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得知

春雨蒙蒙,潤物無聲.

老海木身上的衣衫漸漸泛潮.

"我說過當初我先祖只按照茹大丹主的吩咐記下了那些經文,除此之外別的什麼也沒說."他低頭說道,"但其實先祖還說了安山養神四字,只是我原本沒想到這也是經文的叮囑,只以為是先祖的傷重的自言自語,現在看到大小姐的作為,就是讓山休養生息,安山養神,我才明白過來."

他說到這里抬起頭.

"老丹主果然告訴大小姐了,大小姐這樣做也是老丹主的吩咐吧."

站在面前的女孩子微微一笑.

"不,祖母沒有告訴我."她說道.

老海木身形一僵.

什麼?

"這是謝家丹主的秘密,就連在謝家,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也不超過三人,老海木,你又知道多少?"

他的耳邊響起謝老夫人的話,那這麼說,如今的大小姐還不是第四個人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糟了……

他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了!

"大小姐,是我唐突了,既然老丹主還沒有說,我該死."他顫聲說道.

如果大小姐追問,他只能死也不說了.

女孩子輕笑聲響起.

"不,我剛才逗你玩呢,我不會問你,既然祖母不說,那就是還不到我該知道的時候."她說道.

老海木松口氣,又滿心的激動.

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

"是,大小姐您早晚會知道的."他說道.

畢竟她是將來的丹主,這個秘密別人不知道,她必須知道.

"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祖母連我都不告訴,而你到底問過多少人."女孩子的聲音接著說道,原本柔和的聲音變得嚴厲.

老海木惶恐的跪下叩頭.

"不敢不敢,我只告訴了老丹主,再沒跟任何人說過."他連聲說道,"海木以先祖起誓,如有半句虛言,白虎吞噬永世不得輪迴."

冷冷的視線凝固在他身上一刻才慢慢的移開.

"你最好記住你的話."女孩子淡淡說道,"去吧."

老海木忙叩頭應聲是,更不敢再提想要安哥俾能恢複巫師身份為大小姐安山養神的請求,低著頭急急的離開了.

女孩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茹大丹主……巫清娘娘……經書."她喃喃說道.

雨越下越大,沖刷斗笠發出細碎的聲音,蓋過了她的喃喃.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安靜,四五個男人出現在山路上.

"二小姐!"他們喊道.

雨中的女孩子似乎才被這喊聲驚醒,抬頭看過來.

"二小姐,你怎麼走到這里了?"為首的男人面帶焦急喊道.

謝柔惠看了他一眼.

"不是和你們說了嗎?隨便走走."她淡淡說道.


和我們說了?

男人有些茫然,謝柔惠已經越過他們向前而去.

"說了嗎?"他忍不住問身邊的人,"又是我們同意讓她來這里的?"

一個又字表達一路上這種事發生了不止一次了.

他們奉命把二小姐看的牢牢的,事實上他們也做到了,但偶爾有那麼幾次,二小姐總會脫離他們的視線,而且還說是他們允許的.

可是他們沒這個印象啊,但如果沒印象,二小姐這樣走開他們又絕不可能不阻攔啊.

這真是奇怪的事.

不過好在二小姐沒有走多遠,一找就找到了,並沒有半路逃走.

現在又終于回到彭水的地界了,先在祖宅這邊停留一刻,等謝大老爺見過東平郡王的這位太醫送他離開,就立刻將這個二小姐綁住塞住嘴拉回大宅關起來.

看到時候還誰能允許她到處走.

為首的男人對其他男人們擺擺手,快步跟上謝柔惠.

站在山腳下馬車前的謝瑤正惶惶不安,看到謝柔惠走來,頓時松口氣忙迎上來.

"惠惠你去哪里了?嚇死我了."她說道.

萬一謝柔惠跑了,她肯定要被殺死的,就算她指證謝柔惠做過的那些惡事也沒用.

謝柔惠看也沒看她一眼,摘下斗笠脫下蓑衣就上馬車.

謝瑤遲疑一下跟著上了馬車.

這一路來謝瑤借口為了不打擾謝柔惠養病,不跟她共乘一輛馬車.

"惠惠,你別擔心."她小心翼翼說道,"有大夫人在,一定會沒事."

謝柔惠笑了,視線看向她.

"是啊,別擔心,我沒事."她說道,"而且有些我一直不明白的事,現在也終于想明白了."

"什麼事?"謝瑤不解的問道.

"天命,還是人意."謝柔惠說道.

什麼意思啊?

謝瑤一頭霧水.

自從主動要求離京後,謝柔惠就變的很奇怪,不愛說話,但精神卻很好,臉上時時刻刻掛著笑,當然,這樣其實也不奇怪,當大小姐時候的謝柔惠就是這樣,但是現在她不是大小姐啊.

也許是瘋了吧.

謝瑤沒敢也沒興趣再問.

謝柔惠也沒有興趣再說,靠著車窗嘴邊掛著笑意.

原來如此啊.

怪不得那賤婢突然之間什麼都會,能跳巫舞,能跳大儺,能找到鳳血石,能找到朱砂礦,還會訶舞,會的那樣多那樣神奇,做到了母親祖母都做不到的事.

