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悅

九月的清晨謝家花園里菊花正待開,照看花草的仆婦們早早的就開始忙碌著整理花枝,薄霧中傳來腳步聲.

"大小姐來了."她們忙說道,紛紛讓開路,看著一個方向.

一個身材瘦削的女孩子從薄霧里大步的跑來,她穿著襦衫長褲,更顯得身材修長高挑,挽起的頭發有些微微的散亂,發絲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晨光下神采熠熠.

"大小姐真厲害."

"大小姐天天堅持這樣跑,真辛苦啊."

仆婦們紛紛施禮.

謝柔惠沖她們含笑點頭跑了過去.

前後丫頭們也呼呼啦啦的跟著.

"把路上打掃乾淨,一個石子也不許見到."兩個仆婦對一旁的灑掃婆子們說道,"絆倒了大小姐,你們可擔待的起?"

她們一家老小都賠上命也擔待不起!

灑掃婆子們忙忙的拎著掃帚恨不得把整個地皮刮下來.

"大小姐還要這樣跑多久啊."有人低聲嘀咕道,"真累啊."

不知道說的是大小姐太累還是她們這樣小心謹慎太累.

謝柔惠洗漱更衣來到謝大夫人這邊時,臉上的紅暈還未散去,喘息也有些不平.

"這樣行不行啊?"謝文興皺眉說道,"早跑動,然後一天都跳舞,晚上還要加練,以前上三天還能歇息兩天,如今也沒歇息的日子了,這可熬的住?"

謝柔惠沖他一笑.

"熬得住."她笑嘻嘻說道.

謝大夫人從內室走出來.

"怎麼熬不住?"她說道,"誰都是這樣過來的,你以為跳一場祭祀舞很容易嗎?不僅僅是跳好跳不好,還得有體力."

謝柔惠起身喊了聲母親,謝大夫人坐下來.

"我記得我祖母曾經說過,我的曾祖母曾經跳了一場全祭舞呢."她接著說道.

"全祭舞?"謝柔惠驚訝的說道,"是要跳半日的全祭舞?"

現在祭祀跳的都是表達大巫清和山神之間故事的一場舞,單單祭祀的是山神,而全祭舞內容可就多了,追古思先,祭祀天地風雨雷電山石木火山川河流等等諸神,祈求的也不僅僅是礦工平安,還有風調雨順等等祝禱,這就不僅僅是一個時辰能做到的.

謝大夫人點點頭.

"全祭舞跳半日也不算最厲害的,我祖母還講到過古時候大巫求雨,是不會論跳一場還是跳半日的,而是要一直跳到雨來,如果雨不來."她說到這里停一下.

"雨不來怎麼樣?一直跳下去嗎?"謝柔惠忙問道.

"不會讓一直跳下去的,只讓跳三天."謝大夫人說道,又微微一笑,"三天無雨,巫就要被燒死,以表達對天神最虔誠的祈求."

謝柔惠小嘴微張顯然嚇了一跳.

"可是,巫不是很受尊敬的嗎?怎麼還會被燒死?"她說道.

"巫為什麼受尊敬呢,是因為他能溝通天地表達訴求嘛,天地不再聽從他的祈求,自然是他有了錯,有了錯當然要受罰了."謝大夫人笑道,拿起了筷子,"好了,這都是以前的故事了,快吃飯吧."

謝柔惠含笑點點頭拿起了碗筷.

"母親,我一定好好跳,跳的像曾曾祖母當初那樣好."她說道.

謝大夫人笑了.

"哦,你這是說你母親我跳的不好了?"她故作不悅說道.

謝柔惠咯咯笑了,伸手抱住母親的胳膊搖啊搖.


看著母女歡樂,謝文興也笑了.

"快吃飯吧,還要去上學."他笑道.

謝柔惠又沖父親笑著點頭.

"謝謝父親心疼我."她笑嘻嘻說道.

"是啊,我不心疼你."謝大夫人嗔怪道.

笑聲再次揚起.

