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躍馬橫空 第十一章 倒打一耙


李虎越激動,突然一拳砸到案幾上,把個黃涉嚇了一跳。

“你去告訴他們,當初我們有約定,聯手攻遼,他們要提供錢糧、武器和戰馬,但如今仗都打完了,東西呢?東西在哪?我為什麼沒有看到東西?”李虎憤怒地說道,“不要以為我在野牛原一仗吃了虧,不堪一擊,你去告訴他們,我各路大軍正在橫掃上京道,我親率大軍坐鎮山城,如果粘罕那個狗娘養的雜種還不把東西送過來,老子馬上兵發懿州,殺進東京。”

黃涉口干舌燥,兩腿打顫,窒息難當,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的娘嘞,我這顆腦袋算沒了,我這麼跑去一吼,金狗還不把我生吞活剝了。

李虎罵得酣暢淋漓,痛快啊,好象事實就是那麼回事,自己上當了,受騙了,受委屈了,要報仇了,一時間豪氣干云,意氣風發啊。

黃涉這時候應該配合一下,扯著嗓子跟在李虎後面罵幾句,以證明李虎所言不虛,這樣就更能說明義軍受到了金狗的欺騙和愚弄,誰知黃涉沒腦子,偏偏垂頭喪氣地坐下了,這讓李虎大為生氣,又一拳砸到了案幾上,“你個狗娘養的跛子,給我滾,馬上到懿州去。”

李虎臉上的肉又在抖了,連續抽搐著,看得人頭皮發麻,黃涉哪敢停留?連滾帶爬,飛一般跑了,去懿州了。

臨走時,跛子估計自己回不來了,特意找到柴云,把老霍送的錢財和女人都托給他了,“我要是死了,這些東西就是你的了。”誰知柴云第一眼就看到熟人了,龍化州節度使耶律西易的孫女,還有刺史蕭寞的女兒,過去在南京的時候都見過面。柴云痛苦啊,巨大的罪惡感就象一根狼牙棒,狠狠砸在他腦袋上,幸好他帶著面具,名字又換了,那兩個可憐的姑娘沒有認出來,否則柴云哪還有臉活下去?他掉頭就跑了。跛子這才意識到自己觸及了柴云的傷痛之處,看著柴云踉蹌而去的背影,無奈長歎,兄弟啊,既已成魔,那就放開心懷,不要再自責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只怕你會吐血而亡啦。



百十里路,放馬狂奔,一天也就到了。

徐大眼帶著五十個鐵衛護送,到了城邊,鐵衛們停下了,大家都看著黃涉,很欽佩,不要看這個骷髏是個跛子,有種啦,竟敢單人匹馬去拜會金狗,人才就是人才,果非常人。

黃涉豁出去了。當年狂放不羈,把南京城里最漂亮最有才華的女人睡了,哪料天有不測風云,這個女人給南京城里最有權勢的親王看中了,被親王娶回了家。沒事,我雖然沒錢沒勢,但我有膽子啊,娶不到這個女人,我就偷,就算你是王爺,但你搶了我的女人,我也絕不放過你,睚眦必報,老子讓你做個綠帽子王爺。

當年何等豪氣?相比起來,這算什麼?不就是去見金狗嘛,腦袋掉了不過碗大一個疤,怕個屁啊。

“你們回去吧。”黃涉拱手告別,“不要再這里等了,進了狗窩,我就出不來了。大伙兒都回去吧,多謝相送。”

“長史好膽氣。”徐大眼抱拳為禮,“虎帥說了,長史此去,多則半月,少則十日,必定回來,所以,十天後,我們再來,若等不到你,半月後,我們再來等候。”

黃涉大笑。狗娘養的豬頭,你現在不得了了啊,真的成神仙了,瞧這幫土賊,你放個屁,他們都當天雷,就你連騙人的話,他們都當真了,好啊,我偏偏不信這個邪,假若我有幸不死,我非要挨到第十六天出來,讓你丟個大大的臉。


“走了。”黃涉也不多說了,拍馬走人。



金人還算客氣,聽說是李虎的長史,馬上把他放進了城。黃涉一看,心里高興了,有門啊,或許真能撿條命。進了城,抬頭就看見金兀術了。

金兀術兩眼圓睜,怒極而笑,“呵呵,你還敢來?”

