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荒野,特洛薩租了一只坐騎,背著行李,帶著兒子比爾匆匆而行,他連夜就要離開這個危險的王都,到外地去定居.
比爾打著光,照看手中地圖道:"爸爸,前面十公里就有一個村子,我們晚上要在那里過夜嗎?"
"不不,我們趕路到天亮,明天早上再找個地方休息."特洛薩手里的獸鞭抽打在役獸身上,催促著盡快趕路.
就在這時,漆夜的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獸鳴,眨眼一道白光電影向特洛薩身後追來.
特洛薩瞧得出那是閃電飛龍的掠影,閃電飛龍在全速疾馳進,便會在空中留下磨擦的電痕.在王都,飛龍並不少見,但是這只飛來的飛龍,讓特洛薩有不好的感覺.他趕緊連連抽打役獸,加速前行.
然而靜寂的曠野上,又有另一只野獸奔跑的腳步聲向這邊靠近.比爾向聲音的方向望去,一只赤紅色的老虎正在發足向這邊狂奔,赤虎背上坐著的人,穿著的正是近衛軍的打扮:"爸爸,是近衛軍!"
特洛薩看到這情況,知道不妙,一把將兒子比爾從役獸上推了下去,大喊道:"比爾快逃,這里有我擋住,你快跑."
"爸!"
"快跑,別猶豫了."特洛薩乘著魔獸轉變方向,加速飛奔.飛龍和赤虎也立刻轉變方向,兩面包夾,向特洛薩追去.
比爾聽著父親漸行漸遠的聲音,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哭嚷著追著父親,可沒跑幾步就聽到遠處有撕殺喊叫的聲音.那受傷的慘叫聲,他聽得清清楚楚,是父親的痛苦.他又驚又恐,呆了兩秒,扭頭向另一個方向跑了.
不久之後,特洛薩已經成了一具尸體,近衛軍劍鋒上的血還在滴滴的流著,回頭又去找比爾的蹤影.可找了一會兒,卻找不到,一近衛軍道:"算了,我們別找了,任務已經完成,一個小孩子就由他去吧."
"嗯,砍下人頭,回去覆命."
特洛薩人頭被砍,近衛軍兩人跳上飛龍和赤虎,往王都城方向離開了.
草叢中有蟋蟀不斷的吱鳴,比爾從草叢下的一個泥土地洞里鑽了出來,聽著外面的動靜.外面已經沒有了聲息,他才小心的爬了出來.很快,他找到了父親的尸體,那還在流淌的血,只剩下最後的余溫,和微涼夜下稚子的哭聲……
皇宮里,兩名近衛軍向國王拉達特交付了命令.
拉達特看了下特洛薩的人頭,點頭道:"干得不錯."
近衛軍道:"陛下,刺殺途中,他的兒子逃了."
"你們……哎,你們怎麼能讓他跑了呢?斬草除根,殺人不能留後患啊."拉達特對此頗為不滿.
近衛軍道:"我們找了一會兒,但是沒找到,而且我想他只是一個小少年而已,所以就沒繼續找."
拉達特歎了一聲:"算了算了,一個小孩應該跑不了多遠,我再另外下令抓捕他.你們把這顆人頭埋了吧."
"是."
……
餐館里,獸將-狼牙等一伙軍官仍在喝酒,靠牆的餐桌上,塞拉尼克卻在悄悄地打量著他們.
有士兵注意到了塞拉尼克,指著他道:"喂,你看什麼看,媽的,樣子這麼恐怖,想嚇死人啊."
塞拉尼克呵呵一笑,低下頭拿起湯匙一匙一匙喝湯.
"奶奶的,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人在這里,真他媽掃興."
"哎,別管他別管他,我們繼續喝酒,就當他不存在."
士兵們繼續喝酒,繼續玩樂,儼然已把這里當成他們的士兵俱樂部了.
這些天來,駐留王都的士兵到處喝酒鬧事,城里餐廳酒吧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對這種情況也是敢怒不敢言.好在這些士兵雖然鬧事,到也沒鬧出什麼大事,各餐廳酒吧對這些人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他們去了.
