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丁涵…醒醒…司丁涵…醒醒…"
一個似乎熟悉的聲音,如同從最深邃的深淵中傳來,一遍遍的回蕩在腦海.
"跑!莫斯!緋綺羅!香娜!你們快跑啊!快跑…"
司丁涵霍然驚醒,他猛地坐了起來,渾身濕透.
"這是哪里?"
第一縷光線射入眼簾,司丁涵感覺不太真切,這是一個空曠清潔的房間,微風吹得窗簾微微的擺動.
"珈蘭老師?"
接下來的一瞬間,他才看到自己的身上纏滿了繃帶,看到珈蘭站在自己的床前.
"不要擔心,這是在我們聖黎明學院."
珈蘭看著蘇醒過來的司丁涵,柔聲說道.
"聖黎明學院?已經回到聖黎明學院了麼?"
司丁涵喃喃自語,突然之間,他的整個身體又繃緊,"婕麗雅!那個運送綾死翼身體的婕麗雅呢!"
"她逃脫了,暫時失去了她的蹤跡."珈蘭看著司丁涵說道.
"莫斯,香娜和緋綺羅他們呢?"
司丁涵突然又緊張了起來,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不要再選擇性遺忘了."珈蘭的目光閃爍著,似乎有些不忍,但她還是認真的,重重的說道.
司丁涵的渾身又被冷汗濕透,"選擇性遺忘?"他呆呆的重複著這句話.
一陣腳步聲響起.
他像一條渴死的魚一樣,渾身濕漉漉,嘴唇卻是干枯的抬起頭,喘息著,好像呼吸不到有用的空氣.
"瑞老師…莫斯…緋綺羅…"
在他的喘息聲和囈語聲中,瑞和莫斯,緋綺羅走進了這間病房.
"真的只有這樣麼?"
一直最低調,最沉默的瑞走進來,看了司丁涵一眼,又看著珈蘭,卻是突然說了這一句.
"只有這樣,否則他會一直重複這樣的過程."珈蘭點了點頭.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個字都聽不懂?"司丁涵突然慌了,他叫了起來.
"你的傷本來一天就能醒過來,可是你一直昏迷了八天才醒過來,然後每次問同樣的幾個問題,就又昏迷過去.這樣的過程你都已經重複了五六次."身上也是到處纏著繃帶的緋綺羅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司丁涵,緩慢而清晰的說道,"香娜已經死了."
司丁涵張大了嘴,連呼吸都似乎停止了.
"不要再逃避了."
緋綺羅看著他,接著說道,"香娜是為了救我們才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的,如果你還是選擇逃避,還是陷入選擇性遺忘之中,她的犧牲就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司丁涵還是和死了一樣,呆呆的,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
"陰影之堡方面,艾林他們的消息也傳了過來."
緋綺羅看著他的眼睛,卻是繼續說了下去.
"真正的綾死翼身體在艾林他們到達之前,就已經送到了.他們雖然在戰斗中擊潰了綾死翼的身體,但是邪龍王的那股意識,卻是占據了林洛蘭的身體."
"什麼?林洛蘭!"
司丁涵的面孔突然扭曲,他的渾身再次被汗水濕透.
"林洛蘭的身體已經和邪龍王的那股意識結合,甚至可以說,現在林洛蘭就是邪龍王.在擁有術師的身體之後,邪龍王的實力肯定會提升到難以想象的程度."緋綺羅深深的看著司丁涵,"所以…不要再選擇逃避了."
"連林洛蘭都…"司丁涵臉上的汗水,如一條條淚水般不停的滑落.
"司丁涵!不要再逃避現實了!你快清醒過來啊!現在外面的絕大多數術師,都想要拼命殺死林洛蘭,艾林他們為了阻止別人殺死林洛蘭,已經成為了很多人的敵人!現在只有大家都拼命,才有可能戰勝得了邪龍王,才能救林洛蘭!"
莫斯也突然情緒失控般,大叫了起來.
"我……"
司丁涵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說出了一個字.
接下來,他頹然道:"珈蘭老師,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你!混蛋,又想和之前…"
莫斯似乎憤怒到了極致,他似乎忍不住要揍司丁涵,他的身體都不可遏制的膨脹起來,但是他卻是被緋綺羅一手拉住.
"讓他一個人靜一靜."
和珈蘭等人互望了一眼之後,緋綺羅對著莫斯說了這一句.
"你覺得他會有所改變麼?"
在幽深的走廊的盡頭,沉默寡言的瑞突然開口,問珈蘭.
"理論上,神經元受了嚴重刺激,一些神經元接受訊息自動閉合,自己陷入選擇性遺忘和機械性的沉睡中,這是嚴重的精神力損傷和神經元疾病,再加上他很長時間被精神禁制類術力控制過,所以徹底恢複的可能性很小."
