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羅伊確定,當時奧斯汀問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就只是點了點頭.
那是一個近乎于下意識的動作.而那時候,自己的整個心神都被魔族攻陷聖城,入侵救贖大陸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所占據.滿腦子浮現的畫面,都是伏市百萬,血流漂杵,城市毀滅的景象.
這是一場關系到種族存亡的戰爭.
這片大陸的新統治者,必須站在曾經的統治者的尸體上,才能登上王座.
為此,魔族已經不懈的進攻了數百年.從百年人魔戰爭,到最終之戰,再到現在戰火重燃,人類已經退無可退.
一旦失敗,人類將失去一切.
不僅僅是死亡和毀滅,還有這個種族曾經創造的文明,曾經創造的輝煌,統統都會被抹去.
羅伊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
不敢想象當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倒在血泊中,會怎麼樣.
這一切,就像那一道金光一般,讓他感覺到一種深層的無力感,讓他感覺窒息.
因此,當聽到奧斯汀的話的時候,他本能的就點了點頭.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次點頭,竟然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當年奧斯汀在得到裁決之後,就一直沉迷于對這把神奇武器的研究.
裁決是一把真正的神器,卻是由人類創造的.它不僅僅變幻莫測,誕生了器靈.而且,其中還封印著七位門徒.更重要的是,它來自于最終之戰戰場,是解開這場被封印的大戰的秘密的鑰匙!
奧斯汀很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最終之戰會被封印,是誰創造了裁決,他們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
為了研究裁決,奧斯汀走遍了救贖之地,查閱了大量的文獻和資料,甚至不惜把自己變成亡靈,只為有足夠的時間進行研究.
大部分的研究結果,奧斯汀都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告訴了羅伊.包括摯友薩頓,包括啟示錄,包括那一戰被人刻意隱藏的疑點.
而除了這些之外,奧斯汀還發現了裁決自身的許多奇妙之處.
包括裁決自身靈力補充完成之後,會進化的七個階段,以及每一個階段可以定位的一個空間門,還有七大門徒的傳承等等,他都告訴過羅伊.
不過,有一點,他還沒有告訴羅伊,那就是時間.
在裁決第一次進化之後,羅伊其實就已經發現,在裁決中,時間的流失速度,可以調整到和現實三比一的比例.
也就是說,在裁決中過三天,現實中才不過只過了一天而已.
只不過,這種調整雖然能夠讓羅伊有更多的時間跟隨劍靈,斧靈和弓靈學習,但僅限于武技的修煉和熟悉,並不能以同樣的速度,提升自己的斗氣和魔力.
斗氣和魔力的提升,需要現實的靈力,而在裁決世界中是沒有這種靈力可以提供的.這個空間,更像是一個真實的夢境.
奧斯汀雖然百年前就名震天下,堪稱人類頂尖強者,但他畢竟不是神,同樣沒有辦法偷取時間.
不過,如果擁有裁決,而且又在這最終之戰的戰場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封印在眼前的不僅僅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戰場,不僅僅是一個關系到整個人類的秘密,也不僅僅是當年人魔兩族的無數強者.
還有三百年的時間!
一百多年前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奧斯汀就誕生了這個念頭--以裁決為引,借用最終之戰封印戰場的時間!
越是研究,奧斯汀就發現,自己的這個想法和裁決的創造者不謀而合.
根據啟示錄記載,那時候人類原本有機會贏得這場戰爭的.可最終,他們卻封印了戰場.奧斯汀雖然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可以肯定,這些人類強者們遇見了他們無法解決的難題.
而制造裁決,就是為了將他們掌握的力量傳承下去.直到掌握這種力量的人解開封印,同時也解決他們的難題.
這也就意味著,這個學生必須比他們這些老師更強大.
顯然,僅僅靠一把裁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其中的七大門徒的戰技就算學全了,又能到什麼地步,就算踏進聖域,也強不過當年那些人類強者.更別提解決他們聯合起來都無法解決的難題了.
因此,奧斯汀篤定,封印戰場的人類強者一定有後手.
裁決只是一把鑰匙.而真正能夠讓這個傳承者成長起來的,是這個戰場!
若沒有魔族入侵這件事,奧斯汀會慢慢等,等羅伊一點點的成長起來,等他把裁決的七大門徒都喚醒,然後走進最終戰場.
可現在,他知道人類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奧斯汀學究天人,得到裁決之後這一百多年來,幾乎全部心思都撲在對裁決的和最終之戰戰場的研究上.
雖然他不可能破開最終之戰的核心秘密,但是,借用戰場外圍的力量,對他來說卻不是什麼問題.
因此,在看見羅伊點頭之後,奧斯汀大手一揮,成千上萬的亡靈生物,在他的指揮下,開始了工作.
