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來吧(加更)

謝柔惠是被腳步聲驚醒的,入目一片漆黑.

難道她還在地道里?

不是已經呆了一天了嗎?

謝柔惠尖叫一聲坐了起來,睜開眼了.

外邊的腳步聲碎碎,簾子被拉開.

"大小姐?"

"大小姐."

丫頭們急急的問道.

眼前晨光蒙蒙,原來是做夢,謝柔惠伸手按著心口急促的喘息,轉頭看到丫頭們.

"滾!"她喝道,"你們走路吵到我了!"

丫頭們慌忙退下.

"以後不許穿著鞋來我床邊."謝柔惠又說道.

丫頭們忙應聲是,惶惶不安的退出內室.

"大小姐的脾氣怎麼又……"一個丫頭低聲說道.

"今天三月初一了."另一個丫頭低聲說道.

馬上就要三月三了,今天會是最後一次演習.

鑒于大小姐前幾次的演習失敗,可想而知她的心情一定很緊張,所以脾氣就會變得更加古怪.

"等天亮就好了."一個丫頭忽的又說道,神情帶著幾分期盼.

天亮之後,大小姐就好很多,雖然依舊沉默,但很好說話,遞上茶不會突然潑在你身上,她會安靜的一口喝完,不會說涼了或者熱了,拿過的斗篷不會砸在你頭上,哪怕不小心勒到了她的脖子,她也不會給你一耳光.

天亮後就好了,天亮後就好了.

天就要亮了.

謝柔惠抱著膝頭看向窗外.

天亮了,她就要去黑暗里呆著了,然後等到天黑的時候她才能出來,運氣好的話,會早一點,能看到晚霞,不過這幾天都有些晚,她出來後只有星光可以看到了.

黑暗,從頭到尾都是黑暗,她會這樣永遠的見不到光明了嗎?

她轉頭看向屏風,那里懸掛著日曆,她起身走下來,伸手撕下一張.

三月初一.

還有兩天,還有兩天.

書房里傳來輕微的響聲,謝柔惠站在屏風前的身形一僵,雖然很不甘,但她並沒有遲疑,挺直脊背向內走去.

事情已經這樣了,不是她哭她不甘就能不存在的,她現在要熬過去,熬過去這個坎,這種痛苦她已經嘗過了,嘗一次就夠了,她要做的是一定要避免永遠嘗這種痛苦.

她是謝柔惠,沒有人可以取代的謝柔惠.

書房里書架轉開,那個女孩子邁出來.

她也只穿著褻衣,散著頭發,如果不是臉上的面罩,謝柔惠會當成自己在照鏡子.

一如往日,二人擦肩而過,沒有對視沒有說話,錯身而過,就好像一個人轉個身一般.

書架關閉,謝柔嘉摘下了面罩放在書架的暗格里,抬腳向外走去.

"來人,更衣."

天亮了!

屋外的丫頭們松口氣,呼啦啦的湧進來.

天色大亮.

謝老太爺在院子里走來走去.

"你真不去看看啊?"他停下腳看著坐在屋內的謝老夫人,"今天可是最後一次演習了,成不成……"

說到這里他又呸呸兩聲.


"成,成,一定成."

現在如果還不成的話,那這三月三可就沒法過了.

"有什麼好看的."謝老夫人說道,"跳的好了就跳得好,跳的不好了,我干著急也沒用."

話是這樣說,但是,不看著總覺得心不安.

耳邊有鼓聲響起來,震響了半邊天.

"開始了開始了."謝老太爺激動的說道,在院子里團團轉.

屋子里謝老夫人雖然還端坐穩穩,但握著茶杯的手緊緊的攥起.

鼓聲長號聲在謝家上空盤旋,很快就震動了半個彭水城.

周成貞握著手里的酒杯,搭在幾案上的腿放下來.

"誰家娶媳婦嗎?"他說道,抬胳膊斜倚在窗戶上,看著街上打個呼哨,"待會兒看看新娘子好不好看."

