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活了數百年,其心智早已成熟到了一種令人發指的地步.就算林翰表現的再縝密,沒有一絲漏洞,可老者依舊對他有著足夠的防備之意.
當然,蘭空華亦如是!沒有誰會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毫無保留的信任.
只不過對于蘭空華來說,而今最重要的是找出家族內奸以及為夫人驅毒.至于林翰的目的,這一點並不重要.在他眼里,林翰左右不過是一後生晚輩罷了,能有多大的野心?
現在聽到老者為了替老四老五辯解,竟然連林翰都拿出來說事,這樣蘭空華心中憤憤不已.感覺老者這是在混淆概念.
"林翰抱著什麼目的我不知道!"老者正面開口,蘭空華索性也不再遮掩,語氣生硬的道:"但是我知道一點,那就是林翰小兒,絕不會如老四老五一般,勾結外人奪我家主之位在先,害我發妻之命在後!"
"放肆!"聽著蘭空華明目張膽的話語,老者渾身氣勢猛然一震,怒聲呵斥道:"難道在你眼里,一個外人都比自家血親可信嗎?"
"血親?"很是寂落的一笑,蘭空華喃喃道:"老四老五那樣的血親,在我看來,連林翰那樣的外人都不如!"
不給老者發火的機會,蘭空華雙膝直接跪倒在地,似乎沒有看到老者暴怒的面龐,繼續道:"北川城乃是郡王府的根基,我早就說過北野術那小子所圖甚大,臥榻之旁,定然不會讓我蘭家安穩發展.反倒是您認為我小題大做,對老四老五勾搭郡王府的事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說著,蘭空華恨恨的一拳猛然轟擊在地面之上,在青石地磚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拳洞,恨聲道:"此次若非素兒結實林翰,不僅我蘭空華會痛失愛妻,整個蘭家也將會失去一名快要進階元嬰期的大高手.這,便是您縱容的結果!便是老四老五交好郡王府的結果.這樣的結果,您……滿意麼?"
蘭空華的面龐因為憤怒而扭曲,雙拳因為壓抑而緊緊攥在一起.
是的,他忍的太久了.
眼前的老者乃是蘭家唯一的一名元嬰期修者,是整個蘭家的精神支柱.故此,哪怕對其一些做法再怎麼不認可,一直以來蘭空華也只有忍耐,再忍耐.
可是現在,蘭空華不准備忍了.一個男人,若是連自己女人的性命都無法保證,那還算什麼男人?
"哎……"將蘭空華的表現看在眼里,老者再次歎息一聲,像是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一般.
他無力的坐倒在石凳之上,很是無奈的道:"空華,老夫知道你對我這些年的中庸之法頗有意見.也罷,既然此事因我婦人之仁而起,今日,我蘭山老鬼便鐵石心腸一回."
說著,老者邁著顫巍巍的步伐,佝僂著身軀一步步朝房中走去.
"自今日起,我將會閉關數月.在此期間,蘭家上下所有事物,皆由家主蘭空華做主!"老者聲音安穩,卻在一瞬間傳遍了整個蘭家.
"五叔,你……"聽著傳遍家族的聲音,蘭空華頓時須發皆張,就像一頭暴怒的獅王般猛然催動渾身真元,一掌將身旁石桌石椅盡皆拍碎.
"來人,給我速速拿下老四老五,定然不能讓他們逃脫!"很顯然,老者先前還說鐵石心腸,可最後傳遍整個家族的話語,卻恢複了其婦人之仁的本性.
像蘭家這種傳承了數千年的古老家族,其中怎麼可能沒有爭權奪勢這種齷齪事存在.只不過作為蘭家老祖,蘭山這些年一直信奉中庸之道,數次阻止蘭空華行風雷之事.
蘭空華嘴中的老四老五,正是這些年受庇于蘭山,跟蘭空華唱反調的人.而蘭山先前所言的那些名醫,也正是老四老五所找來的.
