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龍半眯著眼睛,點了點頭:"我不得不為兄弟們考慮.如果這麼拖下去,遲早有一天,我們也會步那些傭兵團的後塵.與其到時候被迫解散,倒不如現在趁著機會不錯,給兄弟們找一條出路."
盡管在談話之初,朗德羅就早有預感,但當博龍說出自己的決定時,他還是覺得心下一沉.
這兩年來,冰星傭兵團一直在和雷暴傭兵團戰斗.
哪怕實力遠遜于對手,哪怕處境再艱難,博龍也領著大伙兒咬牙堅持了下來.可如今,眼看雷暴傭兵團這個昔日強敵,已經面臨覆滅,卻沒想到,贏得了勝利的冰星傭兵團卻也……
朗德羅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巡著.
他看到了許多著名的傭兵團長,也看到了一些熟悉的資深老馬.而無一例外,每一個人的神情,都顯得有些沉重.
這和這場慶賀勝利的酒會氣氛,格格不入.
倒是他們面前那些喋喋不休的貴族使者們,一個個笑容滿面.雖然他們都努力做出誠懇的模樣,但眉宇間,卻多少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施舍味道.
"那麼?"朗德羅扭頭看向博龍,"我們選擇誰?"
"原本阿道夫殿下,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博龍道,"可惜……"
"可惜什麼?"朗德羅皺眉道,"我不認為除了阿道夫大公之外,還有別的更好的選擇."
博龍苦笑道:"我知道,從感情上來說,阿道夫殿下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不過,身為團長,我不得不為現實考慮."
"現實?"朗德羅道,"現實是盧利安現在最弱是麼?"
"是的."面對朗德羅的質問,博龍斬釘截鐵的道,"這不是賭博,我想怎麼押注就怎麼押注.你要知道,我的選擇,關系到團里所有的兄弟.一旦我們投靠一方,那我們就不再自由了.我們不光要面對魔族,還要面對政治漩渦."
他盯著朗德羅的眼睛:"錯誤的決定,會讓兄弟們送命!我們自己死了沒關系,我們的家人怎麼辦?"
朗德羅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良久,他頹然問道:"你已經做出決定了?"
"還沒有."博龍搖了搖頭.
視野中,人頭攢動的酒會中央,一位相熟的傭兵團長在和貴族使者結束談話後,回身抬頭,兩人視線一碰.
博龍半眯著眼睛道:"再看看吧.明天就是慶功會了.過兩天,慕尼城會更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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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慕尼城中心的勝利廣場就已經被參加勝利集會的民眾給擠滿了.
今天,就是慶功會的日子.皇室特使薩蒙德公爵將在這里,代表皇室對參戰將士論功行賞.勝利之後,這是將士們應得的獎勵,也是民眾們的盛大節日.
"這是一場偉大的勝利……"
當薩蒙德的聲音,在慕尼城上空回蕩的時候.成千上萬的民眾凝神屏息,鴉雀無聲.只有幾只鴿子撲打著翅膀從天空飛過.
"當狡詐的深淵惡魔設下這個圈套,並且成功開啟血祭通道的時候,沒有人相信,我們能贏得這場戰爭."
"事實上,就連我個人也不相信.我知道那是一場何等可怕的災難.我也明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我們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我們倉促調動的援軍還在路上,我們在此之前,沒辦法向戰場投入一兵一卒.然後,戰爭就爆發了,比我們想象的更快."
"知道那是怎樣的景象嗎?那是末日!"
"成千上萬的深淵惡魔,從血祭通道里沖出來.它們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擴散.最低級的都是六級惡魔.那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它們的實力等同于一位公正騎士!"
人們爆發出巨大的驚呼聲.
雖然大伙兒已經不止一次的談論起那場戰役了,可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人並沒有親眼見過惡魔.他們不知道惡魔長什麼樣,更不知道這種來自地底的恐怖生物究竟有多麼強大.
但他們知道,一位公正騎士有多厲害.
一個全副武裝的公正騎士,可以輕易撕碎一頭巨象,可以擊敗數十個普通士兵組成的隊伍,可以單槍匹馬屠戮一個村鎮.普通平民在他的面前,就如同羔羊在獅子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如果一只六級惡魔就如此可怕,那麼,更高等級的惡魔呢?一旦這場戰役失利,被這些惡魔沖出深淵,沖進城鎮……許多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煞白.他們根本不敢想像那樣的畫面.
"因為事發突然,因此,盡管愛德華陛下在第一時間下令各大行省增援盧利安,依然遲了一步.戰爭,就這麼突如其來地爆發了."
薩蒙德站在高台上,注視著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得到這個可怕消息的那一刻,至今依然心有余悸:"我們認真的計算過,憑借盧利安自身的力量,贏得這場戰爭的幾率幾乎為零!"
"我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理准備,我們已經將防禦深淵惡魔擴散的陣線,放在了帝都平原.可是……"
人們都屏住了呼吸.
