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招魂

謝柔嘉是半夜被敲門叫起來的.

"什麼時辰了?"謝柔嘉問道.

"亥時了."江鈴答道,一面披上衣衫沖向門,"三小姐怎麼了?"

她腳下有些慌,差點絆倒.

謝柔嘉伸手扶住她.

"別慌."她說道.

上一世這是江鈴對她說的最多的話.

但這一世她可以對江鈴說了,同時將江鈴掩在身後,一步上前打開了屋門.

水英帶著一身的寒意沖進來.

"柔清小姐能動了."她說道,一面伸手比劃一下,"那個鼓,你送她的那個鼓,她能敲動了."

能敲鼓?

"不是說無魂無魄活死人一般了嗎?"江鈴大吃一驚問道.

當時她還曾問謝柔嘉能不能給謝柔清招魂,就像當初屈大巫為死于大秦的楚王招魂歸故里一般.

謝柔嘉卻說不能.

"因為魂能被招來,是他想要來,只是迷了路,而三妹妹,她自己在跳下礦井的那一刻舍了魂散了魄,她自己不要回來了,我招不到."

但現在怎麼回事?

"她還想回來!她還有留戀!"謝柔嘉說道,人已經向外跑去.

"小姐,斗篷."江鈴喊道,抓起衣架上的披風就追出去.

謝柔嘉已經在院子里打響了呼哨,小紅馬徑直從柵欄跳躍出去,沖出去的謝柔嘉腳步不停的抓住缰繩翻身上馬.

"江鈴去找安哥,讓他帶著那日青山礦參加祭祀的礦工們來."

拋下這一句話,人馬在夜色里疾馳而去.

江鈴大聲應聲是.

"上馬上馬."院子里等候的隨從成林喊道,將江鈴抱在馬上自己也翻身上馬.

水英眨著眼追了幾步.

"我呢?"她喊道.

夜幕中山野只有馬蹄聲回蕩,漸漸遠去.

"她怎麼樣?"

馬蹄直接踢開了門,謝柔嘉伏在馬背上進了院子.

聽到動靜的邵銘清從屋中跑出來,伸手接住沖過來的謝柔嘉.

"她敲鼓,敲你送來的鼓了."他急急的說道,拉著謝柔嘉沖進屋內.

謝柔清躺在床上閉著眼.

"她現在睡了."邵銘清說道,有些手足無措,也有些語無倫次,"她傍晚的時候,水英剛拿回來的時候,她敲了一下,後來又敲了兩下."

謝柔嘉坐到床邊,看著謝柔清,抬手敲了一下鼓.

寅時寂靜的深夜里響起沉悶的一聲,讓人不由跟著哆嗦一下.

床上的謝柔清一動不動.

"她後來就不敲了."邵銘清在後說道,"但是她真的敲了,我親眼看到的."

謝柔嘉點點頭.


"嗯,只要她敲過就好,說明還殘留魂魄,對這里,至少對打鼓還是有一絲牽念."她說道,伸手拿起那面小鼓,"這是我和安哥俾用山上抓到的野山豬皮,還有枯死的樹做的,都是凝聚這山神的精血,原本想她走了,故土之物也可以陪伴做個念想,原來她真的還有念想."

她說著起身來回走了幾步.

"既然你還想."她站住腳,看著謝柔清,"我就給你招魂,讓你回來."

邵銘清看著她.

"嘉嘉."他說道.

謝柔嘉轉頭看他.

"邵銘清,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她含笑說道,夜色里一雙眼又明又亮如同星辰.

邵銘清看著她.

"招魂,你有危險嗎?"他問道.

謝柔嘉愣了下.

"招魂需要你做什麼?"邵銘清接著問道.

謝柔嘉鼻頭一酸,忙垂下頭,轉身晃了晃手里的小鼓.

"沒什麼,需要鼓."她說道,"還需一些人,人我也已經讓江鈴去找了,然後就是我要唱歌要跳舞."

說到這里抬起頭笑了笑.

"就是累一些,招魂的時間很長."

邵銘清點點頭.

"如果有危險,如果需要拿你去換,就不用了."他說道.

謝柔嘉嗨了聲.

"不會的,不會的."她笑道.

"柔嘉,那時候在船上,我不是想要你去做什麼."邵銘清看著她說道,"我只是想要你不做什麼,我做什麼的時候,你不要攔我,我不是要你去換,要你去替她死."

謝柔嘉看著他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瞪圓眼點頭,伸手推他一下,"你干嗎說這個,我怎麼會這樣想你啊,你怎麼這樣想我!"

邵銘清笑了.

"是我錯了."他笑道,"我不該這樣想你."

"就是嘛,我是誰啊,我這麼厲害."謝柔嘉沖他擠擠眼,故作倨傲抬起下巴,"我可是謝家大小姐."

邵銘清抬手按了按她的額頭.

那里有一塊藏在發簾後被山石擦破的傷痕.

"傷疤是厲害的標記,連傷都沒有的人哪里能說自己厲害."謝柔嘉說道,挺腰抬頭.

邵銘清哈哈笑了.

"好,我需要准備什麼?"他收了笑,整容問道.

"不需要,你就讓家里的人回避就行了."謝柔嘉說道,看向門外,"然後就等安哥帶著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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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穿過窗發出幾聲細碎聲響.

躺在床上的一個丫頭就睜開眼.

"什麼時辰了?"她喃喃問道,入目昏昏.

"還沒到卯時."另一個丫頭睡意濃濃的說道,"你放心的睡吧,少爺說了,今晚不用值夜伺候,早上也不用早起了,等到人來叫我們再出去."

