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冷在和常勝長談之後,過了兩天,就回國了,臨走之前他將自己的兒子帶到了常勝的面前.
"在常叔叔家要聽話."季冷對自己的兒子叮囑道."不許調皮搗蛋,不許欺負常弟弟.作業要按時完成,訓練的時候就好好練,每天都要記得背單詞……"
季銘聽著就不斷點頭.
等父親都叮囑完了,他才說道:"我都知道,爸爸."
"你都知道就好,這次我可能會回去的時間比較久,你在這邊要多住段時間,不要給常叔叔一家添麻煩."
季銘顯然也都知道了,他還是點頭:"我不會的,爸爸."
常勝就在旁邊看著父子告別.
他饒有興趣,發現季銘比同齡人都要成熟一些.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知道了自己要做什麼,並且為了做還放棄了很多東西,萬里迢迢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這些經曆都讓他迅速成熟.
總之,他要比大多數同齡人都更成熟的,更穩重.
季冷叮囑完了兒子,又站起身來看著常勝:"這段時間就多麻煩你了,老常……"
常勝擺手:"哪兒的話.能夠幫助小銘成長,也是我的目的啊."
然後他將一個信封遞給了季冷.
"這是什麼?"
季冷接過了信封,摸起來卻鼓鼓的,他有一個念頭.
果然常勝隨後就證實了他的想法:"我給你母親的一點心意."
"這怎麼行?"季冷大驚,連忙要把信封塞回去.但是常勝都給到了他的手里,又怎麼可能收回來呢?
自然是擋住了.
"我怎麼可以要你這個錢……"季冷也著急,他覺得無功不受祿.而且是自己的媽媽摔傷了,和常勝又沒關系,常勝干嘛要給錢?
"你怎麼就不可以要我錢呢?"常勝說."你的媽媽辛辛苦苦養育你,但是在她需要你的時候,你卻沒在他的身邊.是誰造成這一切的呢?是我,老季.是我一句話就讓你遠離家鄉來到了意大利的,是我讓你沒辦法在你母親身邊盡孝.這錢,不是你的工資,也不是給你的人情,而是算我對你媽媽賠禮道歉的誠意金.所以你這筆錢一定要收下."
季冷聽到常勝這麼說,嘴唇蠕動了一下,不過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默然收回了遞信封的手.
其實他也知道,他現在很需要一筆錢,因為自己的母親摔傷了住院,治療手術這些都是需要錢的.
而他在意大利這一年多來,實際上沒有任何積蓄.
全靠他妻子的收入在支付老人的治療費用.作為一個男人,他心中有愧.
他想這一定是常勝知道了他的窘況之後,專門用這個做借口,支援他的.
他……
他覺得自己無法拒絕這筆錢,從拿到這筆錢的那一刻起,他就拒絕不了了,想要還回去,也不過是做個樣子而已.
不過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欠了更大更多的人情……
現在他更想要做好常勝交給自己的事情了.
只有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的良心會稍微感到安心一些.
季銘一直都在旁邊看著,他看到自己的父親收起了那個信封,然後重新蹲下來,摸著自己的頭對他說:"小銘,別讓你常叔叔失望."
季銘再點頭:"我不會讓常叔叔失望的,爸爸."
季冷笑著點點頭,這一次起身,就是告別了.
※※※
當常勝和季銘兩個人再也看不到季冷的背影時,常勝摸了摸旁邊季銘的頭:"我們走吧,小銘."
說著他轉過身去,但就在他轉身過去之後,他發現季銘沒有跟著他一起轉身.
他這才低頭去看.
季銘依然保持著眺望父親的姿勢,站在原地沒動彈.
他這才想起來,季銘和自己不一樣,他是一個才十歲的孩子.
十歲的孩子就要告別自己的親人,獨自一個人在這里生活,雖然他會跟著自己一起生活,雖然自己會把他當兒子一樣看待,可他身邊並不會有一個真正的親人.
父親走了,唯一的一個親人走了,十歲的孩子會有什麼反應?
自然是不舍,傷心.
于是常勝也沒催他,就那麼站在他的身後,看著季銘小小的背影.
他看到季銘抬手抹了抹眼睛,但只此一次.
隨後他轉過了身,看到了常勝.
"我好了,常叔叔."他乖巧地說道,盡管他的眼睛還是紅的,可是他並沒有像常勝想象的那樣淚流滿面.一個十歲的孩子展現出了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表現得比很多成年人都更堅強.
