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說服

東平郡王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老人.

雖然老朽枯皺的幾乎不成人形,但他還是在這老人的臉上看出了跟父親相似的輪廓.

"你是,七皇叔?"他有些驚訝的問道.

七皇叔鎮北王比父親只大五歲,今年還沒六十,怎麼就老成這個樣子了?

鎮北王被這一聲七皇叔喊得面上驚駭稍緩,眯著眼打量東平郡王.

"你是誰?"他問道.

東平郡王施禮.

"我是周衍,我父親周平."他說道.

鎮北王大公子哈了一聲.

"周平?"他怪聲喊道,"小九啊,你是小九的兒子啊,你怎麼跟周成貞差不多年紀?你不是跟我…..兒子差不多嗎?今年也該四十了吧?"

"祖父,你說的那個是安定王的大公子,沒長成就死了,十九叔是後來生的."周成貞說道.

"那小子死了?"鎮北王大公子說道,旋即嘎嘎的怪笑起來,"原來死了啊."

死的人是東平郡王的哥哥,此時被人說著笑,怎麼聽都是死的好的意思.

東平郡王神情木然.

"死的好什麼呀,就因為他死得早,找始皇鼎的就落在十九叔身上,可憐啊,從小就跟著安定王四處奔走,到現在也沒個歇息的時候."周成貞說道.

鎮北王大公子嗬嗬幾聲笑.

"是真可憐,你我兩家都被那皇帝害的不輕啊."他說道.

東平郡王笑了笑.

"不是被皇帝的,要說害,也只能說是被七皇叔您害的."他說道.

鎮北王大公子嗬嗬笑了.

"七皇叔與我父親共同守護始皇鼎,卻沒想到竟然監守自盜,讓我父親白白擔了幾十年的冤枉."東平郡王說道.

"是啊是啊,是我對不起你父親了,以後我會好好補償你們的."鎮北王大公子說道,看向周成貞,"你把他們帶進來干什麼?我可沒興趣見這些舊人."

周成貞笑了笑,也不理會鎮北王大公子,一步邁到屋子里垂下的簾帳邊,沖東平郡王招招手.

"十九叔,你看."他說道,伸手將簾子唰的拉開.

正貼在牆上仔細聽的謝柔嘉差點被怪叫嚇的跌倒.

她知道這是那個鎮北王的喊聲.

又怎麼了?

她和邵銘清對視一眼,耳邊鎮北王的怪叫聲已經再次響起.

"…..為什麼給他看這個!不許給他看這個!"

看什麼?

東平郡王神情難得的顯露驚訝,看著簾帳後露出的場景.

驚訝的不是這是一個煉丹房,也不是被捆綁著坐在地上的謝柔惠,而是擺在煉丹爐位置的幾案上的東西.

"始皇鼎?"他說道.

始皇鼎?!

謝柔嘉和邵銘清再次對視一眼,雖然火撚子已經熄滅,但似乎還能看到對方臉上的驚愕.

始皇鼎在這里?那京城的是假的?

念頭閃過,牆那邊的東平郡王的聲音繼續傳來.

"原來始皇鼎是雙鼎."

雙鼎?

周成貞哈哈笑了.

"果然十九叔聰明,一眼就明白怎麼回事."他說道,"沒錯,始皇鼎是雙鼎,皇帝拿到是龍鼎,現在我這里的是鳳鼎."

東平郡王點點頭.


"原來如此,怪不得單鼎煉丹不成."他說道.

"煉丹不成,可不僅僅是單鼎的事…"周成貞說道.

鎮北王大公子再忍不住打斷他.

"你干什麼?你干什麼把這件事告訴他?"他嘶啞聲喊道,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顫抖的更加厲害,"告訴他這件事,事情還怎麼辦?還怎麼要挾他們!"

嘶啞的喊聲幾乎掀翻了屋頂.

周成貞皺眉挖了挖耳朵.

"吵什麼吵,告訴十九叔,又不是告訴皇帝了,兩回事."他說道,"要想辦成這件事,就必須讓十九叔知道的清清楚楚."

"辦成什麼事?"鎮北王大公子喊道,"還能辦成什麼事!"

周成貞看著東平郡王.

"讓十九叔把龍鼎給我們拿過來的事啊."他含笑說道.

這怎麼可能!

鎮北王大公子心里喊道,但想了想沒有喊出來.

東平郡王笑了笑,也沒有說話.

而周成貞說完這句話也沒有繼續說,似乎是要東平郡王考慮一下.

屋子里便陷入一陣沉默.

謝柔嘉和邵銘清貼著牆幾乎屏住了呼吸.

"十九叔."

周成貞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心里就沒有怨恨委屈過嗎?"

周成貞沒有看東平郡王,而是看著始皇鼎.

"就因為這個東西,你父親被懷疑了一輩子,堂堂的最受寵愛的九皇子成了有家不能回,子病不能探望,奔波在外,如同販夫走卒一般,而你呢,生下來的那一刻不是得到骨血的歡喜,而是被認定了父債有子償."

