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感事》詩

王巨不知道後方有人居然能指望他掏出一百多萬貫治甲器……

談話還在繼續.

就是閑聊著,王巨不想交惡,況且這兩人確實是兩個干臣.特別是章惇,在史上如果他能火拼掉向皇後,說不定北宋還不會滅亡.但也不大好,以河北現在的防禦力量,即便沒有海上之盟,女真人崛起之後,早晚也會南下.到時候北宋還得完完.

女真人……王巨也不能想了,一想到種種問題,同樣會抓狂.

呂章二人純粹是想交好.

所以三人聊得比較投機.

章惇道:"子安,不知木棉司一年能獲利多少?"

"這個不大好說,我先說第一年,雖然去年內藏庫經營規模不算大."

實際也不小了,但相對于三司出手,確實不算大.

"不過自去年春天我就與官家略做謀劃,安排人手,去年秋天起廣南東路官員與福建路官員就開始配合執行.因此時間寬裕.但今年三司看到木棉之利後,才開始出手,估計各項詔書才勉強到廣南東路官員手中.即便廣南東路官員現在開始發起百姓再做准備,數量太大了,不易發起百姓做役了.如想百姓做役,必須適度地出一些錢帛募民."

"是啊,真有這回事,程師孟就上書提及此事,官家恩准了."呂惠卿道.

敢情王巨是白擔心了.

"那就好,不過時間還是有限,正月大多是節日,百姓也想休息一下.二月百姓就要開始春耕生產了.這麼短時間內,能開墾出多少耕地?況且必須圈出圍堤,圍堤里要平整出耕地,建造房舍."

"是啊,時間太短了."

"然後到明年,這個時間寬裕了,並且木棉獲利,三司手中也有了經濟,擴大規模.但這件事我也與官家在宮中說過,實際一床棉被真實的成本不過三四百文錢."

"就這點錢?"

"吉甫,我算給你聽,一畝地產淨棉五十幾斤,可紡彈七床棉被.我打算一畝地收獲七石米."

"不可能有這麼高產量."章惇道.

"打比喻吧,況且種棉比種稻谷累人,特別是采棉時季,那連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沒有,晚了,棉花就爛在田間了.一石米的價格在廣南東路只有兩百余文.也就是棉花收購上來,一床只有兩百來文,紡彈加工,運費,加一床簡易的棉套,場稅,四百幾十文足矣.憑什麼能售二十五貫?物以稀為貴.一旦多了,價格就漸漸跌下來."

"原來這樣."

"但吉甫兄,子厚兄莫急,我再說它的需求,即便福建路,冬天時也略有些冷吧."

"深冬時會冷的,同樣有霜凍."呂惠卿道.他們全是建建人,豈能不知?不過那邊接近零度的天氣很少很少了,即便深冬,也有好幾度溫度.但肯定不及嶺南.

"相信棉制品普及後,也能用上吧?"

"若是便宜,薄被子還會需要的."

"那就是了,到長江一帶更不用說了,遼國呢,西夏呢,高麗呢,倭國呢,河湟吐蕃呢?這是多少戶人的需求?多了價格必然會下降,但需求量太大,不會降到頂點.在這十幾年內,利潤都很豐厚.究竟獲利多少,由市場決定,我不敢妄測.但三司會因此而獲得不菲的利潤.故我在官家面前沒有反對.再說一旦推廣,兩廣就會為朝廷帶來收益,又解決了福建路與江南西夏人口的壓力.利國利民之舉也."


"那我就放心了."

"但子厚兄切記,不管商人賺多少錢,還是交給他們去經營."

然而這一回注定讓王巨失望,無論是王安石,還是趙頊看到棉被價格漲到二十五貫,全部眼睛綠掉了,是不可能再交給商人去經營的.

"子安兄,京城來了一個奇人."呂惠卿道:"道德,才學,文章,千古無人能及之."

"哦."

"賤子昔在野,心哀此黔首.豐年不飽食,水旱尚何有.雖無剽盜起,萬一且不久.特愁吏之為,十室災八九.

原田敗粟麥,欲訴嗟無賕.間關幸見省,笞撲隨其後.況是交冬春,老弱就僵仆.州家閉倉庾,縣吏鞭租負.

鄉鄰銖兩徵,坐逮空南畝.取貲官一毫,奸桀已云富.彼昏方怡然,自謂民父母.朅來佐荒郡,檁檁常慚疚.

昔之心所哀,今也執其咎.乘田聖所勉,況乃余之陋.內訟敢不勤,同憂在僚友."

"悲天憫人……"王巨道.

說老實話,在道德上王安石確實不錯的,雖不及范仲淹,但才氣比范仲淹又勝了一籌.

以王安石的才情,這首《感事》詩寫得很是一般.

但能看到詩人的一種心態,對百姓的同情,對暴吏,貪婪豪紳的痛恨.

"這是他的情懷,子安,你再聽這首小令,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翠峰如簇.歸帆去棹斜陽里,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

念往昔,繁華競逐,歎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六朝舊事如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呂惠卿吟完,似乎還在回味,又說道:"古今往來長短句中,當數它為第一."

