陳少君此時已經明白,石碑中所顯現的影像正是鬼聖的記憶,他將這一切都留在了石碑之中,如果有人觸發石碑,就會觸發其中的禁制,將這一切顯現出來.
"想不到鬼聖竟然是孔聖先師最早招收的幾名弟子之一,只可惜所有儒道經典之中都抹去了他的存在."
陳少君心中感歎道.
石碑中的景象有如走馬觀花般不斷變化,陳少君看到了鬼聖跟隨孔聖先師周游諸國,也看到了他與七十二賢中的師兄弟一起深入汪洋,莽荒等地冒險,不過很快,鬼聖記憶中的畫面開始變化.
"啊!"
一聲驚呼,陳少君看到床榻上熟睡的鬼聖陡然驚起,渾身大汗淋漓.
"是什麼?到底是什麼在喊叫?"
陳少君看到畫面中的鬼聖,環顧四周,但陳少君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四周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一時不由皺起了眉頭.
接下來這樣的畫面不斷出現,一次兩次三次……,陳少君看到鬼聖在熟睡中一次次的驚醒,不止如此,陳少君看到他連日常誦讀經書,揣摩學問的時候,也似乎聽到了那聲音,受到了極重大干擾,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到底是誰的聲音,為什麼只有我才能聽到?"
書房中,鬼聖突然將手中的筆杆一擲,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相同的畫面再次上映,鬼聖又一次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一切終于有了不同.
"師弟怎麼了?"
一個溫和關心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陳少君看到附近的床榻上,一名儒生從床榻上坐起身來,走到了鬼聖的身旁.
"季師兄……"
陳少君聽到鬼聖的聲音:
"你有聽到過那種淒厲的慘叫聲嗎?"
第一次鬼聖將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而後者搖了搖頭,也百思不得其解,顯然那聲音只有鬼聖才能聽到.
只是這一次,那位季師兄卻給出了一些不一樣的答案.
"師弟,我雖然不知道發生在你身上的是怎麼回事,不過我卻聽說如果你碰到很多事情無法用常理去揣度,周圍看不到人,卻又總能聽到聲音,這必然和鬼神有關."
"鬼神?"
鬼聖一臉茫然.
"不錯,就是鬼神,我在跟隨老師之前就聽說過,人死之後,靈魂破碎,飄散于天地之間,不止是人,神靈妖魔也是如此,千年萬年的時間下來,天地間盡是這些神靈的碎片,也就是鬼神,"
那位季師兄道.
"可是為什麼他們在痛苦的慘叫?"
鬼聖道.
"我也不知道,關于鬼神的事情,我也知道的很少,不過老師學識淵博,或許我們可以問問老師,請教他鬼神的事情."
那位季師兄道.
然而陳少君卻看到鬼聖目中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陳少君先是一怔,不過很快明白了什麼,鬼聖乃是鬼族,在孔聖門下眾多弟子中身份最為特殊,他必然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覺得難以開口.
鬼聖最開始拜在孔聖門下的時候,孔聖的弟子還不多,但是後來,早已是弟子數千,人一多,每個人的心思都不一樣,不喜歡鬼聖的自然也大有人在.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只寬厚的手掌突然拍了拍鬼聖的後背:
"放心,師弟,我來幫你問!"
眼前的場景再次變換,只不過片刻的時間,陳少君就再次見到了鬼聖,這是一片巨大的講堂,鬼聖就站在眾多的儒道弟子中間,而孔聖先師就站在講堂上講課.
"老師,弟子想請教鬼神之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儒道弟子開口說話了.
"哦?"
一瞬間,講堂內立即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孔聖先師身上,陳少君看到人群中的鬼聖明顯露出既期待又緊張的神色.
而講台前的孔聖先師先是皺了皺眉,片刻後,歎息一聲,看了一眼天空,終于開口了.
"季路,你的問題為師也回答不了,未知生焉知死,為師連生的事情都沒有弄明白,又豈能回答你鬼神之師?"
"!!!"
聽到這句話,陳少君心中頓時掀起萬丈波瀾,"未知生焉知死"乃是儒家眾所周知的典故,但陳少君從來都不知道,這一切竟然和鬼聖有關.
"季師兄就是季子,孔聖門下,鬼聖竟然和季子的關系最好."
眼前的畫面再次變化,只一眨眼,不管是季子還是那間講堂,全部都消失了.
時間緩緩過去,又是一日,鬼聖再次從夢中驚坐而起,似乎再次聽到了那折磨他的鬼神之聲,然而這一次卻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不對,那不是慘叫聲,那是鬼神的求救之聲,它需要我的幫助!"
鬼氣飄蕩,陳少君只聽到這句話,那一幕便再次消失了.
"鬼神的求救聲?什麼意思?"
陳少君皺起了眉頭,而就在這個時候,鬼聖的記憶也就此中斷了,黑煙彌漫,飄飄蕩蕩,再次凝聚出鬼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