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安享

青色的帳子透著蒙蒙的光.

應該是晨光吧?不過也許又是傍晚了?

謝柔嘉這一次醒過來的時候沒有再在床上伸懶腰,而是悄悄的掀開帳子向外看.

沒有人出現在視線里,屋子里安安靜靜,臥房的門也關著.

那看來自己這次沒昏睡,要不然東平郡王不會沒在跟前了.

這個念頭閃過,謝柔嘉又訕訕.

就是昏睡,也不能讓人家一直守著吧,救命之恩報的也差不多了.

屋門被推開了.

"柔嘉小姐你醒了嗎?"小玲說道,看著探頭往外看的謝柔嘉,笑了,"現在卯時剛過."

說到這里又擠擠眼.

"是一晚上醒來的卯時,不是幾天後的卯時."

謝柔嘉哈哈笑了起身由小玲服飾穿衣梳頭.

"殿下呢?"

她們里面這麼熱鬧,外邊卻始終沒有東平郡王的聲音,謝柔嘉不由向外看去.

外間沒有東平郡王的身影.

"殿下在外院."小玲說道,"殿下現在和柔嘉小姐一樣的作息,就是起的比柔嘉小姐早一些,所以在外邊走走去了."

謝柔嘉哦了聲,收回視線看著鏡子,小玲幫她挽著發鬢.

"殿下說昨晚彭水很熱鬧."她一面說道,"好多人都圍在郁山不肯走呢,柔清小姐帶著人熬了大鍋的湯藥,今天一大早還有很多人扶老攜幼的往郁山去呢."

謝柔嘉對著鏡子露出笑.

"還有,柔清小姐的父親也去了,不過柔清小姐沒有理會他."小玲接著說道,"還有,那個礦工安哥俾也被人追捧著,柔清小姐有什麼事都是吩咐他去做的,不過除了安置那些受傷的村民,他還是跟礦工們在一起,聽說一大早還去帶著礦工們上山呢."

謝柔嘉聽著聽著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小玲雖然是隨口閑談,但其實就是要告訴她彭水和郁山的情況,尤其是她最關心的那些人的情況.

聽起來幾乎是沒什麼內容的描述,但從昨晚到今天早上,可以想象安排的人手傳遞消息是一直未斷.

謝柔嘉有些出神,聽到門外傳來丫頭們的施禮聲.

"殿下來了."

她忙站起來,小玲猝不及防將剛梳好的發鬢扯散一綹.

屋子里響起低呼聲.

"怎麼了?"東平郡王幾步邁進來問道.

謝柔嘉笑著擺手,讓小玲將頭發重新梳好.

"殿下快去洗漱更衣吧."她說道.

東平郡王見她臉色紅潤雙眼明亮,知道的確沒事,便放心的進去了,等他洗漱完出來,屋子里已經擺了飯.

沒有像往常那樣擺在廳堂里,而是擺在他房間臨窗的羅漢床上.

謝柔嘉穿著家常的衣衫盤腿坐在其上,看著丫頭們布菜.

北邊喜歡用炕桌,這邊並沒有這個習慣.

這丫頭是特意為他這樣布置的.

東平郡王笑了笑,走過去坐下來.

"殿下要嘗嘗這個茶湯嗎?我做的."謝柔嘉就問他.


"你做的?"東平郡王有些驚訝.

謝柔嘉看了他一眼.

"你覺得我不會做茶湯嗎?"她說道.

東平郡王笑了.

"我是說我洗漱用了這麼長時間啊."他說道.

謝柔嘉失笑.

"殿下說話真逗."她笑道.

拿著京城來信走到門口的文士正好聽到這一句話,不由也失笑.

"真逗,殿下這樣古怪的說話竟然有人覺得逗."他自言自語笑道.

聽著屋子里女孩子的說笑聲,文士看了看手里的信轉過身走開了.

一向簡單的早飯因為兩個人吃時間長了一些,等吃過飯收拾了,天已經大亮.