這是羅伊第一次看見如此壯觀的場面.
無數的骷髏士兵在山壁上開鑿石材;無數的石像鬼在叢林里砍伐樹木;巫妖和幽靈在其中穿梭指揮;巨大的猛犸遺骨和鐵甲龍遺骨,拉著巨大的石塊緩慢前行;就連那些高傲的死亡騎士,也成了一身泥濘的工匠.
到這個時候,羅伊才真正了解奧斯汀這位亡靈法師的力量有多麼恐怖.只是為了修建一個魔法陣,他就能召喚這樣一支亡靈大軍,若是他真想毀滅世界,恐怕沒有多少人能夠阻止他.
在這支亡靈大軍的面前,自己以前見過的軍隊,簡直不值一提.
短短三天之後,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就在戰場邊建立了起來.
這是一個如同漩渦一般的魔法陣.整體由上萬塊巨大的石塊鋪成,上面銘刻著繁複的魔紋凹槽,灌以魔銀.在這藤蔓一般的魔紋邊上,是冰晶一般的花瓣和葉片.九根雕刻精美的巨大龍柱,高聳入云.
而這個時候,羅伊也知道,自己慘了.
單單是建設這個魔法陣,就如此大張旗鼓,羅伊無法想像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輕松愜意.
果然.當魔法陣建好的時候,噩夢就開始了.
"把裁決,放到陣眼中央."
在魔法陣建好的時候,奧斯汀領著羅伊走進了陣中,對他道.
這個魔法陣,是以裁決為核心的.簡單一點來說,它就像是一個放大器,將裁決放大成千上萬倍.這里的空間,依舊是裁決世界的空間,不過,里面的時間和天地能量,卻來自于封印的最終戰場.
羅伊將手中的裁決之劍,插進了魔法陣中央的一塊青色巨石中.
隨著長劍的插入,魔法陣光芒流動,一道七彩的光芒,自裁決之劍沖天而起.
隨即,四周的景物開始出現了變化.
巨石鋪就的地面,化作柔軟的泥土,九根巨大的龍柱,直沖高空,巨大的翅膀伸展開來,連接在一起,化作蒼穹.山巒拔地而起,河流咆哮奔騰.綠草,樹木,鮮花和各種各樣的動物,憑空浮現.
這是……羅伊有些驚訝.只見大地的中央,一道巨大的閃電,頂天立地.蜿蜒的電芒,千絲萬縷,宛若一棵白色的巨樹.
這家伙羅伊再熟悉不過了,自然是裁決主靈.
不過,又有所不同.
一個個戰士的身影,出現在羅伊的身旁.有人類,有魔族.他們在厮殺著,搏斗著.
這正是最終之戰封印中的場景.
只不過和封印中那雕塑一般靜止的形象不一樣,這里的他們,是一個個忽隱忽現的幻影.他們激烈的搏殺著,策馬奔馳.號角聲,怒吼聲,響徹云霄.
這一刻,羅伊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
不,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不是感覺,而是真實的三百年前.就在那一天的星空下,就在那波瀾壯闊的曆史長河中.和那些英勇的戰士們,並肩而立.
幾米之外,一個人類的戰士被一個獠牙突出的獸人一斧頭砍斷了胳膊.鮮血飛上天空,和握著刀的殘肢一同摔下地面.人類戰士慘呼一聲,旋即咬著牙撲了上去,用左手一把抱住了那獸人,張口就咬住了對方的咽喉.
旁邊,幾名魔族同時撲了上來.
羅伊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幫助這人類戰士.可是,伸出的手,卻穿過了他們的身體,抓住的,只是虛無和空氣.
人類戰士死了,可自始自終,他都沒有松口.
羅伊看著他那圓睜的怒目,看著那一絲生命的光芒,緩緩熄滅.
他轉頭望去.漫山遍野,都是一幅幅相同的畫面.
那是人類在神賜之地的最後一戰,那是百年抗爭的結束,也是那個璀璨的文明隕落的挽歌.
"在你的身上,承載著他們的希望,"奧斯汀道,"解開裁決的秘密,就是你唯一能為他們做的."
"我應該怎麼做?"羅伊攥緊了拳頭.
站在這片屬于三百年前的土地上,他看見的,是三百年後的救贖之地.
當年人類還能夠依托斷天山脈阻擋魔族,在這片貧瘠苦寒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而現在,人類已經沒有了退路.
這是所有人的戰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逃得掉,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袖手旁觀.
羅伊第一次,感受到了肩膀上的責任.
相較于其他人,擁有裁決的自己,更接近這個漩渦的中心,責任也就更重!
"這是你的第一階段修煉時間表,"奧斯汀微微一笑,拿出了一份表格,對羅伊道,"先活過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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