一旁的酒保笑了.

"大爺,您是外地來的,不知道吧."他說道.

"廢話."周成貞斜了他一眼,"你們本地人是我這樣說話的口音啊?"

酒保陪笑.

"大爺,這不是娶媳婦呢,馬上要三月三了,這是謝家丹女祭祀演習的動靜."他說道,眉飛色舞,"客官你可來對了時候,三月三,謝家丹女祭祀可是好看的很,你看如今街上都住滿了,巴蜀之地的人都趕過來了,就為了一睹謝家丹女的豐姿."

"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跳個舞嘛."周成貞嗤聲說道,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那可不是一般的舞,那是巫舞."酒保忙分辨道,"那是巫清娘娘的後人跳的巫舞."

周成貞將手里的酒杯晃了晃.

"什麼巫舞啊,不都是舞嘛,現在哪有什麼巫啊."他說道.

酒保不高興了,將酒壺往桌上一放.

"公子你的酒."他說道,說罷甩手走出去了.

周成貞嗨了聲,指著那酒保的背影.

"這孫子是跟我甩臉呢!"他喊道.

"少爺."旁邊的年長一些的護衛輕咳一聲,"這里是彭水,民眾們對謝家很是敬畏,殿下叮囑你說話注意點."

周成貞嗤了聲.

"蠻人."他說道,並沒有再要把那酒保如何,轉身看著窗外的大街.

鼓樂聲還在隱隱的傳來,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也似乎變得興奮起來,看著謝家的方向說說笑笑.

鼓聲停下,台上的女孩子手持鷺羽向天,緩緩的叩拜.

片刻安靜之後,台下歡呼聲動.

"太好了!太好了!"謝存禮激動的喊道,"我就說惠惠一定能跳好的."

他說著看向一旁的謝大夫人,卻見謝大夫人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又似乎笑不出.

"阿媛,你也很厲害,如果不是你請巫,只怕也沒這麼順利."他說道.

請巫,請的是個討債鬼吧.

謝大夫人深吸一口氣,笑著點點頭.

"都是先祖保佑."她說道,站起身來,看著站在台上正接受眾人恭賀的女孩子,"好了,大家都是忙後日的祭祀吧,巫舞的事,我再跟她們斟酌一下完善一下."

謝存禮笑的合不攏嘴.

"還斟酌什麼啊,已經足夠好了."他說道.

謝大夫人笑了笑,沖台上的女孩子招手示意,看那女孩子聽話的走下來.

聚集在學堂里的女孩子們還激動興奮著.

"我們真的沒跳錯?"

"天啊,我都不敢相信,我們真的跳完了?"


大家嘰嘰喳喳的說笑著,屋門打開,一個女孩子緩步走進來,看到她,大家的說笑忙都停下來.

"惠惠."謝瑤迎上前激動喊道,"太好了,我們成功了."

謝柔嘉點點頭,身後謝大夫人也走進來,教習們也魚貫而入,臉上都難掩激動.

"明日我們會提前到郁山,在先祖們面前祈福."謝大夫人開口說道,看著一個興奮的又充滿活力的女孩子,她的臉上也不由露出笑,"你們跳的很好."

得到誇獎女孩子們都高興的歡呼起來.

"不過,還有些地方能更完善一些."

一個聲音忽的說道.

大家都愣住了看向說話的女孩子.

謝大夫人皺眉.

"不用了,很好了."她說道.

謝柔嘉搖搖頭.

"我覺得還可以更好."她說道,又看向女孩子們,"難道你們不希望自己跳出更好的嗎?"

這幾日大家已經習慣她的指揮了.

"想."一個女孩子脫口說道.

她開口了便有更多的女孩子們點頭.

"那要怎麼做啊?"大家問道.

謝大夫人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惠惠,你跟我來."她說道,說罷轉身向一旁的隔間走去,謝柔嘉在後跟著她.

