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80節:黑色筆記(80)

"你這會兒可以從店里抽出兩個小時來嗎?"

"現在這個時間應該沒問題的。"

"那我馬上去赤坂附近,我有話要和你說呢。"

"知道了。不過去赤坂附近的話,說不定會被人看見的,還是到稍微遠一些的地方去吧。"須美江很謹慎。

"也是。那我們就去原宿吧,從原宿站沿表參道向青山方向走一百五十米左右,有一家叫'蓓蓓'的咖啡館。"

元子將印刻在頭腦中的原宿地圖用語言表達了出來。

"是蓓蓓嗎?"

"名字很容易記是吧?那麼我們兩點在那里見吧。"

"我知道了。兩點在原宿的蓓蓓是嗎?"一絲不苟的須美江又重複了一遍。

"一直到四點,你可以嗎?"

"沒問題。四點半開始店里要做准備工作了,所以會忙起來。但這之前的一段時間沒什麼關系的。"

元子一邊迅速地做著出門的准備,一邊想今天有一大籮話要和須美江說呢。成功的概率在四比六或者三比七。須美江需要錢,她趁梅村不久就要關店之際,希望到"卡露內"做陪酒小姐。那也是因為從赤坂料理店的女招待轉做酒吧的陪酒小姐是最快的賺錢方法了。她曾說過"在卡露內要豁出身體去干"的話。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也必須為今後的生活多准備點積蓄了。(P7)

元子坐井之頭線地鐵在澀谷換乘國鐵線到原宿下。路上所花的時間和她打扮用的時間加起來也不到一個小時。

她走進蓓蓓咖啡館,島崎須美江已經先她一步在里面等候了。店堂不大,客人也不多。在一幅瑞士風景照片下,須美江穿著素氣的和服坐在那里,不過今天她的化妝比往常濃了一些。在昏暗的店里,她那塗得雪白的臉尤為顯眼。她本來長得很端正,如果化妝化得好的話,一定會更好看的。

雖說元子今天有話要和須美江講,但她也並不直奔主題,而是先和須美江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閑話。

她問端著咖啡過來的服務生說:"蓓蓓是什麼意思啊?"

"那是在勒曼湖畔勒曼湖(Leman)在瑞士和法國邊境,是阿爾卑斯地區最大的湖泊。別名:日內瓦湖。一個小巧而優美的城鎮的名字。"

"哦,怪不得這里有一幅湖泊的照片呢。"

男服務員走了。

"我很想去一次瑞士。"

"我也是。"

元子一邊說著這些話,一邊尋找著如何引出今天想要講的話,她想象著須美江聽了以後的反應。她看到須美江的神情終于變成了揣摩。既然自己要親自對須美江講出來的話,那就只許成功了。

須美江不知道元子今天叫自己出來是想說些什麼,此刻她的臉上也浮現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最近你在梅村常見到橋田先生嗎?"

"是的,經常見到。"

從安島那里聽說梅村老板娘和橋田關系密切,對于這一點須美江當然也是知道的。須美江開始壓低嗓門說話也是因為這點。

"我說,須美江。"

元子將上身往前傾去。

"你覺得橋田先生這個人怎麼樣?"

須美江歪了歪腦袋,她不能很好地理解這句問話的意思。

"橋田先生是梅村的常客,而且和老板娘關系也處得很好,你要說他些什麼的話也不那麼容易說出口。"

元子盡量做出非常和善、溫柔的樣子注視著須美江。

"你就在這里對我說一說吧。我絕對不會對任何其他人講的,橋田先生也是我店里的客人,所以作為參考,我想知道這個人的人品。"

雖然元子將話題引到了這個方向,但她想觀察一下須美江的反應,即使到時候再縮回去也來得及。元子謹慎小心地做好或進或退的兩手准備。

須美江始終低著頭,一語不發。可以看出她的鼻梁上一條青筋突了出來。

"如果要說真話的話——"

她執拗地抬起頭,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抱歉的很,我討厭像橋田那樣的男人。"

雖然元子料想到她會這麼說,但卻沒想到她會說得如此直白,讓人無言以對。

"為什麼?是他的臉還是性格?"元子臉帶微笑,溫柔地追問。

"嗯,兩者都是。媽媽桑。"須美江輕輕一笑,答道。她是在用笑容掩蓋那強硬的口氣和過分的用詞。果然這個女人是做慣了招待客人工作的。

"橋田先生絕對算不上一個美男子,他那長相普通人會覺得他很丑。但男人的臉看多了也就習慣了,漸漸地也就不覺得他有多丑了,有時還會覺得挺有味道的,不是嗎?而那些長相漂亮的男人反而更容易令人生厭呢,而且他們在年紀上去後容貌的衰老也特別明顯,那樣更令人感到悲哀。"(P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