謝柔嘉沒有離開,而是繼續歪在東平郡王的羅漢床上,隨手抽出他放在一旁的書卷看了看.

"殿下今天你要做什麼?"她一面隨口問道.

"就是看看書寫寫字."東平郡王說道.

謝柔嘉從床上骨碌坐起來.

"那咱們去釣魚吧."她說道,"不是在門前的水溝里,我知道附近有河."

東平郡王笑了.

"昨日驅瘴成功,今日你不回去看看?"他問道.

謝柔嘉已經下了床.

"我該做的事已經做完了,余下的事就看柔清他們自己了."她說道,看著東平郡王又一笑,"至于其他的事,有殿下在,一切都安排妥當萬無一失,所以我可以放心的玩了."

東平郡王笑了笑.

"這邊真的有河?我怎麼沒發現?"他說道.

"因為你沒有問過謝柔嘉."謝柔嘉笑道,"跟我來."

……………………………………………

天光大亮,謝家大宅里卻如同夜深人靜,尤其是謝大小姐如今大丹主所在的院落,不見往日仆從來往林立.

啪嗒一聲響,從內室傳來.

謝柔惠伏在鏡台前,身上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衫,只是垂下的頭發散亂,映照在鏡子里有些嚇人.

她的身子似乎有些無力,一只手撐住妝台,一只手掀起垂在面前的頭發,人幾乎貼近鏡子,鏡子里一雙眼瞪得圓圓,看著蒼白的右邊臉頰上的一塊巴掌大的紅斑.

"這是怎麼回事?"她喊道,不可置信的再次貼近鏡子,伸手摸著臉頰,"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

她幾乎鑽到鏡子里,不停的用手擦著臉頰,但是沒有用,那塊紅斑沒有消散,反而因為揉搓越發的紅.

"來人!來人!"她轉過頭喊道.

沒有丫頭湧進來,只有她的聲音在室內回蕩.

人呢?

這些該死的人呢?

謝柔惠沖向門口,卻發現門竟然被鎖上了.

混帳啊,誰敢把她鎖起來?

這些人反了嗎?為什麼把她鎖起來?她怎麼能被鎖起來!


"開門!"謝柔惠尖聲喊道,將門搖晃的刷拉響,"開門!"

尖聲的喊叫若有若無的傳來,身在前院廳堂的謝家長老們忍不住打個寒戰.

"你確信惠惠她沒事?"一個長老看著廳中坐著的周成貞問道.

"沒事,我都說了,給她已經治好了."周成貞說道,"不會害死你們的."

長老們訕訕.

"不,不是這個意思,只要她沒事就好."他們說道.

周成貞嗤聲一笑.

"是啊,她沒事,可以出來給民眾解釋一下,昨日的事叫什麼事."他說道.

提到昨日的事,謝家長老們的臉色再次難看幾分.

難道真的是謝柔惠養瘴結果因為害人被反噬?

不管是不是,當時的一切都在眾目睽睽之下,那些瘴氣也是民眾親自參與驅逐的,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了.

這一次謝家真是遇到大麻煩了.

這都是因為這個謝柔惠!

"還好有那個瘸子在,謝柔惠丟人,謝家還算不丟人."周成貞說道.

這句話讓在場的長老們臉色好轉幾分.

對,對,沒錯,謝柔清也是謝家的人,最終驅厄解救民眾的,還是他們謝家.

"不過謝柔惠可是丹主."周成貞又接著說道,"這次真是不好交代了."

謝家的長老們重重的歎口氣.

"我倒有個主意."周成貞停頓一下說道.

謝家的長老們頓時都看向他.

"我帶她進京."周成貞說道.

進京?

謝家的長老們神情遲疑.

丹女成親成為丹主沒有生養子女之前,不能離開彭水,一來有守護彭水郁山的職責,二來也為了避免出現意外,導致斷了謝家的香火傳承.