有很多宋詞寫得不錯,比如蘇東坡的念嬌奴,水調歌頭,兩首江城子.

周邦彥雖因為壓合音律而被推為北宋第一詞人,不過確實有些小令寫得也還可以.

但即便在這些優秀的宋詞中,這首桂枝香依然是翹楚之一,最少能擠入前三名行列!至少現在確實當為第一!就連蘇東坡看到了,也驚歎一句,此老乃野狐精也!將大蘇嚇著.

而且這首小令剛一傳出,第二年便傳唱于京城,不過王巨不在京城,就不知道這件事了.

王巨平靜地說:"乃是介甫公作的吧?"

"不錯,我與王公交談,十分敬佩."

"國家是需要一棟梁之材來治理了,天色不早,我長途而來,也要回去休息了,"王巨說道.

三人確實談了很長,呂惠卿與章惇不好久留.只是呂惠卿略有些郁悶,我還沒有介紹王安石呢.

王巨第二天就下去了.


如果不是有心人,都不知道王巨曾經來過京城.

趙頊開始動手了,得為變法鋪路.

屈原死在半路上,他是大臣,俺是皇帝,不會死.他也弄錯了,屈原死在半路上,若是繼續向史上發展,他是死在棺材里……

趙頊將所有重臣召到延和殿議事,先是說:"諸卿,朕繼位以來,財政一直匱乏,趙卿(趙抃)說六冗,王陶說冗兵,朕也裁去了二十五萬軍隊,另外又將坊場河渡陸續拍賣,又有木棉之收益,盡數以資國用,又將內庫珍珠龍腦交給榷務貨資國用,仍財政為何一直匱乏?"

呂公弼說道:"雖裁兵,天下冗兵仍然沉重,現在五十四萬禁兵,三十七萬廂兵,又有十數萬蕃落與保捷,僅是豢養的官兵就達到了一百一十多萬,財政如何能好轉?況且裁兵需安置,兩三年後,會稍許扭轉一些.且臣再進一奏,本來裁兵乃是良政,仍鄭白渠卻增四十六營官兵,逆流而上,導致四十六營保捷並無鎧甲.請陛下斟酌."

"不是淘汰下來諸多禁兵,他們的甲器呢?"

"他們原來用的是紙甲布甲,其實就是衣服,隨著淘汰,也讓他們帶回去了,哪里還有鎧甲."

"也就是他們原先等于沒有鎧甲了,為何不向朕稟報?禁軍當中還有多少兵士沒有鎧甲的?"

"不少,但非是在我朝,而是在仁宗朝,先帝朝,甚至在太祖朝,太宗朝,真宗朝就出現了這種情況,畢竟那麼多軍隊,如何一一裝備?"呂公弼答道,不要問我,與我無關,與現在的西府更無關.

"那麼武器呢?"

"能用的武器也讓諸營官兵留下來了,不能用的才交給保捷軍,那邊試後,一律沒有留用,全部交給京兆府重鑄或銷毀.四十六營保捷如今一無鎧甲,二無武器.若是裝備,所需又是一筆不菲的錢帛……"

"不說了,國家糜爛哪,糜爛哪,爛到骨子里了,今年朕賣珍珠龍腦,明年朕還能賣什麼,賣這個嗎?"趙頊舉起玉璽說道.

他是在說氣話,就是賣,得有人敢買啦.

但這個玉璽也要賣,那就惡心人了,司馬光也不敢說,只要用好了人,國家就治理了.趙頊在逼,司馬光逼得沒辦法,于是忽悠,想治好一縣,得用一個好知縣,想知道那些人是好知縣,得用好知州,想知道那些人是好知州,得用好轉運使,想知道那些是好轉運使,得用好宰相.也就是宰相用好,國家也就大治了.那麼那些人是好宰相呢,呂誨,呂公著等人,都是他的好朋友……也就是用好他,用好他的好朋友,天下大同馬上就要來到.

但趙頊心中卻是很得意,這一招管用哪.

論氣,早氣得麻木了,何必今天生氣?

他又說:"有人說冗兵,有人說冗官,包拯昔日上書,說太祖時天下文武官不過三五千的,景德祥符年間天下文武官九千七百八十五人,皇佑時卻增至一萬七千三百余員.然而包拯卻說全國有州三百二十個,有縣一千兩百五十個,所需官員五六千人足矣.但現在朕查了查,天下官員達到兩萬五千余人.以至中外留傳一句,闕三補一,何謂闕三補一,一名差官出來,最少等有三名職官在等著候補!"

包括苗授,苗授未授職之前,乃是供備庫副使,不是真主管著供備庫,這是一個武職官,有其職無其權,也在家等著候補.

"這樣發展下去,難道我大宋在准備五萬名官員嗎?"

大家靜默,不敢說話.

不管怎麼說,這個官員數量確實太冗了,也太坑了.

趙頊心中一涼,他就想到了王巨的五分心,這就是前所未來高薪養的一群忠良官員哪.

不過這次他是有備而戰,于是看著一個人,能不能成,就在他身上,當然不是王安石,王安石暫時還需要保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