“當然。”黃涉笑道,“我們已經兌現了約定,現在輪到你們兌現了,我當然要來。”

金兀術愣住了,嗬,這個跛子和那個豬頭真是一路貨色,殺了人還喊冤,劫了財還說那是自己的東西,無恥至極。他正想著,黃涉又說了,“先前約好的,你給我們錢糧武器和戰馬,我們幫你打耶律馬哥,現在耶律馬哥全軍覆沒,我們的諾言兌現了,輪到你們給我們錢糧武器和戰馬了。”

金兀術氣得差點吐血,土匪,真是土匪啊,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給我綁了。”金兀術掉頭就走,免得自己控制不住,一刀把那顆骷髏頭砍了。

扈從蜂擁而上,當即把黃涉撲到在地,拳打腳踢,三兩下把他綁了個結實。

“完顏宗弼,你無恥,你堂堂女真人的四皇子,竟然如此下賤。”黃涉扯著嗓子就吼上了,“我們幫你擊敗了耶律馬哥,你竟然過河拆橋,想賴賬,你還是人嗎?你個狗娘養的有沒有良心啦?”

“啊……”金兀術氣瘋了,縱聲咆哮,漢虜無恥,竟敢倒打一耙,天理何在?他拔刀就要砍黃涉的腦袋。

黃涉嚇了一跳,急忙叫道:“哎哎,慢點慢點,我話還沒有講完,講完了你再砍。”

“說……”金兀術刀舉半空,蓄勢以待。

“哎,完顏宗弼,你能不能把刀收起來,我看著害怕,把那句話忘記了。”黃涉骷髏眼亂轉,一邊尋找救命的機會,一邊張嘴胡扯,看上去非常滑稽,哪有半點使者的模樣?


黃涉的樣子太搞笑了,就象一只被抓住的小老鼠,驚惶不安,讓人忍俊不禁,有人忍不住偷偷笑了,這一笑,產生了連鎖反應,大家都開始笑,連金兀術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一起,氣氛就不一樣了,金兀術把刀也放下了。殺這種無恥小人等于自降身份,辱沒了這把寶刀。

“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黃涉不想說了,這座城里是粘罕做主,要殺我也輪不到你,“我受總帥所托,要傳幾句非常重要的話,在這里說,有些不方便。”

這倒也是。金兀術不再與他啰嗦,把他帶到了粘罕面前。

黃涉把李虎的原話轉述了一遍,粘罕一直沉默不語,直到黃涉說到“老子兵發懿州,殺進東京”之後,粘罕終于忍不住了,一掌拍向案幾,“給我拖下去……”

拖下去干什麼?

金兀術問了,“是不是砍了?”

“關起來。”粘罕說道,“過幾天你二哥要來,看看他怎麼說。”

“他不是去黃龍府了嗎?”金兀術奇怪地問道,“怎麼?又出變化了?不打李虎了?”

粘罕笑笑,“估計是不打了。”

這世上的事情很奇妙,所謂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金人原先是打算利用李虎的力量攻打耶律馬哥,把虎養大,讓遼人頭痛,不得不答應議和,誰知李虎打下龍化後,嫁禍于金人,逼得金人出手,聯手攻擊耶律馬哥。

野牛原一仗,李虎擺了一個野牛陣,出奇制勝,耶律馬哥全軍覆沒,這直接導致上京道陷入深重危機。金人以為連番大戰即將爆發,誰知這次遼人真的害怕了,不但即刻議和,而且還有意正式承認金國的地位。說起來,這都要感謝李虎,如果沒有他的嫁禍,遼國的皇帝還感覺不到金人正在利用遼東義軍,拼命地打擊遼軍,更不會主動向金人提出議和。

遼人最怕什麼?最怕遼東又冒出一個漢人皇帝來,所以理所當然要先打義軍,于是,遼東形勢頓時發生了變化。

此刻,金人攻擊李虎,已經沒有任何報複意義,相反,只要把他堵在上京道,讓他和遼軍打個你死我活就是最好的報複了。這次遼軍不會收降了,你把龍化占了,把契丹人殺了,把契丹人的祖墳刨了,把契丹人的宮殿燒了,契丹人還能放過你?雙方勢不兩立,一番血戰,勢必兩敗俱傷,然後金人幾萬馬軍殺進上京道,上京唾手可得。

“這一次,我們也來撿個大便宜。”粘罕捋須而笑,“我倒要看看,李虎有什麼通天徹地的本事可以逃得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