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博沿著密道一路向下,腳底隱隱傳來顫動之意,行了二十余丈,忽然聽見轟隆之聲,連綿不絕,既似野獸咆哮,又如風雷怒號,更如某個龐然巨物,在夢中大聲呼吸.
走到一半,怪聲忽止,四周死般沉寂,呼吸可聞.而這寂靜持續不久,異聲又起,越是向前,聲勢越大,驚心動魄.
這麼響一陣,靜一陣,百步之間變化數次,前方道路透出幽幽藍光,四周牆壁忽變透明,牆外波光蕩漾,游魚成群結隊.
姬博弈至此方才驚覺,自己竟已身處海底,驚訝之余,又覺不可思議,那怪聲仍是響個不停,每響一次,四周牆壁皆有余震,魚群也如受了大力吸引,消失無影,等到寂靜之時,突又重新出現,似被激流沖回一般.一旁的水藻亦是如此,聲響時向前倒伏,聲停時又直立搖曳如初.
一時瞧得呆了,怔立片刻,好半響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來干什麼的.疾走前進,過了不久之後,前方突然寬廣起來,一座軒敞大廳出現在他的眼前.
太虛眼視黑夜如白晝,姬博弈四處打量就發現了潛龍的所在.那是一座十丈見方的圓形水池,石堤分隔左右,勢如太極,左右二池,池水忽漲忽落,交替結冰沸騰,怪聲響時,左池水漲,右池虧落,左池結冰,右池水沸,沉寂之後,即又反之,一變為右多左少,右冰左沸,這般循環交替,永無休止,水汽氤氳.
走近一看,看到池邊銘文,那銘文以篆書雕刻三字:陰陽池,下方又以隸體刻下四行十二字:池水竭,潛龍死,池水活,萬物敵.
"這就是潛龍的樞紐--陰陽池嗎."
雖是疑問的語氣,姬博弈臉上卻是肯定.不遠處還有一口鐵箱,六尺長,四尺高,上有鐵閂,卻無鎖具.打開一看,首先映出一口長劍,劍身極長,青石為匣,將近五尺.想來這就是西昆侖那一柄名震武林的天罰劍了吧.
將長劍抽出一看,劍刃鏽跡斑駁,極不起眼.心中卻不敢有任何小視,揮劍劈砍,面前的堅石如同豆腐一樣被切成兩半.
"天罰天罰,代天行罰,世上惡人無數,殺之不盡,此劍的意境雖高,卻不甚現實."
姬博弈將長劍放下,翻開下面疊的整整齊齊的圖書,因為鐵箱封閉甚密,此地
又封存已久,空氣少至,書籍保存完好.翻檢書籍,卻見除了算經,便是醫典,沒有他想象中的武功秘籍,更不用說是"周流六虛功"的奧秘了.唯一對他有用的就是《相忘集》醫典之中記載的關于陰脈的修煉之法,比之《黑天書》更要系統完善,可避免"黑天劫"之苦.只不過他早已以自身的學識將其彌補,對他沒有大用.
心中微微失望,姬博弈卻沒有沮喪,畢竟他已經有信心以自身的武功對抗萬歸藏.再說西昆侖能夠從算學之中悟出一身驚天動地的武學,素心神醫也從醫典之中領悟陰脈奧秘.他就不信自己創出的"天子望氣術"不能夠與"周流六虛功"爭鋒.
在箱子的最底下,是一卷《馭龍策》和一幅《萬國海國》.前者是駕馭潛龍的竅門,而後者則是整個地球的海陸地圖.
翻開《馭龍策》,其中大約寫道:潛龍渾圓如球,通身四百九十二竅,一百二十八脈,一入口,六十四機關.操縱之法頗為繁複,一旦有錯,必然指東打西,指南掃北,惹來莫大災禍.以威力而論,潛龍共有七態:靜,守,行,驚,傷,破,滅.威力依次遞增,滅態威力最強,但沒試過,僅至破態,毀滅三島.潛龍威力還與地利有關,若在冷暖洋流交彙處,威力最盛,潛龍行使之時,大半入水,但能發生漩渦,直通水面,故使呼吸不匱.潛龍今處守態,若要平息島外海陣,轉為靜態便可.
"原來潛龍的威力與海洋有關,難怪與這一幅萬國海圖放在一起,意義甚大啊."
姬博弈對于潛龍可謂是非常好奇,這個世界的人有著想象力的局限性,以為潛龍已經是能夠滅世的神器.卻不知,在鯤虛界,這樣東西最多只能夠算是一件法器,而且只有威力達到了法器的等級,其余的神妙之處遠遠不如.