"進獻了始皇鼎之後,皇帝還沒給賞賜呢,我們又辦了成親的大事,這成親是皇帝的賜婚,我們借此進京去覲見拜謝皇帝,一來可以暫時避開這里的風頭,你們也有機會和時間來化解民眾的懷疑,二來見了皇帝也可以要始皇鼎的賞賜,到時候帶著皇帝的賞賜風光歸來,謝家丹主的臉面也就能重新挽回了."周成貞說道,嘴角勾起一彎笑,"你們謝家也能給民眾一個交代,把這件事順利的揭過去."

這樣啊,行不行啊.

長老們對視一眼.

"去就去吧,現在避避風頭也好."有人低聲說道,"再說,惠惠不在,還有柔清呢."

是啊,還有謝柔清,她竟然真的能做丹女才能做的事,有她在,家里的礦上也可以放心.

"出了這麼多事,不知道皇帝會不會怪罪."一個長老遲疑一下問道.

昨日的事肯定瞞不住,早晚會報到皇帝面前.

"我自然要說服皇帝."周成貞一拍桌子站起來,"我他娘的什麼都沒了,難道連個謝家大爺都要當不成?"

是啊,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作為謝柔惠丈夫的謝家大爺謝青云,他的將來全都跟謝柔惠系在一起.

就算不為了謝柔惠,他也得為了自己去把這件事周全好.

人要是為了自己,辦事就讓人放心多了.

謝家的長老們松口氣,再次對視一眼.


"好."他們看向周成貞點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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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貞!"

聽到門被打開,謝柔惠立刻沖過來,看著走進來的男人大聲喊道.

"你把我怎麼樣了?"

她撲過去要抓住他,卻剛靠近就被一腳踢開.

"我把你怎麼樣?是我救得你,要不是我救你,你現在早就被你的瘴毒的渾身腐爛死了."周成貞說道,帶著幾分厭惡.

謝柔惠坐在地上手觸摸著地面的冰涼.

瘴毒反噬被化解她是知道的,因為身子的症狀的確都消失了.

可是,可是她的臉.

"哦,臉啊."阿土在門邊探頭看了眼說道,"因為不是我養的瘴,我也沒辦法全部驅逐,剩下的要不了命就留下了."

要不了命?

謝柔惠氣的發瘋.

"臉上留這個還怎麼活!"她喊道,幾近癲狂,"這是我的臉,我的臉,你為什麼不拿你的身體發膚交換?"

反噬的瘴毒要被驅逐,是必須要給它找到新的寄生處才行.

阿土也瞪眼.

"我瘋了啊,你又不是我爹娘,我憑什麼為你舍棄身體發膚?"他說道.

因為你是賤人,因為我是謝家丹主,因為你死活根本不重要,因為我是最重要的.

謝柔惠氣的冒火,恨不得撲上去把這個老家伙撕碎.

"行了謝柔惠,別吵吵鬧鬧了."周成貞帶著幾分不耐煩打斷她,"家里已經決定了,讓我帶你進京."

進京?

為什麼進京?

謝柔惠帶著幾分警惕看向周成貞.

"去要始皇鼎的賞賜,為了給你撈回你的臉面,撈回我的前程."周成貞說道,"也為了讓你避避風頭,你瞧你這次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始皇鼎.

哦,對,他們謝家還進獻了始皇鼎,皇帝還沒給賞賜呢.

去京城,現在這里的人都害她,都不可靠了,他們無情無義,只認利益,謝柔清在這里已經搶走了她能給的利益,那麼她就必須進京了,去得到皇帝賜予的利益,來維護自己的身份地位,來維護謝家丹主的正統.

還有,顯榮公主,顯榮公主能幫她說話.

進京去.

進京去!

"現在就走!快走!"謝柔惠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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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這邊的院門,周成貞將手一揚.

一旁的八斤伸手穩穩接住.

這是一封已經封好的信.

"去吧,告訴皇帝,我周成貞的賀禮現在可以萬無一失毫無阻撓正大光明的起程了."周成貞嘴邊帶著一絲笑,眼神爍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