珈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但是她的眼中卻是燃起一些光焰,"但是我覺得他可以…因為即使是在昏迷之中,在他認為最危險的時刻,他喊著的,都是讓莫斯和香娜他們先逃,他只是陷于自責和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他其實很有勇氣,只是他以前並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勇氣,他總是覺得前面有艾林和林洛蘭站著,不需要他再多做些什麼."
"希望如此."瑞慢慢的說出了四個字,不再多說什麼.
……
"睡吧,睡吧…都只是一場噩夢而已,一覺過去,就什麼都過去了…"
"香娜已經死了!林洛蘭都被邪龍王的意識所占據…光靠艾林一個人,是不可能戰勝那麼多敵人,不可能戰勝將會越來越強大的邪龍王的!不要再逃避了!"
寂靜空曠的病房里,司丁涵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他的雙手抓著被褥,抓得越來越緊.
他的腦海之中,有兩種聲音不斷的在回蕩.
"海叔…你帶他們走啊!"
最後,這兩種聲音全部消失,變成了唯一的香娜的聲音.
他的腦海中出現的畫面,是香娜的眼角流淌下兩滴晶瑩的,青色的淚滴.
"如果…如果艾林他們在這里,結果就會不一樣了吧?"
"你為什麼…為什麼這麼沒用呢?你什麼時候才能有用一點,才能成熟一點呢?"
"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偷懶,能不能不要連腦子都懶得動了?"
"我請求你,以後變得有用一點."
一聲聲的聲音,在司丁涵的腦海中不斷的響起.
"啊!"
司丁涵抓住了自己的腦袋,發出了一聲野獸嚎叫般的哭喊.
"林洛蘭…"
他抱住了斜靠在床頭的綠龍長槍,痛哭出聲.
醫療所對面的房屋的天台上,李斯特躺在一塊石板上,看著天空.聽到隱約的痛哭聲,他搖了搖頭,輕輕的歎息.
難道真的只有身邊的同伴的戰死,才能讓司丁涵成熟起來麼?
……
泰米爾鎮,地精商店.
雖然位處多瓦王國東部,但是因為周圍根本沒有任何大的領主領地,也根本沒有任何軍團的要塞,所以即便整個多瓦王國的王城在戰火中夷為廢墟,大多數大城已經毀滅,這個偏僻的小鎮和平時似乎依舊沒有任何的分別.
這是一個很古老的地精商店,商店的主人應該是地精和人族混血的後代,他是一名身材矮小的老頭,肌膚閃著一絲幽綠色的光澤.
從外表看上去,這個老頭已經蒼老得不成樣子,似乎隨時都會死去,但是這個老頭自己卻十分清楚,只要不出什麼意外,體內那一股獨特的力量,可以讓他無休無止般的活下去,再過上個數百年都沒有任何問題.
叮……叮……叮……
門口的搖鈴發出了聲響.
一名陌生的年輕人走進了這個古老的地精商店.
在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氣息時,這名地精混血老頭就已經渾身開始了顫抖.
"替我保管的東西呢?"
當聽到對方說出這樣的一句話時,這名地精混血老頭已經渾身戰栗的跪在了地上,親吻著對方的腳尖.
"我的主人,您忠心的仆人普瑞金一直在等待您的到來."
他淚流滿面的從座位下的密格中取出了一個鐵箱.
"唰!"
在打開鐵箱的瞬間,整個地精商店被邪惡的紫黑色粒子充斥.
"做得不錯!"宏大而貪婪的聲音響起.
紫黑色粒子瞬間被年輕人的身體吞噬一空.
鐵箱里,一片鐵灰色的龍晶碎片和一枚十字形的鑰匙閃爍著異樣的光澤.
"嗤!"
一條鐵灰色光華凝成的鎖鏈連接在那片龍晶碎片上.
龍晶碎片迅速的分解,融入了年輕人的體內.
年輕人身體表面的術元粒波動以驚人的速度增強著,然而他的臉上卻是反而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一縷月光斑痕般的淡淡光亮在他的額頭上閃耀.
"混蛋!"
他的口中發出了一聲咆哮.
蒼老至極的混血地精老頭不知道他的憤怒來源何處,更加戰栗的貼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
"作為你的忠誠的回報,我將賜予你強大的力量和榮耀!"
"你的名字,也將會被記載在後世的史冊之上!"
古老的地精商店中再次響起宏大的聲音.
"唰!"
一個鐵灰色光環落在混血地精老頭的身上.
混血地精老頭的身體瞬間變成一蓬飛灰,一條扭曲的光焰如一條燭火飛起,落在那枚十字形的鑰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