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里是為了告訴五叔這件事作罷.
謝柔嘉有些驚訝.
她先前不想跟著娜娜小姐接觸,就是覺得她既然知道她和五叔之間有事情阻隔,卻還接受了這次五叔的邀請,是當斷不斷讓五叔沉迷.
原來她來這里是為了說斷的.
如果不說清楚,她就這樣回避或者離開了彭水,五叔只怕心里也不放不下.
這真是個很好的姑娘啊,謝柔嘉心里感歎.
只是姓杜,怎麼了?
屋子里謝文俊顯然已經背著一串意外意外再意外弄得有點懵.
他這麼大年紀了也不是沒接觸過女子,只是以前接觸的女子不都是欲語還休,一句話讓人猜來猜去,更不會在人前談這等事嗎?
不過,也說明他看人沒有看錯,這個娜娜小姐果真是灑脫自在的真性情.
既然一個女孩子都把話說到這里,那他一個男人還拘束羞澀什麼.
"我能問問為什麼嗎?"他干脆說道.
眼前的女子笑了.
"其實,這世上很多事沒有為什麼的."她笑道,一面屈身施禮,"再次多謝謝五爺路上相助."
她說罷低著頭從謝文俊身邊走出去了.
謝文俊站在原地如同做夢一般.
"原來人家看不上我啊."他嘀咕一句,吐口氣.
這里安靜下來能聽到隔壁宋家少爺小姐們的說笑聲,謝文俊隱隱聽到有人詢問他,他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走出去,但是他卻一點也不想轉身,便邁步向窗邊走去.
這窗是適才那女子伸手打開的.
他還記得她的動作.
他忍不住伸手重複了一遍.
"我年紀大了?長得不好看了?"他自言自語,看著窗外的雨簾,"這可糟了,別的人也就罷了,嘉嘉可是知道我看中了人家的,結果事情沒成,她一定會覺得我很沒用的,不不,嘉嘉不會覺得我沒用,只會替我難過,難過麼,其實也不難過,有什麼難過的."
話說到這里戛然而止,久久無聲.
如果不是沒有聽到腳步聲,謝柔嘉都要以為屋子里沒人了.
她坐在窗戶下,聽著窗戶內的寂靜無聲,只覺得心里又酸又澀.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啊,她不知道,被喜歡的人拒絕是什麼滋味,她也不知道.
大概就是想要說什麼又沒什麼可說的,唯有沉默.
"謝五爺."
那邊傳來招呼聲.
謝文俊應了聲.
"算了,到時候就告訴嘉嘉我又看不上她好了."他嘀咕說道,伸手拉窗戶,這一伸手微探身下意識的向下看了眼,不由啊的一聲.
謝柔嘉沖他尷尬的笑了笑,伸出手打個招呼.
"五叔,真巧,你也在這里啊."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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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將停未停時,宋家小姐少爺們的馬車駛出了謝家老宅,看著馬車漸漸遠去,謝文俊站著沒有動.
躲在院門後的謝柔嘉先是小心的左右看了看,確認四周沒有周成貞的蹤跡才走出來.
"五叔,你別難過."她拉了拉謝文俊的衣袖低聲說道,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也沒什麼,你看,我父親母親姐姐都不喜歡我了,我還是可以過得很好."
謝文俊哈哈笑了.
"別胡說了."他笑道,"我沒事."
想了想又看著謝柔嘉.
"我的事跟你的事不能比,嘉嘉,你比我要難過的多,因為我和這位小姐畢竟是從前不相識,既然大家沒緣分,那日後也就不再見了,但是你,你這個不一樣."
他拍了拍謝柔嘉的肩頭.
"所以嘉嘉這樣都沒事,我這點小事又算什麼,你放心吧,你不會覺得你五叔我還不如你吧?"
謝柔嘉笑著搖頭.
這一次雖然五叔沒有跟娜娜小姐成為有情人,但有她啊.
她一定會陪著五叔,讓他不那麼孤零零的,再給五叔找一個好女子.
她笑著又忍不住四下看.
"五叔,你也快回去吧,別呆在這里了."她低聲說道.
謝文俊知道她在怕什麼.