在那刹那的寂靜中,薩蒙德笑了起來,大聲道:"可是,盧利安贏了.是你們,創造了這個難以置信的奇跡!"
"盧利安萬歲!"
"帝國萬歲!"
歡呼聲沖天而起,響徹云霄.人們都跳了起來,揮舞著手里能夠揮舞的一切.盡管大部分平民都沒有參與戰斗,但這一刻,迎著薩蒙德的眼睛,每一個人都為身為盧利安的一員而感到驕傲.
"十萬將士,以英勇和犧牲挽救了帝國.而帝國,也將以財富和榮譽,回報你們的忠誠和恪盡職守.現在,我宣布……"薩蒙德大聲說著,展開了手中的羊皮卷.
他最先宣布的是戰死將士的撫恤.
這一次,皇室發放的撫恤金高出平常標准三倍.一個最低級的預備役士兵,撫恤金竟然超過了一百個金路郎.
隨後,薩蒙德宣布,皇室將拿出一千萬金路郎用于獎勵參戰人員.
這筆錢將按照功勞大小進行分配,並不與薪金和職位高低掛鉤.最低的獎勵門檻囊括了參戰的所有人員.就連只負責運輸的民夫,一人都能拿到五個金路郎.
而那些立下功勳的將士,殺敵越多,得到的獎賞也就越多.
擊殺一只六級惡魔的獎金高達兩百金路郎.而擊殺一只七級惡魔的獎金,則高達五百金路郎.
這意味著,哪怕四五個人擊殺一只惡魔,也能發一筆橫財.
計算下來,有好幾個低級騎士團的獎金總金額,都高達數十萬金路郎之巨.就連普通步兵方陣,獎金也超過了十萬金路郎.而一些幸運兒的單人獎金,甚至超過了一萬金路郎.
一時間,參戰將士歡聲雷動,擊掌相慶.他們已經能夠想象,當自己拿著錢袋回去時候,家人驚喜的模樣了.
更這,還只是針對普通士兵和低階騎士的獎勵.並不包括公正級以上的騎士.
作為這場戰爭中作用最大,犧牲也最大的群體,每一位公正騎士都單獨受獎.他們的收獲更為豐厚.一些人得到了金額超過兩年薪餉的獎金,一些人得到了莊園地產和奴仆的賞賜.
還有一些人,因為戰功卓著,不但獲得了帝國銀盾勳章,甚至還得到了紋章院注冊的資格,晉升男爵.
這讓許多沒能參與戰爭的騎士,份外眼紅.
要知道,在沒有家族背景,沒有貴人提攜的情況下,一個公正騎士想要獲得男爵的爵位,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是一個等級森嚴的世界.
不平等的權利,造成了貴族和平民之間天和地一般的差距.
榮耀級以上的騎士還好.他們的強大,使得他們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被奉為上賓.即便他們不願意為軍中或者某位領主效力,他們也可以通過別的渠道,來得到一個貴族爵位.
事實上,別的不說,就單說這次進入深淵探險的這些傭兵,幾乎每一個都是貴族騎士.其中不少大光明騎士,還擁有子爵乃至伯爵的頭銜.
可公正騎士這個等級,卻顯得有些尷尬.
在騎士的金字塔里,他們處于中間,相較于榮耀騎士來說,可謂基數龐大.而且其中不少人都天資普通且年過三十乃至四十,沖擊榮耀騎士的可能性非常小.
這使得他們雖然被領主們爭相招攬,委以重任,擁有長騎士的身份和地位.但晉升之路並不平坦.有許多在軍中熬了一二十年的長騎士,至今都沒能積累足夠獲封爵位的軍功.
可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皇室竟然給出了如此獎賞.
可以說,這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集體冊封了.總計有七十多名幸運兒,獲封男爵.這使得盧利安的男爵數量,瞬間增加了十分之一!
而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傭兵和自由騎士.可謂一步登天.
公正騎士之後,是榮耀騎士,大光明騎士,各大勢力團體以及四百多名走出深淵的傭兵.
原本是子爵的,被授予伯爵爵位.原本是軍中一等虎尉的,晉升為三等龍校.原本只有B級采邑的,被賞賜A級采邑.再加上高階丹藥,武器鎧甲,斗氣功法以及一枚枚金盾,乃至騎士金盾勳章……
這一次,愛德華一世似乎刻意要用遠超標准的重獎,讓盧利安成為所有目光的中心.讓這方土地上,這些忠于皇室,並且屢次為帝國立下大功的將士們,得到應有的財富和榮耀.
不得不承認,他做到了.別說普通的平民,就是貴族領主們,也為從薩蒙德口中宣布的獎賞感到心驚肉跳.
氣氛,隨著一聲聲充滿豔羨的驚呼而迅速被推向了高潮.
而最後,人們看見,那個早已經在街頭巷尾的傳聞中被他們無數次談起的黑發青年,走上了高高的慶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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