謝柔惠覺得自己都笑的停不下來,看著左右的父母,他們眼里心里只有自己,滿滿的都是自己,除了自己沒有別人.

這個家里就該是這樣,一開始就不該有別人,雖然晚了一些,但總算是正常了.

謝柔惠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拿起了筷子.

才吃了幾口,丫頭進來說二老爺來了.

謝文興忙放下碗筷迎了出去.

"二弟吃了嗎?"謝大夫人坐著沒動隔著簾子問道.

謝文昌哦了聲.

"吃過了吃過了."他說道,一面隨著謝文興來東邊的屋子坐下,"我先看會兒書,大哥你且去吃."

"不用,我吃好了."謝文興說道,問他怎麼了.

"礦上來人說,大伯母最近很喜歡去礦上."謝文昌說道.

謝老夫人很喜歡去礦上?

祖母?謝柔惠停下了手里的筷子,豎耳聽,很喜歡什麼?喜歡那個女孩子嗎?

礦上?謝大夫人也停下了筷子.

"她去那里做什麼?"她問道.

"礦上的人說也沒什麼事,就是去看看."謝文昌說道,拔高了聲音好讓這邊的謝大夫人聽的真切,說著又笑,"大伯母還在礦上和礦工們一起吃飯呢."

這種體恤下人籠絡人心的手段大家都知道.

謝大夫人不以為意.

"也好,母親也算是有事可以消遣."她說道.

謝柔惠一粒一粒的吃米,忽地抬起頭.

"去礦山啊,是邵家表哥想出的主意嗎?真是太好了,有邵家表哥陪著祖母,祖母一定很開心."她笑嘻嘻說道.

邵家表哥!陪著祖母!很開心!

謝大夫人的臉頓時就垮下來了,將碗筷撂下,起身走出來.

外邊謝文昌聽到了這句話,神情也變得不自在,站起來迎過來.

"這個我倒不知道,我去問問."他說道.

"你去問問也好,母親畢竟年紀大了,又有酗酒的毛病,礦上那地方可不適合她去,再說郁山的礦又都是老礦,最容易出事故."謝大夫人淡淡說道,"年輕人有心想要做出些事是好的,只是事還是靠自己做的好,靠蠱惑別人為自己謀利就沒什麼意思了."

謝文昌面色尷尬.

"我這就讓邵家把他接回去,這孩子在家就不聽話,所以讓他出來鍛煉鍛煉,沒想到越發的不著調了."他說道.

"哎,接回去干嘛,既然我答應讓他去郁山,怎麼能說話不算話,難道我還怕他這個小孩子不成?"謝大夫人笑道.

謝文昌離開了,謝大夫人也沒再進來吃飯.


"嘉嘉過了年就十三了,不如把她和邵家小子的親事定了吧."謝文興忽地說道.

謝大夫人轉過身一聲冷笑.

"我為什麼要讓他們如意?"她說道,"因為他們讓我不如意嗎?"

謝文興嗨了聲.

"你說你跟一個孩子賭什麼氣."他說道,"你不想看到她,遠遠的打發走不正好."

珠簾亂響,謝柔惠抬頭看到謝大夫人和謝文興向那邊的屋子去了,她微微一笑低下頭繼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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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馬上回去給你哥說,讓他無論如何把人給我弄走."

二老爺的院內,原本來給父母問安的謝柔清站在了廊下,聽的其內父親的怒吼.

"還說什麼親上親,永為好,還希望多幾條水路共享."謝文昌來回踱步,吹胡子瞪眼,"享個屁,自他來了,惹出多少事,件件都成仇啊."

邵氏又是著急又是委屈.

"怎麼就認定是銘清蠱惑的老夫人?再說了誰讓你們答應讓他去郁山的?"她說道,"既然不喜他,干嘛還答應他!"

"這都要謝謝你哥生的好聰明的兒子."

謝文昌更是生氣.

"多聰明啊,說什麼謝家的事還是要我來做主,還是我最清楚,不用問他父親,哄著我傻乎乎的帶著他去見了大哥."