什麼狗屁天命!

茹大丹主,巫清娘娘的經書,那個毫不起眼的老礦工,那個不為人知的私藏的秘密.

原來是這些幾乎毀了她,碾碎了她.

那現在,就讓這些再去碾碎她們吧!

謝柔惠伸出手掀起車簾.


"二小姐,你干什麼,快進去."守在車邊的男人立刻喝道.

"我們要去祖宅嗎?"謝柔惠沒有理會他的呵斥,而是看著他問道.

"當然…"男人說道.

"不,我們直接回家."謝柔惠打斷他說道.

回家?想得美,大老爺吩咐過….大老爺……吩咐……

男人看著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的嘴唇喃喃在說什麼,可是他卻聽不清,他的意識變的有些恍惚,似乎有無數的聲音在耳邊喃喃,他的心跳加快.

大老爺吩咐什麼?

"回家,直接回家."

是,回家,直接回家.

……………………………………………..

"算來,謝家的二小姐應該到家了."

三月的京城春光明媚,文士窗邊的羅漢床上,身上被日光照的暖的讓人犯困.

"王妃的病也終于好些了."

這話說的前言不答後語的.

坐在對面的東平郡王翻過一頁紙.

"殿下是在給柔嘉小姐寫信嗎?"文士探頭笑問道,"要不要把二小姐在京城那些無狀的行徑告訴她?"

"告訴她做什麼,跟她又沒關系."東平郡王說道.

文士笑著應聲是.

"也不能說沒關系,二小姐在京城這麼鬧,就要把柔嘉小姐在皇帝跟前得來的好都消磨光了,虧的她終于肯主動走了."他說道,一面舒展了下衣袖,"我還以為要不得不用強呢,還好這小姑娘知難而退……"

"你說什麼?"東平郡王手里的筆一停,看向他問道.

文士被問的愣了下.

"我是說,雖然二小姐跟柔嘉小姐不同,但陛下常見到聽到二小姐荒唐行徑,早晚也會覺得謝家……"他忙說道.

東平郡王卻又打斷他.

"不是,你說二小姐知難而退,主動走了?"他說道.

文士點點頭.

"是啊,當時我們派了太醫過去,第二日謝家就有人來說二小姐要走了,希望帶咱們的那個太醫一起走."他說道.

"二小姐主動要走?不是你把太醫送去趕著她走?"東平郡王再次問道.

東平郡王很少說話,更很少一句話說兩遍.

文士神情肅然,明白事情不對了.

"殿下,難道這二小姐……"他說道.

這二小姐如果沒有把握,是絕對不會主動要離開京城,如果沒有應對的手段,是絕對不會主動要回彭水,還如此的迫不及待.

"當時太醫說她是什麼病?"東平郡王問道.

"太醫沒詳細說,只說是眼疾,不會讓人失明,也不嚴重,吃些藥就好了,然後還說二小姐聽了之後發瘋似的狂笑……"文士說道.

話沒說完,東平郡王猛地起身向外走去.

"去彭水."他扔下一句話.


去彭水?

文士大吃一驚,急忙跟過去.

"殿下,真這麼嚴重?"他急問道.

"當初她是為什麼會驅逐到郁山?"東平郡王看著文士說道.

當初,驅逐郁山.

據查的那些消息說,柔嘉小姐聽信丫頭挑撥,一心要當大小姐,意圖謀害謝柔惠.

"你知道丫頭挑撥說的是什麼話嗎?"東平郡王又說道.

這一點還真沒注意.

文士看著東平郡王,卻想到了.

"眼疾為證!"他脫口說道.

東平郡王不再理會他,抬腳向外疾奔.

這下糟了!這下要出事了!

"來人,來人,備車備馬."文士大聲喊道.

……………………………………..

"世子爺!"

八斤一頭闖進來,神情激動又不安.

屋子里正被周成貞左擁右抱的美婢們發出嬌嗔.

"滾滾滾,世子爺,上次看的那個美人,有消息了."八斤不理會她們,對周成貞討好的笑道.

周成貞立刻坐正身子,伸手推開懷里的美人們,松垮垮的衣衫下露出半個結實的胸膛.

美人們只得不情不願的退了出去.

"就知道帶壞世子爺,陛下說了不許往外跑."其中一個還對八斤小聲警告.

八斤懶得理會她,將她們趕了出去.

"十九叔,什麼消息?"周成貞問道,一面拿起一旁的酒杯.

"就在剛才殿下單騎離京."八斤低聲說道.

單騎?這麼急?這麼嚴重?

這個傻丫頭這次真有大麻煩了.

周成貞啪的將酒壺扔在地上.

"走!"他說道.

周成貞拉出馬,老啞巴從一旁沖出來,跪下來一把抱住他的腿.

是要去彭水嗎?終于要去彭水謝家了嗎?世子爺帶上我,帶上我,我也許能幫忙.

他嘴里哇哇眼神滿是哀求,但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周成貞看著他一眼,一腳踢開他.

"自己想辦法,別耽誤我."

啞巴大喜叩頭,周成貞已經上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