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一幕發生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歡呼,有人彼此擁抱.巨大的山谷,成了歡樂的海洋.
而在歡慶的人潮中,卻有一些人,只是沉默著,與此氣氛格格不入.
那是三千戰斧騎士.
這一刻的他們,就像三千尊雕塑.
隨著又一隊歡慶的盧利安騎士從眼前飛馳而過,終于,一個戰斧騎士摘下了自己的頭盔.他咬著牙,以憤怒的目光注視著斯蒂文森三人.
"呸!"他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越來越多的戰斧騎士摘下了頭盔.這一刻的他們,不再是那包裹在冰冷戰甲里,只是無條件執行命令的冰冷戰爭機器.
他們冷冷的看著斯蒂文森.
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這個把他們帶到恥辱的泥沼里的統帥的下場.而他們相信,即便雷諾大公遠在帝都,那一刻也不會太久.
斯蒂文森的臉色很難看.
自從惡魔莫名其妙的撤退之後,他整個人都懵了.要知道,那距離他下令撤退,不過短短十幾分鍾而已.
斯蒂文森的腸子都悔青了.
如果當時自己沒有下令撤退,那麼現在,自己就已經是帝國的英雄了.可是,一念之差,自己不但錯過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且……
此刻站在這里,斯蒂文森已經能夠想象消息傳開之後,千夫所指的景象.
毫無疑問,這一戰過後,阿道夫等人將會成為帝國乃至整個人類世界的英雄.
或許教廷和其他兩大帝國會刻意淡化甚至無視這場戰役的影響.但他們無法阻止消息的傳播,也無法阻止帝國貴族圈對阿道夫的尊敬.尤其是帝國南方,阿道夫的聲望將如日中天,一時無兩.
而話語權,永遠都是掌握在勝利者的手上的.到時候,在最關鍵時刻從背後捅了他們一刀的自己,將面臨他們毫不留情的報複.
他們會以勝利者的姿態,把自己釘死在恥辱柱上!
想到這里,斯蒂文森的眼睛都紅了.他知道,自己已經被逼進了一條死胡同,不但沒有多少出路,而且時間也不多了.
很快,關于這里的事情,查爾斯就會稟報給雷諾大公.而要不了二十四個禱時,一封信就能解除自己的兵權.
懊悔,恐懼和絕望,在斯蒂文森的心頭翻滾著,交織在一起.他盯著那些幸存的傭兵,尤其是那個在掌聲和歡呼聲中走出來的黑發青年--這一切,都是這幫該死的家伙造成的.
他和老巴諾一樣憎恨這幫人,不,甚至更加憎恨.
旁邊,沃茨和老巴諾面如死灰.戰斧騎士們毫不掩飾的憤怒目光,還有四周人群的歡呼聲,就像一根根針,讓他們感到刺痛.
而刺痛過後,就是仇恨.
老巴諾惡狠狠的看著里奧,他恨不得把這個殺了自己兒子的凶手一口口活活咬死.自己兒子死了,這小子卻成了英雄,這讓他每想一次都心如刀割一般.
"不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老巴諾眼睛赤紅,"他怎麼可能收服一只十二級惡魔.陰謀,這一定是惡魔的陰謀.他是和惡魔簽訂了契約,他是惡魔派來的棋子,是叛逆,是異端.他應該被燒死!"
身旁的領主貴族們,都向老巴諾投以鄙夷的眼神.
這樣的指責,完全就是氣急敗壞之下的血口噴人了.就算是稍微有一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如果惡魔的腦子沒壞掉,就不可能放棄它們幾乎到手的夢想,只為了在人類世界安插一個棋子.
這時候,以阿道夫為首的領主和將領們,都已經迎向了羅伊.
"你再一次挽救了盧利安."阿道夫的情緒還算平穩,他擁抱了羅伊,拍著他的後背,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不過,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羅伊瞪大了眼睛:"小子,你覺得索菲婭怎麼樣,我把她嫁給你!"
羅伊哭笑不得.
直到他和法諾擁抱的時候,阿道夫都還在一邊鍥而不舍:"你好好考慮考慮."
接連的擁抱,感謝和祝賀,讓羅伊有些應接不暇.
從走出血祭通道開始,他就一直處于這樣的狀態中,忙得甚至來不及停下來,問一聲究竟發生了什麼.而隨著傭兵們的散開和貴族領主們的到來,羅伊的眼神落在某處的時候,驟然凝固了.
在人群中,他看見了一張絕美的面孔.
艾蕾希婭.
羅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自從兩年前自波拉貝爾分別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和艾蕾希婭見過面.哪怕後來到了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身份也公開了,他和艾蕾希婭之間也隔著遙遠的時空.
除了盧利安到帝都遙遠的距離之外,更因為那時候的艾蕾希婭,已經成為了聖女殿的弟子.
當索蘭皇室因為聖女殿的支持而穩定的時候,艾蕾希婭也受到了聖女殿嚴格的約束.每天除了學習修煉之外,幾乎沒有別的生活.
而後來,隨著奧古斯都晉升聖騎士,加上羅伊和蘭里斯家族的沖突公開,艾蕾希婭來盧利安和羅伊見面更成了一個奢望.
直到羅伊"死去"之後,聖女殿對艾蕾希婭的約束才變得松了一些.後來魔族入侵,就更沒有人管她了.不然的話,就算羅伊還活著,恐怕要見艾蕾希婭,也得到帝都去.
而讓羅伊做夢也沒想到的是,艾蕾希婭竟然出現在了這里.
此刻,艾蕾希婭正走向羅伊.
……
"我可以坐下來嗎?"波拉貝爾城堡城牆上,一張顛倒眾生的面容遮擋了夜晚的星辰.
"當……"羞澀靦腆的小雜役一下子跳了起來,紅著臉道:"……當然,請坐."
……
"羅伊."
"嗯?"
"你可以不對我用敬語嗎?"
"當然可以!"
"羅伊,你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呢."
"可他們都叫我傻子羅伊."
"那他們一定都是傻子,你很狡猾呢."
……
"我有一個未婚夫,也叫羅伊.他失蹤了,就連我都從來沒見過他."
"你若是討厭比武招親,你可以拒絕啊.誰要欺負你,我可以保護你."
"謝謝.我很開心.雖然沒有找到我要找的人,可在旅途的最後卻遇見了你.羅伊是個好名字,我很喜歡的."
"可惜我不是他."
"沒關系.萬一有一天你成了他.或者成了比別人都厲害的那個人,記得來救我哦."
……
"那麼,羅伊先生.當你擁有斗氣戰環的那一刻起,你將自動成為光榮的皇家騎士,也是我,聖索蘭帝國公主艾蕾希婭的守護騎士."
"您的意願,我的長劍."
……
看著眼前的人兒,羅伊的耳畔又回響起了當年的聲音,肩膀上,似乎還能夠感受到艾蕾希婭長劍的堅硬和冰冷.
短暫的失神後,羅伊的嘴角彎起了一絲溫暖的弧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