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從前那個霸道專制的慕家家主,慕晟.
只是一個可憐的老人罷了.
他沒有鐵石心腸到,去為難一個可憐的老人.
于是,他道:"爺爺,你先回病房,詩詩她心情不好,這件事,稍微放一放!"
"好!好!……阿哲哪,你好好陪陪她!"
慕晟心中哀歎著,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便任由人攙扶著,離去了.
直到離開病房以後,他站在門外,一瞬間老淚縱橫,懊悔的眼淚溢出眼眶.
他抬起蒼老的手,緩緩地抹去.
"慕老爺,我們回病房,好不好?"護士在一邊看著心里不是滋味,耐心地勸.
慕晟渾身都顫抖得不像話.
當愛成為一種罪責,便不是寄托,而是累贅,是包袱,是絕路,便真的無力挽回!
即便是無心之失,然而有的時候,真的不是什麼錯,都能得到諒解!
三代人的糾葛,難道,在他有生之年,都無法畫下一個句點了嗎?
是,是他的錯,他願意承擔.
可也要給他一個機會呀!
病房里.
云詩詩死死地揪住被子,即便她如何克制,然而從她顫栗得厲害的指尖依稀能看出,她難以平複的心境.
看到慕晟,她又想起了那夢魘般的記憶,猶如走馬燈一般在她眼前一幕幕閃過.
每一幀的畫面,都是那般觸目驚心.
她恨自己的記憶牢固,那些叫人心驚膽戰的畫面,十幾年了,竟都沒有散去,仍舊留在回憶里最深刻的地方,猶如被烙鐵深深鐫刻,難以磨滅.
那年,她九歲,卻第一次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她本來,也可以有個平凡的人生,有愛她的母親,有個可愛的弟弟,她也原本以為,日子大概就會這麼平靜無波瀾地過去.
可明天和意外真的不知道哪一個先來.
比明天先到來的,竟是意外.
可明明,不該有這一場意外的.
是不是沒有那一場意外,她現在應該是很幸福的吧?
她知道在這個問題上,她不該那麼鑽牛角尖.
可即便鑽了十幾年的牛角尖,卻仍舊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慕雅哲坐在床邊,望著她不安而恐懼得瑟瑟發抖的身子,心疼地擁入懷中.
云詩詩反擁住了他.
幾乎將所有的依賴,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疼……"
云詩詩沉聲嚶嚀了一句,喉嚨口沙啞哽咽.
慕雅哲一陣緊張,蹙眉問:"哪里疼?"
他還以為是她身上哪一處傷口又痛了.
卻沒想到,她牽引著他的手,引到了心口的位置."這里……"
慕雅哲目光一怔.
"有些……覺得窒息……"
身上的傷,假以時日,終會養好.
然而有些陳年往事,分明沒有留下任何傷口,卻像是在心口紮了一根刺,每每呼吸,都會隱隱作痛.
她無法原諒他.
並非是她心腸硬.
她心中很清楚,或許有些事情,並非是他主導的後果,然而若非他太過專制,一意孤行,做事不留一點余地,那麼她也不會到如此山窮水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