甚至蘭空華有理由相信,其夫人中毒之事,也是老四老五暗中告訴郡王府的.
"五叔,淑梅的資質這些年您也看在眼里.若是一切正常,二十年內淑梅絕對能進階元嬰境.這件事乃是我蘭家機密中的機密,老四老五吃里扒外,為了不讓我坐穩家主之位,就連淑梅都欲加害.此次,就算背上血親相殘的惡名,小侄也說不得要冷血一次了!"
半響,蘭空華這才自暴怒中恢複平靜.他朝著院內屋子深深一躬,朗聲道:"一切,還請五叔見諒."
說罷,蘭空華轉身便走!
嗖……
猛然間,一聲刺耳的破空之聲快速傳來.下一刻,只見一身著錦衣華服,頗為俊美的中年男子快速降落在小院中.
方才降臨,中年男子便是徑直朝著房屋跪拜而下,放聲大哭,聲淚俱下道:"五叔救我,我是冤枉的,難道就因為那個林翰的話,您就忍心看著蘭空華鏟除異己嗎?"
"唉……你起……"
下一刻,變故突生.
不等房間內的蘭山說完,一旁的蘭空華猛然暴起,一身渾厚的真元瞬間充斥整個小院.
轟……
一頭有著近十丈之長的火龍憑空而生,怒吟中襲向仍自哭訴的中年男子.僅僅眨眼間,那男子連最基本的防禦都是來不及使出,便被聲勢浩大的火龍盡數吞沒,整個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五叔,先前您也看到三頭用來試驗妖獸的慘狀了!對林翰的話,想必五叔應該不會懷疑吧?"看著房屋門前面色鐵青的老者,蘭空華不卑不亢,擲地有聲的道.
"這一切都是因為妾身而起,五叔,若是要責罰,您就責罰妾身吧!"不知何時,一名眉宇間與蘭素有著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美婦出現在小院中.
只見她毅然跪倒在蘭空華身前,將他死死擋在身後.
"五爺爺,您要殺我父親嗎?"後方,蘭素美目中淚珠連連,她倔強的看著蘭山,死死咬著銀牙道:"四叔五叔他們欲害我母親,父親出手殺了五叔,到底有什麼不對?難道您就忍心看著偌大的蘭家一片烏煙瘴氣,被他們搞的分崩離析才滿意麼?"
"放肆?"聽著蘭素越來越過分的話,蘭空華猛然轉身,一巴掌狠狠的扇在蘭素臉上.
"我說的有什麼錯?"哪怕臉上挨了一巴掌,蘭素仍舊執拗的站在原地,雙目絲毫不懼,盯著蘭山以及蘭空華道:"此次若非林翰恰好知曉'亙古十年’的毒性,母親就會身死,我也會嫁給郡王府的傻子!你們一心只想家族,可是我與母親呢?誰想過我們的感受?"
"你……"蘭空華大怒,就欲再次動手.
"罷了!"不遠處,蘭山神色無比寂落的搖了搖頭,看向蘭素的眼光中盡是溺愛之色,道:"素兒!這次的事,是五爺爺錯了.若非五爺的中庸,不僅你娘親將會性命難保,就連你也會失去一聲的幸福.五爺爺向你認錯!"
"五叔,不可!"眼見蘭山就要對蘭素躬身,蘭空華頓時嚇的亡魂大冒,根本來不及顧及長幼尊卑,一個閃身便是來到前者身前,死死抱著對方,不敢讓其將這一躬鞠下去.
而在後方,蘭素更是嚇的直接跪了下來,除了放聲大哭一句話也不敢再多說.
蘭山乃是整個蘭家的精神支柱,平日溺愛蘭素是一回事.但若是真的讓他將這個躬鞠下去,不管占天大的道理,蘭素除了以死謝罪之外,只怕再也沒有其他出路.
