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赤衛軍的人離開一段以後,開始閑談起來.人們總是覺得寂靜無人的夜里是相對安全的,因為他們認為如果有人偷聽,他們能馬上發現,卻不知道這一點正是他們的心理盲區.不謹慎的人總是會把這種肓區放大,暴露在有心人的耳目之下,真正謹言慎行的人,不會被這種自以為是的自信所蒙蔽.
最先開口說話的是八字胡的人:"你說我們這一天跑的,連個休息睡覺的時間也不給我們,就在藥店吃的那點東西,現在肚子又餓了,走的時候也沒想著給我們塞兩個面包,就讓我們急著趕路."
禿子說:"上頭的意思是這兩件事十分緊要,得盡快著手辦."
八字胡道:"那也沒有這麼趕的啊,連夜就讓我們出城."
禿子想了想,說道:"第二件事先不說,頭一件事可是要緊的事,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們,我們一定要辦好了.至于急著讓我們走,我想也是因為白天我們被人跟蹤偷聽有關吧.連夜趕路,如果有人跟蹤我們,我們也能發現."
他們二人一言一語,說的聲音不大,匹格在後面無聲無息的跟著,也能聽個清楚明白.
說到白天被人跟蹤的事,八字胡小心的看了一下兩旁四周,直到出了城以後,兩人又談起來,還是八字胡的先說:"這次八支赤衛軍聚首十分重要,讓我們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開會,你說哪個地方安全?"
禿子沉吟,一時沒有說話.
八字胡道:"照我說,就在荒郊野地最安全,誰會知道他們在哪里開會呢.如果再在外圍布一層警戒哨,就算無意有人闖入,也會馬上知道."
禿子笑了:"你這麼說是安全了,可是七國聚首聯盟連個像樣的開會地點都沒有,不是太沒氣勢,太沒身份地位了嗎?要是像個強盜草賊一樣在山里面建寨開會,又怎麼能給聯軍複國信心?何況這次會議,那位聯系七國聚在一起的人也要露面."
"你說的也有道理."八字胡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又道:"那剩下的第二件事呢?聽說之前那海盜搜山檢海的要抓艾得利亞的赫菲米公主殺掉,他們那麼多人都找不到,我們兩個能找到嗎?"
禿子撓了撓頭:"這我也弄不明白,不過上頭的事我們不用明白,只要執行就好了.他讓我們先秘密查訪,會議之後還會再派人協助,我們只需要辦好這兩件事,不需要多想."
走了一陣,禿子有點累了,四下觀望歎聲道:"走夜路太不好走了,路上連個人也沒有,我們抓緊到前面找個地方休息半晚,等明天早上雇輛佃再趕路."
匹格的步伐如同幽魂鬼魅無聲無息,將前頭兩人對話的字字句句聽得清楚,他沒有參加之前屠殺皇族的事情,但也聽說了,不禁蹙眉,心中暗想:"七國結盟的聯軍.之前的屠殺政策並沒有像老頑固預想的那麼乾淨,七國聯軍一旦結成,對老頑固的計劃也是不小的阻撓.另外,他們口中說的那位聯系七國聚首的人,這後面可能還另有人操控.最後,他們為什麼急著要找艾得利亞失蹤的公主?我記得這個公主好像是艾得利亞未來的繼承人,會與繼承者的身份有關系嗎?"想到這里,他也無法弄明白,只道:"眼下這幾項情報,我該想辦法告訴老頑固才行,不過這兩個人要去找他們開會的地點,我也該盯緊.只要弄清了他們開會的確切地點,就能知道那位聚集七國殘余的人到底是誰,或許還能探聽到更多的消息."
……
聖音教的教堂里,這些天馬萊處理完後續的事情,教會內的信徒也漸漸安定下來,恢複了往日的生活,而治安所那邊的人雖然偶爾也有來過,倒也沒再刁難.
這幾日,孟斐拉一直寄居在此,西科城正在興建擴張,戰爭學院等其它各類軍管建築越來越多,有很多情報信息可以了解掌握,也不急著去其它各地看看.她來此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搜集信息,了解這些'海盜’確切的真實目的.雖說有聖音教會的人可以協助,但目前也不好用了,何況她也不想連累無辜.
晚餐之後,大教-馬萊問孟斐拉:"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呢?"
孟斐拉莞爾笑著說:"不是我們,是我.謝謝你和教徒們之前的幫助."
馬萊一怔,問道:"你的意思是……"
孟斐拉說:"我來之前,只以為提供情報的是'GITW’的專職情報人員,不知道是你們.你好不容易成了大教,該好好傳播福音,教人向善.不該讓你和你的教眾們淌入戰亂的混水."
馬萊聽了只是一笑:"我們已經身處戰亂中,又怎麼離得開這混水呢?就算他們放了修女長,也改變不了他們屠殺的事實.聖音教從來教人棄惡向善,卻沒教過要向邪惡畏縮低頭."
