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安真回來，找到行政部，看到了李嘉平，年輕的她一抬起頭來，安真便吃一驚，芝蘭二字差些沖口而出。
那雙大眼睛與尖下巴與忻芝蘭似一個模子里印出來，大抵她們美人都有這個特色，但是年紀不對，芝蘭比安真還大一歲半歲，哪有這樣年輕。
她輕輕問：“你是李嘉平？”
安真並沒有問行政部要人，可是從此讓嘉平負責她的戶口。
她帶嘉平到紐約，兩個人馬不停蹄收集資料，參觀人家的電腦系統，聯絡有關工程顧問，忙足一個星期，臨走之前，她放嘉平一天假，讓她去百老彙看歌劇及購物。
嘉平懇求：“車小姐，你也一起去。”
安真微笑：“我沒有興趣。”
“我已買了兩張‘耶穌基督超級明星’的黃牛票，並且托人訂了俄國茶室枱子，逛罷大都會博物館，就到第五街看櫥窗，你說如何？”
“嘉平你可做帶街。”
“如不滿意，你可隨即撇下我。”
節目安排得好極了，嘉平善解人意，伶俐可愛，不用上司出聲，服侍周到。
下午，她們坐在自然曆史博物館石級吃冰淇淋小息，嘉平說：“每次到紐約我都來看看這座龐大的恐龍骸骨。”
安真問：“第一次來是幾歲？”
嘉平想一想：“十歲吧，父母帶我參觀完尼亞加拉大瀑布，南下紐約。”
可見出身甚好，家境不錯。
“你覺得我們這次出差，結論如何？”
李嘉平毫不猶疑地答：“公司必須電腦化。”
安真點點頭，忽然她又問：“在你心目中，感情與工作，輕重如何？”
嘉平一愣，慢慢吃完手中的蛋筒，才說：“車小姐，我不妨坦白對你說，國際榮譽與如意郎君之間，我會毫不猶疑地選擇後者。”
安真回味她的話，微笑說：“祝你心想事成。”
“你呢，車小姐？”
安真答：“良緣可遇不可求。”
“你也未滿三十，還早著呢。”
“嘉平，與你說話很有趣。”
“時間到了，去觀劇吧。”
路過小販檔攤，李嘉平買了好些T恤回去分贈同事，安真只在一邊袖手旁觀，她從來不懂這些。
那麼吵鬧的歌劇，安真居然在彼得三次不認主的關節上盹著了。
嘉平不禁好氣又好笑。
這皮膚白皙、相貌娟秀的建築師正當盛年，卻滿懷心事，事業成功只帶來自信，卻沒有多少歡樂。
安真做夢了。
她回到纜車徑二樓梯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大蓬裙、高跟鞋。
“芝蘭。”她輕輕呼喚。
忻芝蘭轉過頭來：“安真。”
她倆緊緊擁抱。
“安真，”芝蘭輕輕說，“我無家可歸。”
“你放心，芝蘭，”安真肯定地說，“我有能力，由我照顧你。”
突然驚醒，發覺劇院已曲終人散，只有嘉平坐在她身邊吃水果糖。
“發生什麼事？”她擦掉眼角淚水。
嘉平點頭：“你醒了。”
“人老了就會這樣，隨時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