那丫頭卻沒有依言躺下,反而撐起身子看向外邊.


"外邊在做什麼?我怎麼聽到有人在唱歌?"她說道.

"唱什麼歌啊,是風聲."另一個丫頭翻個身咕噥道,"快睡吧,每天伺候小姐真是累死了."

是風聲啊?

那丫頭皺眉,好像是風,七月中的夜晚悶熱散去了不少,真是個適合睡覺的夜晚.

她躺下來翻個身閉上眼睡去了.

咚!

咚!

咚!

只點著兩盞燈的室內盤坐在昏暗里的女孩子揚起手,單調的甚至可以說沒有聲調的鼓聲響起.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謝柔嘉用手拍打著鼓,低聲的吟唱.

為什麼舍棄了自己的身體,甘願讓自己魂飛魄散.

你怎麼忍心拋下你的親人,孤苦伶仃這塵世間游蕩.

"為了我!"

"為了我!"

"為了我!"

伴著她吟唱到這里,屋門口跪坐的一排礦工們俯身低語,以頭碰地.

謝柔嘉看著床上躺著的藏在黑暗里的女孩子.

你當初肯同意以身祭祀,不是為了謝家,也不是為了你自己的榮耀,是為了這些礦工們.

你願意代替他們去撫慰山神,代替他們去給山神認罪.

"汝之賢德,柔不茹,剛不吐,不欺寡,不畏強."

你這樣的人,怎麼可以魂魄游蕩,飄飄蕩蕩,魂往必釋啊.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伴著謝柔嘉的吟唱,礦工們再次俯身叩頭,手拍打著地面,他們的聲音有些哽咽,似乎又看了當日那個女孩子跳進了礦井.

歸來吧,歸來吧.

謝柔嘉慢慢的起身,一手將小鼓抱在懷里,一手拍打,在廳堂中緩緩的旋轉.

謝柔清,你為什麼不願意歸來呢?

毅然向東邊而去,是因為覺得這塵世的人比那巨人和是個太陽還可怕嗎?

謝柔清,你為什麼不願意回頭呢?

決然向南方而去,是因為覺得這塵世的人比那吃人的人和猛獸還要可怕嗎?

謝柔清,你不要傷害自己,不要讓自己魂飛魄散,因為還有人需要你.

還有人需要我嗎?

黑暗里似乎有悠長的歎息.

謝柔嘉拍打鼓面的動作加快,人也旋轉的更快.

當然有,你回頭看一看,得你恩惠相救的人,他們在感謝你,他們也在期盼你.

期盼你再次回來護佑他們,救助他們.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礦工們齊齊的抬身舉起手,眼中有淚花閃閃.

幾輩子了,從來沒有人會搶在他們這些傷害了山神的礦工之前獻祭.

從來沒有人站在他們的面前,要替他們去跟山神賠罪.

他們的罪惡如此十惡不赦,但卻有人不舍不棄相扶相助.

這個人快回來吧,我們需要你.

謝柔嘉一步一步的走向門口,她的手敲打這鼓面,敲打著鼓身,粗糙制成的鼓桶毛刺鑽出,刺破了她的手掌,有血跡斑斑點點的滲出,隨著起落點綴在鼓面上.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謝柔清,聽我的話.

謝柔清,越過重重疊疊的冰山,避開虎豹九關,離開幽都鬼界,看著我的手,聽著我的鼓聲,跟著我回來.

看看這巴蜀的山水,看看這彭水的民眾,看看這座宅子,看看你的表哥給懸掛著蘭花,擺設著艾草,穿過宅門,跟著我來,跟著我來.

邵銘清只覺得脊背一寒,他下意識的抬起頭,黑漆漆的夜空里有風盤旋.

跟著我來,跟著我來,看看你的臥房,看看你的床.

謝柔嘉在床邊站住腳,手中的鼓停下,舞也停了下來,低垂的頭抬起,看向前方.

黑漆漆的垂下的帳子似乎被風吹動蕩起波紋.

謝柔清,你曾經有個繁華富貴的家,你舍棄了它,也不再留戀它,現在請你歸來,不是請你回到這個家,而是回到你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家.

"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謝柔嘉抬手重重的擊打在鼓面上.

咚!

咚!

咚!

帳子猛地被疾風旋起亂飛,其內躺著的女孩子如同被人重重的砸在心口,頭彈起張口噴出一口口水,人又倒了回去.

謝柔嘉身子一軟跪在地上.

風瞬時散去簾帳垂下,一切歸于安靜.

漆黑的簾帳內,女孩子的眼角有一行淚流下,眼慢慢的睜開.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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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奶媽被害只有惠惠一個人,沒有證據.

槐葉自己撞死了,沒有證據.

老夫人下藥,用的是老夫人的茶,藥在指甲套里,扔了,病因又是因為杜望舒之爭引發,沒有證據.

藥怎麼取來的,謝瑤詳細講過,沒有紕漏,沒有證據.

謝柔嘉被推下水,沒有人看到,誘餌槐葉撞死,沒有證據,這件事女主說過不是自己干的,當著眾人的面說過,跟謝五叔說過,只不過我沒有大篇幅的讓她大吵大鬧過,並不是她沒有說過,先前她說沒人信她,她就不再說了,現在她說人人都信她,她也不再說了.

如果這還不能解釋清楚,那就只能說百樣米養百樣人.

引起閱讀不適,我很抱歉,我的筆力有限沒有寫好設定好,對不起.

盡管如此,我還想求個月票,謝謝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