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華有些無奈地放下了電話,然後對旁邊的丈夫常向陽搖搖頭:"還是沒人接.這個時候應該是西班牙的中午,也許他中午不回去……"
"那就等到晚上打."常向陽沉聲說道.
※※※
結束了下午的訓練,常勝被瑪利亞大嬸直接叫到了她家,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然後才打著飽嗝兒回到自己的家.
他還在門口掏鑰匙的時候,就聽到屋里連綿不絕的電話鈴聲了.
一陣比一陣急的樣子.
他推開門,直接沖到了電話那邊,然後抓了起來:"喂?"
下一秒換成了一聲驚問:"媽?怎麼這麼晚了還給我打電話?"
夏天的時候,西班牙和北京的時差是六個小時,這個時候在西班牙已是當地時間的晚上九點半,換算成北京時間就是第二天凌晨三點半!
三點半了接到媽打過來的電話,他能不吃驚嗎?
"你之前去哪兒了?"電話里媽媽問道.
"我才吃了晚飯回來啊……"
"西班牙那邊幾點鍾吃晚飯?"
"晚上八點到八點半吧……現在才九點半.不過你們那邊已經後半夜了吧?"
李玉華並沒有繼續回答常勝的問題,而是反問:"你最近有接受中國記者的采訪嗎?"
常勝愣了一下,然後說:"沒啊,我在赫塔菲待一年多了,就沒見到一個中國人,哪兒來的中國記者?"
"真的沒有?"媽媽似乎還不放心一樣,追問了一句.
"真的沒有."常勝很肯定的答道,然後奇怪地問:"媽,你們等到後半夜給我打電話,就為了問我這個事兒啊?"
"是這樣的,石頭.《體育周報》你聽說過沒有?"
"我當然聽說過啊,中國發行量最大的體育專業報紙啊.怎麼了?"這個名字常勝不可能沒聽過,以前他還曾經是《體育周報》的忠實讀者呢,從高中到大學,連續買了好多年的《體育周報》,連帶著後來他們出的足球雜志《足壇周刊》他都每期必買的.在互聯網還沒有徹底興起的時候,《體育周報》和《足壇周刊》就是他這個球迷了解歐洲足壇的渠道.
只不過後來中國的互聯網越來越發達,各門戶網站的報道比每周三期的報紙要快得多,他也就漸漸的不買了.
"他們說你騙子,在西班牙招搖撞騙!"
"什麼?"常勝以為自己聽錯了,長途電話有些時候因為信號原因,會有些雜音,不是很清楚.
"他們說你根本沒有正式的教練證書,騙了西班牙人,才當上了主教練的!"李玉華重新說道.
這次常勝確定自己沒聽錯了.
"我靠……"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出來.
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大腦不夠用了--《體育周報》是從哪兒得知老子是個騙子的?我他媽連《體育周報》記者的影子都沒見過!
"這是怎麼回事兒,媽?"
"我也不知道,今天……不,昨天的你姑姑來院子里,說你是個騙子,我去找她,他就給我看了那份報紙,報紙上確實是這麼寫的."
"媽,你相信我是騙子嗎?"常勝問.
"我當然不信."李玉華回答的很快,這個答案一直就在她的腦海中."你爸爸也不信."
常勝笑了,這是他今天在接到這個電話之後第一次笑.
父母相信我,那就勝過一切了.
沒有什麼比連自己最親的人都不相信自己更痛苦的了.
※※※
掛了電話之後,李玉華對一直在一邊旁聽的丈夫常向陽說:"確認了,那個報紙的記者沒采訪過兒子."
"這麼說他們是編的?"常向陽問.
"嗯,編的."李玉華點點頭.
"這也太可惡了!他們是記者啊,記者怎麼能夠這麼不負責任呢?"常向陽有些憤怒.
這事兒事關自己兒子的聲譽,他們老兩口被人嘲笑了都不打緊,兒子被人汙蔑而騙子,那以後還怎麼在人前抬得起頭來?
"兒子怎麼說?"他又問.
"他讓我們不要管,這事兒他會找人處理."李玉華說.
"怎麼可能不管呢?他是我們的兒."一聽這話,常向陽就皺著眉頭很不滿.
李玉華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我打算明天去找人打聽打聽這種事情要怎麼辦.我二姐她愛人是做律師的,應該有辦法."
常向陽點點頭:"好,明天一早給她打電話,現在先去休息吧,都快天亮了."
※※※
雖然說去休息,實際上不管是常向陽還是李玉華,兩個人誰也沒有真正睡著.
他們幾乎是躺在床上讀秒過來的.
六點多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如果不是考慮到人家還沒起床,李玉華現在就想給她二姐打電話.
好不容易熬到七點多,她迫不及待地撥通了長途電話.
李玉華不是本地人,她是外嫁過來的,所以在這邊她本人沒什麼親戚,她的兄弟姐妹還有父母親都在另外一個遠隔千里的城市里.