"可是你的教眾,他們……"
"我知道你的擔心."馬萊攏了攏袍子,走到神祇前,望著平時傳說述詩的桌子,看著那雕繪的神聖花紋,過了一陣他說道:"我決定卸去大教的職務,讓修女長來擔任."
孟斐拉吃了不小的一驚:"你……"
馬萊道:"你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我的心也容不下一絲邪惡,哪怕在曾經我迷芒的時候做了許多錯事的時候,我也依然憎惡當時的自己.所以,我更要為當時的自己贖罪,減輕這世間的罪惡."
"你已經決定了?"
"是的."
孟斐拉歎了一聲:"你既然已經決定,我不勸你.不過要面對的人恐怕比你了解的更困難,甚至可能有生命之憂."
馬萊淡淡的微笑著道:"如果我真的死了,必定是我贖清了自己的罪惡,神靈要召我回天堂."
孟斐拉不再說什麼了.
過了一會兒,馬萊道:"還是說說你打算做什麼吧."
孟斐拉道:"我來這里的目的相信你也清楚,主要是為了搞清這些'海盜’的真實目的,雖然通過情報消息已經猜到了一些,但猜測總不如證實後的信息更可靠."
"怎麼證實?"馬萊問.
孟斐拉摸了摸桌案,笑著道:"無非就兩種方法,暗查和明訪.現在暗查得到的信息不算少了,該是明訪的時候了."
"你的意思是?"
"當面去問他們要做什麼!"
馬萊對此不如孟斐拉有經驗,憂心道:"他們會說實話嗎?"
孟斐拉轉身走到教堂門口道:"是不是實話,我能判斷,他們就算想撒謊,又能撒什麼謊呢?我們現在就去."
"現在?!"馬萊愕然的搖了搖頭,苦歎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一樣干脆果斷,雷厲風行."
……
九天之後,郊野空曠的施工工地上,孟斐拉如約見到了元帥弗里德,弗里德軍甲帶劍,卻是整裝以待.
"弗里德將軍,你穿著如此隆重,想不到我們會在這里見面."孟斐拉站在魁偉的弗里德前方,斜陽照在弗里德的背上,投射出長長的人影,如同完全將她籠罩在陰影之中.兩人相隔數米,四目交視.
弗里德面上露出了笑容:"我早就聽說'銀裝聖騎-孟斐拉’的稱呼,今天一見,原來還是一名美貌的女人."
他們兩人今日第一次見面,卻早已知道對方,兩人在世上已是聲名在外,如今見面,氣氛如同立場一樣變得分明.
孟斐拉問道:"將軍曾為世界數一數二帝國的上將,今天怎麼會成了一群海盜的首領?"
"海盜又怎麼樣?上將又怎麼樣?上將也可淪為階下囚,海盜也可成為國之王."
孟斐拉眉毛輕擰:"將軍的意思是想要開疆辟土,建國稱王咯?"
弗里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踏上了工地的石磚,望著遠方的峽谷道:"知道我為什麼要在這里和你見面嗎?"
孟斐拉沒說話.
弗里德又道:"你知道這里正在建造什麼嗎?"
孟斐拉瞧了一遍,說道:"這些石基還只是雛形,看不出來."
弗里德指著前方道:"遠方的峽谷,是軍隊西進的必經通道,只要在這里建兩座堡壘,三座防禦高塔,任憑敵人的軍隊有多少,也別想進來."
這句的意思已經昭然若揭,如同明示.
孟斐拉臉上變得冷峻起來:"將軍想得很周道,做好了長遠的准備啊."
弗里德道:"戰場上講究進可攻退可守,沒有一個安全穩定的後方,又怎麼能安心的開疆辟土呢?"
孟斐拉面沉如水,過了一會兒轉顏道:"將軍深謀遠慮,對自己的意圖一點也不隱瞞."
弗里德雙手杵劍,居高俯視著她道:"隱瞞什麼?聖園的人都親自到這里了,該看的你都看見了,該聽的你都打聽到了,再隱瞞也只不過是自欺欺人."
孟斐拉道:"將軍有自信,有氣魄能夠繼續征戰世界?"
"能征戰多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軍人的榮耀不在溫柔富貴鄉,也不在位高權重的官場,而在戰場之上.生是榮耀,死也是榮耀."
"將軍果然是一名軍人."孟斐拉神色平靜,波瀾不驚.
"哈哈哈."弗里德大笑:"這是我聽過最好的恭維."
孟斐拉說道:"不過你的戰爭,所要面對的恐怕不只是國家的抵抗."
"你想說,聖園也要參與其中嗎?"
孟斐拉道:"聖園的立場,從來不希望看到太多的殺戮,將軍的戰場就是聖園的禁忌場,聖園無法坐視."
弗里德笑道:"呵呵,話說到了這一步,已經沒什麼要說的了.聖騎士,我讓人送你離開吧."
"等等."孟斐拉叫住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要問將軍."
"喔,什麼問題?"
孟斐拉眉目一凜:"將軍幕後真正的首腦是誰,可不可以告訴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