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隔壁貴賓廳門打開,一個極為明豔的女郎一邊道謝一邊離去,佐明認得那是一個著名的女演員。
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來:“品碩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
佐明轉過頭去,與那位女士一照臉,不禁呆住。
她長得與阜品碩一個模樣,分明就是品碩母親,四十歲出頭,保養極佳,穿一套黑色衣褲,極短頭發。
但是,方月心女士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品碩的敘述中,方月心多年遭到虐打,精神與肉體都受盡折磨,整個人已被徹底摧毀。
她的精神已不健全,軀殼傷痕累累!此刻眼前這個女子卻容光煥發,有紋有路。
她坐在女兒對面。
佐明注意到她短發已經斑白,卻沒有染回原來顏色。
驟眼看,還以為是流行這樣,並不覺異樣。
經過那麼多,仍然能爬起來重新做人,真不容易。
不知會不會有人痛恨她如此若無其事,因為,連佐明都深覺詫異。
說不到兩句,已有助手來催,說是客人在等。
“蔣小姐多坐一會兒,隨便參觀,晚上一起吃飯。”
品碩看著母親的背影。
佐明說:“她康複得很好。”
誰知品碩卻感慨地回答:“也難怪你這樣說,不是最親近的人看不出來。”
佐明揚起一邊眉毛。
“除了這家店,她不記得其他人與事。”
“啊。”
“心理醫生想盡辦法,仍然無法令她恢複正常記憶,不過,那些人與事,又記來做什麼?”
能夠忘記,真是幸運。
“所以,你看她像個正常的人,是正確的,不過,她身體內有些部分,已經死亡,也是事實。”
佐明低頭,無限唏噓。
她又何嘗不是一樣,失去的肢體,再也長不回來。
年輕的品碩露出異常寂寥的神色來。
佐明忍不住又握住了她的手。
“這樣子結局,已是最最理想。”
“她的面孔經過一年來多次矯形,才恢複舊貌,右前臂部有點微微彎曲,醫生說也不必理會了,龐大費用,都由許律師代為支付。”
佐明點點頭:“我知道,我與廣田的情況也相同。”
品碩問:“光是什麼人?”
“我越來越糊塗。”
“有一句話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許律師說過:光無條件地幫我們母女,是因為我也曾經幫過他。”
佐明抬起頭來。
“品碩你曾經做過善事?”
“沒有呀,我有什麼能力?佐明你呢?”
佐明在腦海里不住搜索:“我惟一做的善事,是通過宣明會助養過一名兒童。”
“再想想。”
“還有,就是偶爾對奧比斯飛行眼科醫院捐贈。”
“沒有了嗎?”品碩有點失望。
佐明搔搔頭:“叫你提醒,看來我真得加油努力做點好事。”
品碩說:“你不是常常到康複會教踢球嗎?”
“那不算什麼,況且,不過是近一年的事。”
她們用手托住腮,一點頭緒也沒有,佐明只好告辭。
“蔣姐姐,一起吃飯好不好?”
“今天你媽媽好像特別忙。”
店堂里有攝影記者在取鏡頭,佐明心里寬慰,沒有什麼事比看見劫難後的女子重新站起來更令她高興。
佐明在廣田家吃晚飯。李和也在,他有點食不下咽。
趁廣田走開,佐明輕輕說話,她的聲音甚低,似自言自語,但她相信李和可以聽見。
佐明這樣說:“還等什麼,還不一起去?”
李和的聲音也很低:“她沒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