正喝著酒,忽然變故發生了,獸將-狼牙忽然摔倒在地上捂著心口,臉上一片赤紅,表情十分痛苦.
"將軍,將軍!"軍官士兵慌亂起來,趕緊圍上前:"不好,將軍的病又發作了."
狼牙痛苦的抓著胸口的皮革,咬著牙道:"藥……藥……"
士兵們反應過來:"哦對對對,快拿藥給將軍吃."
在狼牙身上一番摸索,找出了一個藥瓶,倒出了七八顆藥丸塞進了他的口中.
一個士兵揪來餐館老板問道:"最近的醫院在哪兒?"
餐館老板道:"出門過街道拐角,再過兩條街就是."
"帶我們去.快!"
"是,是."餐館老板慌忙答應,出門帶路,士兵們抬起狼牙趕緊離開了.
餐館里一下子雙從熱鬧變得冷清了.塞拉尼克把事情看在眼里,叫來了服務員,結完賬,也跟著離開了.
……
王都城南外的軍營里,相比起南方軍的士兵們,暗武侯的手下要安份得多,士兵們皆在營中活動,少有人進城惹事.篝火邊,回到營中的暗武侯與手下部將們坐在一起聊天,談論一些今後的事情.
瑞克撒特道:"父親,今後我們要回封地去嗎?"
"現在這種情勢,我也只能回封地去養老了.國王不信任我,我也不願意為他效力,這是最好的結果."暗武侯說道.
黑鳳凰聽完就很不高興,下午的積怨仍在,這時又發作起來:"這個狗屁國王,我們千里迢迢來救他,卻換到這樣的結果,實在可氣,可惡!將軍,當初我們就不應該來,讓他被紮爾博格殺了也好."
沃里夫也說道:"沒錯,難怪將軍您當初不支持他繼位呢,這家伙就是個沒良心的人."
"哎哎,你們別亂說話."贊格威爾對他們說道:"小心禍從口出."
黑鳳凰道:"怕什麼,這里是我們的軍營,我們的地盤,有什麼擔心的."
暗武侯也叫住了他們:"萊茜,沃里夫,你們也少說點這些話吧."
黑鳳凰仍是不爽,折斷了手中的樹枝,扔在了火堆中.
克萊爾笑了笑:"我說黑鳳凰,這事也沒什麼可生氣的,因為這是必然的事情."
"你什麼意思啊?難道你覺得我們落得這樣的結果,還是應該的?"
克萊爾點頭:"你想啊,如果你要是國王,有一個手握重兵,曾經反對你,甚至對你不利的人就在身邊,你能放心嗎?"
沃里夫道:"可是將軍這回是來救他的啊,如果將軍要對他不利,又怎麼會來救他呢?"
克萊爾擺了擺手指道:"你這麼想,國王可不這麼想.你有沒有想過,國王和大臣之間是什麼關系?國王面對大臣,是以一個人,面對一大群人,這種孤單和內心深處的惶恐,不在這個位子上是很難體會的.何況我們現在的陛下,又遭斷罪親王軟禁這麼多年,他還敢信任誰?在他看來,將軍這回來王都救援,未必不是想成為另一個斷罪親王.不說別的,換成我是國王,我也得想辦法解除將軍的兵權."
"那你是說國王這麼做是對的?"
"如果站在國王的立場上來講,沒錯."克萊爾說道:"國王陛下重掌政權後,所做的事情:鏟除紮爾博格黨羽,打壓暗武侯勢力,解除兵權,培養自己的人才,建立威信.這三點,我認為都沒做錯,只是……"
"只是什麼?"瑞克撒特問.
克萊爾繼續說道:"只是我覺得他仍有做錯了的地方."
"什麼意思?到底是錯了還是沒錯?"