至少姬博弈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巨大的法器,蕭七的圓月彎刀與一般的兵器相同,在他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手中,卻能夠封江攔海,劈浪裂山.潛龍也許在破壞力而言超過圓月彎刀,卻笨重無比.每個人在圓月彎刀和潛龍之間,肯定會選擇前者.方便攜帶的東西總是要受人青睞的.
"如果能夠縮小到巴掌大小就好了."
將整本《馭龍策》看完之後,姬博弈歎息一聲,不是他貪心,而是法器的誘惑力太大了.君不見蕭七一件圓月彎刀在手,整個江都城橫著走,連七星子之輩都不放在眼中.如果他有法器,左丘素素算個鳥.當然了,先要排除左丘素素也沒有法器的情況.
"這潛龍與一般的法器相比,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夠不斷進化,自主修煉.時間越長,所積蓄的能量越大,所能夠造成的破壞也越大.人體的所有的竅穴開發之後,都只有周天之數,而這個潛龍卻有四百九十二竅,一百二十八脈.如果真的擁有意識的話,修煉的效果比之先天道體都要出色."
想到這一點,姬博弈不得不佩服西昆侖,連這種東西都能夠制造出來.走到石台之上,伸手探入左邊的陽池之中,如同沸水滾燙無比.一直摸到了底部的太極眼之中,卻是感覺到寒冷.
這"陰陽池"乃是按照道家太極圖所制造,姬博弈對此是老手,輕松的將它摸索了遍,隨後就熟練掌握了潛龍的運作之法.
"脫胎境的第二重,乃是陰陽二脈融合為一,貫通全身氣血,與潛龍如今的狀態極為相似.正好可以趁著剩下的時間來琢磨如何煉虛合道."
這一次尋找潛龍,姬博弈主要是為了武道修行,如今按照這個世界的武道標准,他已經是煉神返虛,離最後的煉虛合道只差一步.萬歸藏比他早一年進入這個境界,如果這一次回去論道滅神,萬歸藏練虛成功的話,恐怕他只能夠躲在這個鳥不拉屎的荒島之上度過余生了.
想到這里,姬博弈將自身肉身沉入到"陰陽池"的中央,吸收潛龍三百年來積蓄的陰陽二流,以自身鯤虛界的武道理論,開始進行脫胎.
時間晃晃如流水一樣的過去,"陰陽池"中有著素心神醫所遺留保存的丹藥.姬博弈餓了出去打獵充饑,島上有溪流,水源不缺,在丹藥的幫助之下,肉竅開始了脫胎換骨的過程.
漸漸地,他對于如何練虛也有了理解,而當他理解之後,卻又迫不及待的壓制自己的修為,不讓自己跨入這個境界.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練虛就是將自己的陽神壯大到一定程度之後,提煉出無上神念,以此融入虛空,天人合一,生生不息.只不過,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那麼就是將自己的武道之路斷絕了.
因為這是凝聚"大道之基"的過程,直接跳過了"脫胎境"的"無漏真身",強行合道,百分百作死的節奏.
按照鯤虛界萬年來的經驗,在凝聚大道之基前,首先要從陽脈中提煉出陽神,從陰脈中喚醒陰神.然後將陽神之神念,陰神之神識融合為一,凝聚出自身本源之元神.打破虛空,見神不壞,如此,可謂是真身無漏.
在這個世界中,直接跳過了這一大步驟,就想要煉虛合道.姬博弈總算是知道了為什麼以萬歸藏的絕世武力,也要受困于天劫之苦,最終不得不黯然隱退,差點身隕.不按規定步驟來,他沒有死算是好運了.
同時,他也對這個世界如此混亂的武學體系跳腳罵娘.這也就是他,清楚正確的修煉步驟,換了任何一人,邁進練虛之境,就是向著死亡前進一步.難怪以西昆侖,梁思禽的絕世智慧,也無法破碎虛空,凝聚道基.
前路清明之後,姬博弈的武學再次邁進了一大步,雖然還沒有練虛,卻在短短的兩個月內將陰陽二脈融彙,成就脫胎境第二重.
"接下來,就是回去了,萬歸藏,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最好練虛成功,這樣就算是我不殺你,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姬博弈哈哈大笑之中,駕馭者自己紮成的木筏離開了這個居住了兩個月的小島.由于他已經將潛龍關閉,所以這一次出去一片風平浪靜,輕松自如的出了礁石群,與進來之時的千辛萬苦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次回到了英格蘭之後,他直接以大價錢買了一艘大船,謊稱自己要環游世界,有意願者快快報名.不得不說,歐洲人的觀念和中國人完全不一樣,這樣離家最起碼數年的活動人人都想參加,最終限于船只容量,姬博弈只是招了三十幾個水手.
隨後,揚帆起航,向著地球的另一個半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