"不用怕,就算他們是皇帝的使者,也不是洪水猛獸."他低聲說道,"反而咱們若是害怕,豈不是讓他們察覺我們發現了?"
對啊,謝柔嘉點點頭,站直了身子.
"你這些日子就別來這邊了."謝文俊說道.
謝柔嘉點點頭.
"我去給那位客人道個別也就回去了."謝文俊說道,"天下著雨,你去拿個斗笠蓑衣."
謝柔嘉點點頭,看著謝文俊向客房那邊走去.
"柔嘉小姐,你等一下,我去給你拿斗笠."一個仆婦說道.
謝柔嘉嗯了聲,站在廊下等著,看著院子里淅淅瀝瀝的雨.
"喂!你……"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謝柔嘉汗毛倒豎,嗖的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向雨中,頭也不回的跑了.
看著這女孩子眨眼消失在眼前,站在廊下的周成貞神情愕然,口微微張著,余下的話凝固在嘴邊.
剛才那是什麼東西?見鬼了嗎?
"二少爺."一旁有隨從喊道,"公子找你."
周成貞撇撇嘴,甩袖向那邊走去.
"二少爺,他是大少爺啊,這可不是我要占他便宜."他說道,跟著那隨從穿過雨霧向客房去了.
安靜的院落里,仆婦手里拿著斗笠蓑衣走過來,一個人影也看不到了.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還在淅淅瀝瀝,天也變得陰冷.
帳子拉開,昨日還坐在床上只能緩慢活動的年輕公子,此時正在地上來回慢慢的走動.
"公子已經好了."兩個隨從面帶喜色的說道.
"十九叔你好了啊,那咱們可以走了吧."坐在一邊周成貞百無聊賴的問道,"不是說他們發現我們的身份了嗎?別等著在這里讓他們來確認了."
年輕公子坐下來,伸手接過隨從捧來的茶.
"不,就是要等著看他們會不會來確認."他說道,"他們要確認我,我也要確認他們是不是認出我."
他的話音落,就聽得外邊有隨從說話.
"公子,謝五爺請的大夫來了."
謝五爺的確說過請大夫的話,年長的隨從便伸手要去拉下帳子,一面請年輕公子坐回去.
年輕公子笑了笑,抬手制止隨從,而是就在椅子上坐下.
"請大夫請了這麼久,要好好的看看才是."他說道.
屋子里的人立刻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除了還歪坐在椅子上的周成貞,其他人的神情都微微一凝.
年輕公子微微頷首.
"請."年長的隨從立刻對外說道.
門簾被掀開,一個中年男子邁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小徒背著藥箱,他一腳邁過門檻,視線就看向室內,一眼就看到坐在正中椅子上的玄色衣袍男子.
中年男子的腳步一磕絆,差點摔倒,站在門邊的隨從一只手穩穩的扶住他.
"大夫,小心點."他說道.
大夫尷尬的應聲是,垂下頭走進來.
"是哪位病了?"他問道.
"我."周成貞笑道,一面將手伸出來,"來,給我把把脈."
大夫果然應聲是要過去,年輕公子搖搖頭.
"不要胡鬧."他說道,抬手拉起衣袖,露出半截手腕,"是我病了,勞煩大夫你給我瞧瞧."
大夫應聲是,伸手接過小童遞來的藥箱走到他的面前,拿出了脈枕.
大夫很快診完脈,叮囑幾句話,開了藥方就告辭了.
一個隨從把大夫送出去.
周成貞看著年輕公子笑.
"十九叔,人家認出你了."他笑道,"嚇得人家差點摔倒."
年輕公子沒說話,隨從很快進來了.
"車馬上泥水很重,土泥與礦山那邊過來的不同."他施禮低聲說道.
年輕公子點點頭,手輕輕的敲打著桌面.
"看來想要安安靜靜的看一看這西南豪富大巫之後的謝家是不行了."他說道,說著又笑了,"果然是大巫之後麼,竟然如此神通."
說著一拍桌面站起來.
"我們的儀仗到哪里了?"他問道.
"到漢陽了."隨從說道.
年輕公子頷首.
"走吧."他說道,"我們沿路返回,與他們彙合."
