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廣田聽見綿綿叫他“爸爸”,他立刻抱起她,把她舉得天花板那樣高,同她說:“我是你叔叔,將來你在大學讀什麼系,同哪個男孩約會,全部要問過我。”
廣田無法不覺得心酸。
一連好幾個晚上,他們整理原稿到天亮。
文樞來幫忙,仍然把文稿攤了一地:“地方永遠越大越好,”大家都笑了。
最高興的是阿順,廚房也向海,且足有兩百平方呎,他們都可以在廚房吃早餐。
許方宇說:“這才像個樣子。”
這時李和在沙發上轉一個身,咚一聲跌落在地下。
廣田過去,看著他微笑:“可有做好夢?”
他輕輕籲出一口氣:“有,她畢竟仍然愛我。”聲音纏綿無奈。
“李和,你在律師行做什麼職位?”
“我是見習律師,跟著許姐學工夫已有兩年,她讓我辦些小案子,這次來你這里工作,說明為期六個月,因我們算准,半年之內,你必然大紅大紫。”
廣田笑出來:“除非你們會變魔術。”
“商業都會中多的是幻術,點鐵成金。”
廣田佯裝生氣:“我是生鐵?終于講了老實話。”
阿順端出燉雞蛋做點心。
“嘩,這樣吃真會胖。”廣田摸摸面孔。
她面孔已經圓了,皮膚也變得細滑。吃得好,心情寬松,又有精神寄托,兩個星期下來,頭發都開始烏亮。
下午,她撥電話給廣泰,通知她們搬家事宜。
“廣泰,我搬了家。”
“搬到何處?”廣泰十分好奇。
“甯靜路三號。”
“什麼?”那種你也配的口氣叫廣田不悅。
“甯靜路三號,一半做寫字樓,一半做住宅。”
“你一個人住?”廣泰問得很突兀。
“是,我打算專心寫作。”
“你肯定是南區的甯靜路,那一帶都是半獨立洋房。”
“是,由出版社替我租下來。”
“你不是搬進另一男人家中?”
廣田微笑:“歡迎參觀。”
廣泰像是聽見金星來客降落地球一樣:“你,你不是欠租三月,遭人迫遷嗎?”
“那已經過去了。”廣田故意陳腔濫調,“路是人走出來的,社會終于肯欣賞努力誠懇的人了,你也一樣。”
對方沉默半晌。
廣田說聲再見,掛上電話。
李和全聽見了,看著她搖搖頭。
廣田抗議:“什麼?”
李和答:“真無聊,怎可炫耀,你努力是因為你喜歡努力,你寫作是因為你喜歡寫作,不是因為要做給別人看,切戒幼稚。”
廣田忽然慚愧:“我原先只想與她保持聯絡,可是她那口氣真叫我受不了。”
李和說:“太奇怪,你是一個那麼苦干兼有才華的寫作人,你的親人卻毫不認同,難道先知在本家真的一點也不吃香?”
廣田說:“我以後都不再會與他們計較。”
“不過,你有心情計較瑣事,可見情緒大好,我替你高興。”
“李和,你真是個明白人。”
“我愛的人卻覺得我不理解她。”
“李和,你失戀?”
“已有三年。”
“還沒有過去?”
“再等三十年吧,要不五十年,一定會痊愈。”
“她為什麼離去?”
“我沒有錢。”
“多荒謬。”
“不,她是對的,現在她家有七名傭人司機供她使用,珠寶都購自哈利云斯頓。”
“她長得美?”
“一百尺以外都會看到她那雙閃爍會說話的大眼睛。”
“李和,你比我更適合寫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