"誰能想到他心里另有主意啊,對著大哥大嫂一頓吹捧,把兩人捧到高架子上,轉頭就是一句我要去郁山把梯子抽了,大哥大嫂被撂在架子上,不答應他還能怎麼辦!"

"你現在就去跟你哥說,要是不把人帶走,這以後親戚就不用做了!"

謝柔清忙轉身後退,聽的門簾響動,邵氏急急的走出來,披風都沒顧上穿.

"備車備車."丫頭們也急忙的喊道,一面將披風給邵氏系上.

院子里人仰馬翻.

謝柔清轉過身從一旁的角門離開了.

還沒走到學堂,就聽的咚咚的鼓聲傳來.

謝柔清不由站住腳,看向左邊的一處屋子.

那里是給選出的祭祀打鼓的女孩子們練鼓的地方,自從那日擇選之後,大家不用再像以前那樣舞蹈和鼓樂一起學了,而是各自專攻.

"小姐?"丫頭見她站著不動,忙低聲提醒道.

謝柔清收回視線帶著丫頭向前走進了舞堂.

學堂里已經有不少女孩子,但跟以前相比還是顯得屋子里空蕩蕩的,擇選過後,只剩下十個女孩子,此時都圍著謝柔惠在說笑.

"三妹妹你來了."謝瑤看到了先沖她笑嘻嘻的招手.

大家都看過來.

"怎麼來晚了?"謝瑤說道,挽住謝柔清的胳膊.

"沒事."謝柔清簡單說道.

"先生也說了,大家別緊張,舞也不是多練就能跳好的."謝柔惠含笑說道,"三妹妹這樣最好,按先生說的時辰來和去不急不慌的."

能被選上的哪個不是跳的好的,誰又服誰?更況且謝柔清能入選還有謝柔惠說情的緣故.

女孩子們便撇撇嘴,看謝柔清的眼神更為不悅.


"柔清,我有一個動作怎麼跳也不跳不好,你教教我唄."一個女孩子說道.

謝柔清看著她.

"我沒你跳的好."她說道.

"怎麼會啊,你也太謙虛了,你要是跳的不好,我們豈不是更不好."女孩子笑嘻嘻說道,"你……"

她的話沒說完,謝柔清轉身就走.

女孩子們愕然.

"三妹妹,你這是…."謝瑤忙喊道,"是生氣了嗎?"

又轉頭看適才說話的女孩子.

"你怎麼說話呢?快給她道歉."

女孩子臉色紅了又白.

"我,我說什麼了?我什麼都沒說,我誇她都不能誇了嗎?"她委屈的說道.

這邊女孩子們爭執,謝柔清又停下腳,轉過頭.

"不,跟她無關."她說道,"我今日不想跳了,我去請假."

請假?

女孩子們更是愣了下.

如今已經九月了,除去過節過年每月休息日等等,她們練舞的時間最多還有五個月,已經夠緊張了,竟然還有人敢請假?

謝瑤笑了.

"果然三妹妹跳的好,我們是不敢比的."她說道.

"好了都不要說了,快開始練舞吧,別看別人,看自己吧."謝柔惠含笑說道.

女孩子們應聲是.

"惠惠說的對."大家紛紛笑道,慢慢的散開了.

"謝柔清她傲氣什麼啊,真以為自己跳的好啊."

"應該跳的好吧,我看她還去看人家練鼓呢."

"哎,對了,我聽說她最喜歡打鼓了呢."

"不會吧,那她怎麼會來跳舞."

女孩子們低低的說話聲傳來,謝柔惠站直了身子舉起了手臂.

喜歡打鼓?那又如何?

憑什麼讓你們如意?因為你們讓我不如意嗎?

她慢慢的彎身下腰,看著銅鏡里柔軟修長的身姿,嘴角含著一絲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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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敲了兩聲,邵銘清轉過頭去,看著明亮的日光下,謝柔嘉探進頭來.

"表哥,你忙什麼呢?"她嘻嘻一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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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還在晚上十點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