隨從們俯身應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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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車馬聲亂亂的傳來.
站在一顆歪脖大樹上的謝柔嘉警惕的尋聲看去.
"有人從這里過."她說道.
在另一棵樹枝上站著的安哥俾抬頭向前方看去.
"這里很少有人來的."他說道.
但這一次來的人卻不少,站在半山腰可以看到窄窄的山路上十幾匹馬一輛馬車疾馳而來.
"咱們走吧."謝柔嘉說道,一面看准不遠處的一個樹枝,躍身伸手跳過去.
就在此時,山路上的人馬已經走近,其中一個人忽的抬頭向山崖邊看來,謝柔嘉眼角的余光也看過去.
日光下馬上的年輕人神采奕奕,那一雙狹長的眼角越發的飛揚.
周成貞!
謝柔嘉啊的一聲,手一滑跌落在地上.
山路上一陣大笑揚起.
"你們看那小孩!"周成貞指著山腰大笑,"是猴子還是人啊,真笨啊."
所有人都抬頭看去,看到一個少年人從樹上敏捷的跳下來,扶住了地上坐著的一個女孩子.
日光斑駁看不清他們的面容,只能看到衣衫簡樸,身形瘦削.
"山里的孩子."年長的隨從說道.
馬車里的年輕公子也掀起簾子,不過他並沒有看向山腰,而是看著周成貞.
"話多."他說道.
他話音才落,聽周成貞又呵了一聲,視線看著半山,微微瞪大眼,神情有些驚訝.
怎麼了?
他也抬頭看去,見半山腰里一個女孩子正飛快的向前跑去.
那不叫跑,那就跳.
在斜坡陡峭的山崖上跳動著.
她跳上一棵樹,還沒停穩就又跳下去,抓住不知從哪里冒出的樹枝藤蔓一蕩,整個人就騰空在山崖上,日光下劃出一道閃閃的弧線.
在眾人的眼里,這場面似乎凝固了.
"哇哦."周成貞發出一聲喊,伸手放在嘴邊打了個響亮的呼哨.
那女孩子落在另一棵樹上
這呼哨聲讓那女孩子微微轉頭看過來,同時她的人也再次躍起,因為連續的跳動頭發散開,隨風飛揚擋住了她的臉.
這只是一瞬間的動作,下一刻她的人就抓著一顆藤蔓蕩了下去,在她身後還有一個少年人緊跟著跳躍著,一前一後三下兩下起起落落,二人很快消失在山腳下的密林里不見了.
山路上的人馬隊伍都還停著,似乎還沉浸在震撼里.
"哇哦."周成貞再次說道,勒著呼哧噴嚏的馬轉了轉,視線看著那密林,"太美了."
太美了!
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在山崖上這樣奔跑,簡直令人炫目.
年輕公子的嘴邊露出一絲笑.
"走吧."他說道,收回視線放下了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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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大嫂."
謝文俊高聲喊著沖進後院,卻看到聚集的人都呆呆的看著前方.
適才回蕩的鼓聲已經停下,在這一片安靜里謝文俊的聲音格外的響亮.
謝文俊腳步一頓,看著眾人臉上詭異的神情.
"怎麼了?"他不由問道.
人群讓開,露出前邊一個平台,此時一個女孩子正半跪在上面,長發散落四周,紅裙金線在日光下閃閃發亮,看上去就好像盛開的花,但現在這朵花卻是在顫抖.
一聲低低的嗚咽從女孩子口中發出.
"出事了."
謝文俊張張口,卻發現說話的不是自己,而是疾步上台的謝大夫人.
"大嫂."謝文俊不由喊了聲.
謝大夫人回頭看過來.
謝文俊看到她面色鐵青.
"怎麼了?"她喝道.
"出事了."謝文俊忙說道.
謝大夫人臉上閃過一絲怒火.
"我知道出事了,是的,沒錯,惠惠又摔倒了!"她喝道.
謝文俊被喊的一怔,視線落在那跪在地上的女孩子身上,垂下的頭發遮擋了她的面容.
又,摔倒了?
還是沒有跳成嗎?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吧.
這還是真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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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在晚上十一點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