常勝展顏一笑:"好,我們回家!"
※※※
季銘在常勝的家中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其中常勝的兒子,一歲多的常威顯得最高興,看到季銘,就要伸手讓季銘抱抱,都的一家人哈哈大笑.
大家的笑聲讓季銘多少感覺到了家的溫暖.
但是當晚上他一個人睡在客房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了一陣難以抑制的孤獨.
他突然很想遠在中國上海的家,想他的父親,想他許久未見的媽媽,想從小一直帶他的奶奶……
他甚至還想到了自己所上的小學,想到了里面的小伙伴.
在中國的一幕幕全都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閉起眼睛就都是這些畫面.
然後他開始哭,他越哭越傷心,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孤兒了一樣.
但是他又擔心被外面的人聽到,常叔叔是一個好人,他不想讓常叔叔擔心.
于是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偷偷地哭.
在機場里沒有留下來的眼淚,在這里盡情流淌宣泄,將他的枕頭完全打濕了.
※※※
常勝是在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才看到季銘眼睛有些紅腫,才知道他昨天晚上一定是哭過了.
雖然他要比很多成年人都堅強,可他畢竟是十歲的孩子,他也有柔弱的一面.
他並沒有馬上就在一家人吃早餐的餐桌上問季銘.
因為他昨天晚上哭了,但是自己卻並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這說明季銘是一個很要強的孩子,他有自己的自尊心.
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哭了,或許季冷沒事兒就給他灌輸"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的思想吧……
于是常勝只是看了季銘一眼,並沒有說什麼.
他是在開車送季銘去上學的路上才問起了季銘紅眼睛的事情.
"昨天沒睡好嗎,小銘?"常勝一邊看著一邊問坐在後排座上的季銘.
"沒有,常叔叔."季銘搖頭答道.
"別騙人了,我看到你眼睛都是紅的,如果休息好了怎麼會是這樣的?"常勝笑道.
然後他就沒聽到季銘的回答了.
常勝繼續問:"因為想家嗎?想爸爸,想媽媽?"
這一次,季銘在後座很小聲的"嗯"了一聲.
"想他們就給他們打電話吧,聽聽他們的聲音也好.但是很可惜,你現在不管再怎麼想,你也不可能回去.你知道你為什麼要留下來嗎,小銘?"常勝一邊開車一邊問.
"因為我要實現夢想……"
"說得對,小銘.但是要實現夢想就得付出代價.這就是代價之一.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什麼不用付出代價也可以輕松得到的東西.你買瓶飲料,也需要花錢,這就是代價.你要想成為一名大球星,你就得比一般的孩子付出更多的汗水和淚水,必要時,甚至要流血.當別人都可以玩的時候,你得練球,當別人在家里和爸爸媽媽一起玩耍的時候,你得連練球.當別人可以在床上睡懶覺不起來的時候,你得練球……在成功之前,你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松懈.在你成功之後你更不能夠松懈,因為不努力,你就算成功了也會變成失敗者."
常勝說道的,然後他問道:"你現在有沒有覺得要實現夢醒特別苦特別累,不想做大球星了?"
"沒有.這些話爸爸都給我講過的,常叔叔."
季銘的回答讓常勝吃了一驚,季冷還給兒子說這個……
不過季冷給他說過,那就更好辦了.
"嗯,道理都是這些道理,說起來很容易,不過要做到可很不容易.我想你現在應該充分感受到了這一點吧?還記得我曾經給你說過的話嗎,小銘,就在你以為自己考試失敗了的時候."
季銘點點頭:"記得,常叔叔你說夢想是一朵開在懸崖上的花,只有最勇敢的人最能夠摘到它."
"對的,就是這個.你現在正在攀登懸崖,向著那朵花努力前進.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和情況,想想這句話,然後繼續努力前進.哪怕不為了你自己,為了你的爸爸,你也要一定要成功,知道了嗎?"
季銘在後面說道:"我知道的,常叔叔,我都想好了.如果我賺了錢,我一定不會再讓我爸爸工作了,媽媽也是,然後我要把他們都接到一起,他們什麼都不用做.我賺錢養他們!"
這個理想雖然有些現實,但卻很很在.
常勝聽到這話從才十歲的季銘嘴巴里說出來,總覺得有些違和,但是孩子的孝心他確實是感受到了.
于是他哈哈大笑起來.
"那就朝著這個目標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