克萊爾道:"有句話說,一口吃不成個胖子,做事情得有個先後緩急.我認為國王這三件事情做得沒錯,但是太操之過急了.現在城內傳聞,前線戰敗了,而且和軍中出現逃兵逃將有關."
"哎,這個我也聽說了,但具體怎麼回事不清楚."贊格威爾說.
克萊爾道:"這件事我想應該是真的,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大議會.我想前線戰敗,和國王做的這三件事不無關系."
黑鳳凰想問話,卻被暗武侯打斷了:"克萊爾,你接著說."
克萊爾道:"原因很簡單,之前我軍在前線還處于不利的形勢時,那時候都沒有出現逃兵和逃將,為什麼在軍隊取得優勢和即將勝利的時候,會出現這樣的逆轉?這不難聯想,這場與魔月的戰爭是紮爾博格發動的,前線將士中肯定也有他的人,現在紮爾博格倒台,前線紮爾博格的黨羽人人自危,國王陛下又下令大肆清剿捕殺這些人,這種情況下他們能不逃嗎?戰爭一結束,他們回來就是一個死啊.所以究其原因,前線戰敗,恐怕就來源于此."
眾人聽完,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沃里夫才道:"我說我們的大軍參,你說的這些,好像你自己親眼在前線看到了一樣.是不是真的啊?"
克萊爾道:"就算有所出入,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就他解除將軍兵權,打壓將軍麾下勢力這件事來看,他也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他以為把我們大部份軍隊調回駐地,王都又有銀煌軍和莫尼卡的軍隊制衡,就能放心大膽的解除將軍兵權,他實在太低估將軍和我們這些人的實力了.如果不是炎龍真的沒有意思要對他怎麼樣,否則王都這些兵馬,還制不住我們."
沃里夫一拍大腿道:"嘿,你這話說的對,我愛聽.就憑王都這些兵,哪里是我們的對手,也就銀煌軍棘手一點."
克萊爾說道:"如果是我,這件事也得一步一步慢慢的來.以升為降來解除將軍兵權沒錯,但應該把我們這些將軍部將都支走,並做好充分的准備,等王都只剩下將軍一個人時,再開始慢慢打壓.這樣將軍那時再有什麼不滿,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了."
"哎呀呀呀."贊格威爾道:"還好國王不是你,要不我們將軍就慘了."
克萊爾道:"在戰後,國王應該做的第一件事情,應該是趕緊穩住國內的形勢,安撫官員,將領,貴族的情緒,專心抓捕紮爾博格.等國內情勢穩定,前線戰事結束,再咎其黨羽論罪,並著手削除暗武侯兵權,這樣才能萬無一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所有的事情都一起來,還擴大了打擊范圍,弄得前線將士和國內貴族都惶惶不安,否則也不會有前線這一敗.哎,想了想,這也難怪,陛下當了這麼多年的傀儡皇帝,重掌政權,心里著急也是能料到的."
黑鳳凰道:"你說的這些啊,我也聽不太明白.反正你的意思是說,現在的事已經成了定局,無法改變了."
沃里夫道:"將軍,你走了以後,那我們這些弟兄該怎麼辦?"
暗武侯道:"你們做事沖動,尤其是萊茜和沃里夫,有時候腦袋一熱就做出後悔的事情.克萊爾,我離開以後,軍隊里的弟兄就靠你們來照顧了,千萬不要讓他們出什麼事."
"放心吧炎龍,我會照料好他們的."
沃里夫撇撇嘴:"別說得我們好像個小孩子一樣."
"那艾爾柯斯呢?"黑鳳凰問:"他現在還在雨林荒地駐守呢."
"他……"暗武侯歎道:"這個兒子我管不了他,你告訴他,我退休回封地養老了,他如果不肯來,克萊爾還得麻煩你幫我照顧他."
克萊爾想了想,點頭道:"我有辦法處理他."
暗武侯起身道:"好,事情也算都交待好了,過兩天我就走了,你們散了吧,休息去吧."
眾人帶著抑郁和不快,各自散離開了.
……
(赤虎:一種紅毛黑紋的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