剛走進隔間,謝大夫人就一把揪住她的胳膊.

"你最好適可而止,別得寸進尺."她咬牙低聲說道,"做好你該做的事."

謝柔嘉看著她.

"我就是在做好我該做的事."她說道.

謝大夫人看著她.

"你記住,你不是為了我在跳,別想給我惹事讓我難堪."她說道,"你,是為了你自己."

謝柔嘉點點頭.

"是啊,我記得很清楚."她說道,"為了我自己,我一定要跳到最好."

謝大夫人看著她一刻,松開了手.

謝柔嘉沒有再看她轉身走了出去.

"來來,都站好."她看著廳內的女孩子們,不管是打鼓的還是跳舞的,"按照你們的位置站好."

女孩子們忙紛紛站到自己的位置,而那些後備們則退到角落里,帶著幾分羨慕看著她們.

謝柔嘉在場中不說話,圍著這些女孩子們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知道了缺點什麼了,是節奏力度不夠."她猛地停下腳,一拍手說道,"再加一個打鼓的."

那邊打鼓的備選的女孩子們頓時眼睛一亮,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謝柔嘉卻越過她們,目光落在巫舞備選的女孩子們身上.

"謝柔清."她說道.

謝柔清一怔.

"我?"她問道.

干什麼?

"你來打鼓."謝柔嘉說道.

此言一出滿屋子人都愣住了.

謝柔清?可是她一直是跳舞的啊!怎麼能打鼓?


謝柔清也看著她,神情變幻.

難道是故意為了讓她出丑?

謝瑤心里想到,除了第一次沒等到謝柔惠外,接下來的幾天她都等到了,然後也跟著看到了偷偷練鼓的謝柔清.

所以這是謝柔惠故意懲罰她了?

但是,換上她,祭祀上出了事,丟人的還是惠惠啊.

謝瑤的神情也變的複雜.

惠惠不會已經古怪到不惜自己出丑也要給別人難堪的地步吧?

"怎麼?你不敢嗎?"謝柔嘉看著謝柔清問道.

謝瑤一咬牙.

"對啊,三妹妹,你別謙虛啊,我知道你私下一直偷偷練鼓呢."她笑嘻嘻說道,"這可是惠惠特意給你的機會."

謝柔清收起了愕然,抬腳邁步上前.

"我敢."她說道.

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覷,對這突然的變化有些摸不到頭腦.

站在一旁的謝大夫人面色沉沉,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見狀如此,教習們對視一眼.

"可是,大小姐,那人數就不對了."一個站出來說道.

現在是八個巫女伴舞,六個巫女打鼓,再加一個巫女打鼓,人數就不符合規矩了.

謝柔嘉笑了.

"那好辦啊."她說道,"去掉一個跳舞的就可以了."

去掉!

在場的女孩子們都一愣,相比于打鼓的女孩子們激動,她們則緊張起來.

到現在了被去掉,那可真是……

"惠惠說的沒錯,去掉一個就合適了."謝瑤符合說道,話音才落,就見那女孩子的手指向自己.

"你,不用跳了."謝柔嘉說道.

什麼?

她聽錯了吧?

謝瑤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著謝柔惠.

"惠惠!"她喊道.

怎麼,怎麼會是她?!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沒有理會驚呆的謝瑤,謝柔嘉拍手.

"好了,現在按這個人數,我們重新來一遍."她說道.

她的神情沉穩且不容抗拒,女孩子們下意識的紛紛依言而行.

謝瑤被趕到一邊,新的大鼓被擺了上來,謝柔清伸手接過遞來的鼓槌,深吸一口氣站在了鼓前,眼角的余光看向場中,那個女孩子伸展手臂高高的抬起了頭,察覺到她的視線,也看了過來.

你敢不敢?

她的眉毛微微挑了挑,似乎在說道.

謝柔清收回視線,沉腰端肩,舉起了鼓槌.

那就來吧!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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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