"顯宗仁宗以及現在的皇帝三代都把你們父子當奴仆當賊一樣,你小小年紀就被賜郡王封號,十九叔,那不是因為你能干,那是把你當狗,賞了一根骨頭."

"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也聽人說起過,你父親當年怎麼樣的博才多學,結果呢半輩子就耗在了尋找一個鼎上."

"你呢,始皇鼎丟失不管你的事,但就因為你是你老子的兒子,皇帝就認為你也是罪人,理所當然的要去替父還債."

"你多聰明能干,結果呢,只能跟一群低賤的巫師打交道,干一些挖墳掘墓損陰德的事."

"周衍,看看你們安定王府,家中子孫困難,再看看你,妻子早亡,母親病弱,周衍,你看看你,你有什麼啊,看起來風光,可是你什麼都沒有,真是個可憐蟲."

"周衍,你跟我一樣,都是生而有罪的人,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要被他們這樣對待,卻要承受著皇帝的怨恨和猜忌,卻要像玩偶一般被操控決定著人生,你就一點也不怨恨嗎?你甘心嗎?"

不甘心!

鎮北王大公子心里忍不住喊道,沒想到這個兒子還真有一手.

東平郡王卻沒有喊出這句話,他的神情甚至沒有半點激動,就好像是個木頭人一般.

"你是在說服我?"他笑了笑說道.

"沒錯,我就是在說服你."周成貞轉過身看著他,"十九叔,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很好,對我多加照料."

東平郡王搖搖頭打斷他.

"不,我沒有對你很好,你多想了,我對誰都這樣."他說道,"我不怨恨."

周成貞愣了下.

"我不怨恨."東平郡王接著說道,"他們怨恨我,我不怨恨,人都是要做事的,既然命定我做我父王的兒子,命定我替父還債這件事,那我就去做,做好就是了,他們怨恨我是因為事,不是因為我這個人,我不覺得我有罪,我也不覺得我做這件事有多委屈,人生在世,有一件事可做其實很好."

周成貞看著他愕然,旋即笑了.

"好,好,我忘了,十九叔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根本就沒有這些被悲喜愁怨."他笑道,"看來靠著同病相憐打苦情牌是說服不了十九叔了."

東平郡王點點頭.

"苦情不是可以做某些事的理由."他說道.

"那就殺了他!"鎮北王大公子在一旁喊道.

周成貞伸手將鳳鼎拿過來揚手一扔.


貼著牆的謝柔嘉再次被比先前更怪異的喊聲嚇了一跳.

怎麼了?

他們真殺了他了嗎?

謝柔嘉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渾身發寒,不由分說就像牆上撞去.

周衍!

"你把這個給我?"

東平郡王的聲音傳來.

謝柔嘉撞在牆上渾身脫力幾乎軟倒.

嚇死人了.

把什麼給他了?讓鎮北王發出這種恐怖的喊聲?

邵銘清伸手扶住她,對她做了一個口型.

始皇鼎.

"始皇鼎!"鎮北王大公子尖叫著從椅子上跳起來,沖東平郡王撲去.

但跟隨東平郡王進來的侍衛們也同時撲過來,手中的兵器毫不留情揮向鎮北王大公子.

鎮北王大公子與他們困斗在一起.

"來人來人."他尖聲喊著.

但里里外外都沒有人上前.

"祖父,別喊了,那些人都被打發了."周成貞說道,"你省省吧."

什麼?

又被這畜生騙了嗎?

鎮北王大公子發出一聲尖叫,面目猙獰.

"休想!休想從我眼前拿走我的始皇鼎!"他厲聲喊道,整個人如同吹氣一般鼓了起來.

"阿土!"周成貞喊道.

牆角的暗影里噌的躥出一個人,一把將鎮北王大公子抱住.

鎮北王大公子立刻如同被藤蔓纏住的樹一般萎靡而倒下.

"阿土!你敢背叛我!"他夜梟般咆哮.

"吵得煩人,讓他閉嘴."周成貞不耐煩的說道.

話音落,鎮北王大公子的聲音就消失了,只余下猙獰的面容.

周成貞含笑看著東平郡王.

"十九叔,鳳鼎我給你了."他說道,想到什麼又哦了聲,"還有."

東平郡王看著他.

周成貞轉身將一直瑟瑟看著這一切的謝柔惠拎起來.

"這始皇鼎需要謝家小姐的血才能啟用煉丹,你和皇帝都是知道的,喏,這個人也給你了,回去殺了她用她的血."他說道,將人向前一扔.

謝柔惠被扔在東平郡王面前,她驚恐的掙紮著向東平郡王爬去,一臉的哀求.

東平郡王沒有看她只是看著周成貞.

周成貞對他一笑.

"她雖然是我妻子,但既然皇帝要用她的血,我也舍得的."他說道,嘴邊的笑如同冬日的彎月,凝結著一絲寒意,"只是不知道十九叔舍不舍得你的妻子."

東平郡王的面色微變,而在貼著牆的謝柔嘉也猛地站直了身子.

"我知道了."她說道,看著身旁的邵銘清,"我知道他為什麼要把我困在這里了."

她知道了,他就是為了讓她聽到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