打通電話之後,那邊一聽說是自己的侄子出了事情,顯得很熱心,把自己正准備出門上班的老公強行留了下來,然後耐心給對法律知之甚少的李玉華解釋和說明.
半個小時之後,李玉華才掛了電話.
然後她對圍著圍裙從廚房里鑽出來的丈夫說:"我要去打官司.告那家報紙侵犯兒子的名譽權,造謠誹謗."
她說這話時語氣平淡,但態度斬釘截鐵.
常向陽並不驚訝,他把手在毛巾上擦了擦,然後點頭道:"我幫你去請假."
※※※
常勝想了一個晚上,要怎麼才能夠看到那篇說自己是騙子的奇葩報道.
但他發現這很難.
這個時候的《體育周報》還沒有搞什麼網絡電子版,所以在網上是看不到的.此外在西班牙也沒地方去買這報紙的.讓自己的父母把報紙寄過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了,傳真到時快,但是雙方的時差讓他們的時間總是對不上,也很麻煩.
就這麼,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出辦法的常勝第二天還是照常去訓練了.
但他心里總是在掛念這件事情.
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沒得罪任何一個中國記者和任何一家中國的媒體,自己在西班牙這邊的敵人應該都是全都是西班牙媒體和記者,這突然冒出一個中國記者來算怎麼一回事兒啊?
而且還是《體育周報》啊,這可是中國銷量最大的體育專業報紙,你們犯不著用這麼卑劣的手段來增加人氣吧?
所以他根本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惹上這麼一檔子事.
雖然想不明白,但是問題依然要解決.
他其實不擔心別人怎麼看自己,尤其是遠在中國的那些人,反正他們和自己八竿子都打不著的.
他們認為自己是騙子,那就認為唄,自己又不靠討好他們來吃飯.
他最擔心的是自己的父母.讓《體育周報》這麼一搞,自己的父母肯定會在同事和街坊鄰居面前抬不起頭來的.
這才是自己最在意的!
又是那個該死的姑姑搞的……媽的!
常勝現在恨不得直接飛回去,當面抽他姑姑一耳光的.
可惜這不現實.
※※※
訓練結束之後,有記者在外面采訪球員們.
今天沒有例行的新聞發布會,所以記者們想要了解最新的信息,只能夠通過這種采訪的方式.
采訪也沒有固定地點,可以是在訓練場邊,也可以是在停車場外.
常勝正准備離開,卻看到卡洛斯.梅迪亞諾向自己走來.
"常,《赫塔費當地生活》報打算專訪你,我來問問你可以安排嗎?"
常勝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你們是我的第一個盟友,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老實說這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被專訪呢……
不過等等!
常勝的眼睛突然一亮.
然後他很鄭重地對梅迪亞諾說:"我可以完全信任你嗎,卡洛斯?"
卡洛斯.梅迪亞諾不明白常勝為什麼突然這麼鄭重其事地問這個問題.
他點點頭:"你當然可以完全信任我,常.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嗯,實際上……確實是有點麻煩……這樣吧,我請你吃飯,我們慢慢談."
※※※
雞蛋土豆煎餅酒吧,這是梅迪亞諾第二次來這里了.
上一次在這里他和常勝達成了合作協議.
如今在這里,他卻要幫常勝解決私人問題,這個問題還有點麻煩,恐怕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不過梅迪亞諾並沒有因為覺得麻煩就要推脫.
相反,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得幫上常勝這個忙.
因為這將讓他和常勝成為真正的朋友.
這是最重要的.
就像赫塔費的主席弗洛雷斯一樣,梅迪亞諾現在也看出了常勝身上的潛力.
他不知道這個人是否以後還會成為赫塔費的主教練,但是不管他在哪兒,自己和他保持一個良好的關系,對自己總是沒壞處的.
"如果只是以赫塔費俱樂部的名義向那家中國媒體發函的話,我認為還解決不了問題……"常勝正在對梅迪亞諾說著自己的考慮.
"實際上我並不在乎報紙上是怎麼說我這個人的.因為他們傷害不了我一根毫毛,就像西班牙的媒體也傷害不了我一樣.但是我父母是普通人,他們一定會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我希望將這件事情對他們的影響降至最低.我不希望讓他們的同事和鄰居嘲笑他們.你明白嗎,卡洛斯?"
卡洛斯.梅迪亞諾聽完之後,思考了一番,然後對常勝說:"行,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常.我保證幫你把這事兒辦好!"
常勝見對方答應的如此干脆,連忙說:"謝……"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卡洛斯.梅迪亞諾的大笑聲打斷了:"謝什麼?應該說謝謝的人是我,常!赫塔費能有今天得成績,全都是你的功勞,在此之前我們換了多少主教練,也從來沒有過這麼好的成績!你現在就是赫塔費的最大希望了.所以我不只是在幫你,我還在幫赫塔費.你是赫塔費的主帥,你不能分心,你的問題就是我的問題,我一定會幫你解決好的!"
"那我等你好消息,卡洛斯."
"放心吧,解決不好,我就不回來了!"梅迪亞諾信心滿滿地說.
常勝好險沒一口酒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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