"素兒留下,你們夫婦去吧!去做你們自己的事!告訴林翰那小子,若是無法解去淑梅身上的毒,老夫定然不會放過他."半響,蘭山終于不再堅持,緩聲道.
……
"這……還真讓我瞎貓碰到死耗子了?"客房中,林翰緩緩睜開雙眼,很是驚訝的低聲自語道:"先前為了讓蘭家與郡王府心生嫌隙的胡言亂語,沒想到竟然真有其事!'大原丹’的事兒,竟然真是郡王府有意放出的消息!"
方才發生在蘭家小院的一幕幕,在器靈的幫助下,林翰可是一絲不落,盡收眼底.
到了現在,林翰終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貴圈真他娘的亂!這些高門大派之間的齷齪,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此事,對我越來越有利了!嫌隙的種子已經開始生根發芽,只要我治好蘭家主母的毒,再添油加醋一番.以蘭空華火爆的個性,此事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日後,蘭家與郡王府的關系必會勢如水火!那樣一來,至少在近一兩年內,郡王府都無法騰出手對付我天玄宮了."
北川郡,無論是上一世他們侵占東荒郡,屠戮整個東荒郡的黎民百姓,還是這一世林翰與北川郡郡王北野術接觸產生的不可調和的矛盾而言.
北川郡郡王府早晚都是林翰的敵人,若能夠提前給北川郡郡王府埋下禍根,讓他們郡內自己內斗,無暇他顧.無論是對天玄宮還是對整個東荒郡都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現在,林翰最缺少的就是時間.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成長,別說北川郡王府,就是楚國那個老妖怪國師,林翰也全然不懼.
他來蘭家,不僅可以讓北川郡與蘭家翻臉,還可以讓他日後的結拜大哥石隍再無性命之憂,就連林翰以及天玄宮,短時間內也不會再受到來自北川郡郡王府的騷擾.
"既已確認我所言不假,想必蘭空華也該來見我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個時辰之後,重新打扮一番的蘭空華以及中年美婦聯袂而至,出現在林翰的客房之中.
"林小友,這次多虧了你啊!"方才見面,蘭空華便是對著林翰深深一躬.以蘭空華這種粗獷漢子的行徑,若是鞠躬,那就是真的打心眼里的感謝.不像一些雞鳴狗盜之輩,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蘭前輩,莫要折煞晚輩……"蘭空華如此態度,林翰也是微微驚訝,匆忙將後者扶起,連聲稱不敢.
"什麼晚輩不晚輩的."很是爽朗一笑,蘭空華拍了拍林翰肩膀,放聲道:"而今世界,如林小友這般出眾的後輩,已經快要絕跡了.今天,老哥我說什麼也要認下你這個兄弟."前一句還小友,後一句已經是兄弟了,可見蘭空化亦有狡猾的一面.
"好好好,大哥大嫂請坐!"雖然知道這是對方又一番的試探,可被重重的拍了幾下,繞是林翰的強悍身軀,在不運轉真元的情況下,肩膀也是有些生疼.為了不讓肩膀在受苦,林翰趕忙側開身子,順杆往上爬,張口喊叫著將兩人請至上座.
至于什麼大哥小弟的!在雙方沒有過命之交的情況下,這種話最多只能聽聽而已!誰當真誰倒黴.
"果然不出林兄弟所言,那些吃了丹藥的妖獸,無一例外盡數爆體而亡."落座之後,蘭空華開門見山,直接道:"只不過大哥有一事不明,還請林兄弟告知."
"大哥請講!"
"據我所知,亙古十年乃是十分冷門的毒藥,就連我與那石……就連我蘭家老祖,都不知曉其還有如此恐怖的一面,不知林兄弟,是如何知曉的?"
蘭空華話語間的停頓,讓林翰雙眼間猛然閃過一絲精光.只不過那絲精光來的快,去的也快,蘭空華夫婦根本沒有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