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馬哥看到宣德城方向火光沖天。殺聲驚天動地。以為金軍連夜攻城。急忙傳令各部。馬上集結。
他的命令剛剛下達。完顏婁室就指揮金軍殺了過來。
耶律馬哥從容迎戰。指揮倒塌嶺蕃軍和宮帳軍奮力厮殺。同時派人急告李虎。金軍突然發動夜戰。主要目標是宣德城。請李虎馬上集結軍隊。向柳卜溝展開進攻。以為援助。
就在這個時候。西南軍從耶律馬哥的側後殺了過來。給了耶律馬哥致命一擊。
耶律德重首當其沖。軍隊被西南軍攔腰截斷。混亂當中。他被流箭射中。一頭栽倒在地。雖然扈從們奮力搶救。但他還是死了。失去指揮的宮帳軍自相踐踏。一窩蜂地向山野四散而逃。
耶律馬哥的側翼突然傾覆。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金軍鋪天蓋地地殺了過來。看到自己的士卒在黑夜里狼奔豕突。他再也沒有回天之力。只好帶著一隊扈從掉頭逃跑。不過他還保持著一份清醒。還知道向岱海方向飛奔。
黑夜雖然有利于金軍的攻擊。但同樣也有利于遼軍的逃亡。等到天亮了。這些逃卒會陸續向岱海而來。因為沿著岱海向西。他們可以翻山越嶺回到云內。回到皇帝和宮帳所在地。
完顏斡魯和耶律余睹在同一時間向義軍發動了攻擊。但他們主要是牽制攻擊。以防止義軍支援遼軍。
激戰當中。李虎接到了耶律馬哥的書信。他立即預感到出事了。僅僅過了一刻時間。義軍斥候飛奔而來。“遼軍敗了。遼軍大敗而逃。”
李虎駭然心驚。情不自禁地連打兩個冷戰。
“撤。急速撤離。連夜撤到三道河。”
遼軍敗了。宣德城保不住了。金軍可以從駝盤方向直殺三道河。如果撤遲了。義軍就被包圍了。
高寶龍帶著渤海軍率先撤出戰場。以最快的速度飛馳三道河。緊接著。虎烈第一軍也開始撤了。
義軍撤退的號角響徹了夜空。
耶律余睹下令停止攻擊。任由義軍後撤。這時候繼續纏斗。雖然可以殺傷敵人。但困獸猶斗。追殺的人也討不了好。既然如此不如不打。
義軍潮水一般撤離杏成園。急速向三道河而去。
完顏斡魯下令追擊。耶律余睹拒絕。李虎詭計多端。此時又是黑夜。如果中伏。損失必然慘重。我已經損失慘重了。難道你還想讓我連老本都賠進去？如果要追。你去追。我不去。完顏斡魯當然不會追。他怎麼會拿女真人的生命冒險？十四日清晨。
義軍全部撤到了三道河。
耶律馬哥早就到了。他豎起了大旗。收攏逃兵。又派人在山野間四處尋找。盡可能把逃卒都找回來。
這一仗為什麼會敗？耶律馬哥不清楚。不過他懷疑有人投降了女真人。陣前倒戈。結果導致了大敗。
耶律德廣帶著蕃軍隨後也到了。他的軍隊也被沖散了。不過他距離義軍比較近。看到大勢已去。當即帶著軍隊直奔杏成園。虎烈第三軍最後撤離。在他們的保護下。這支蕃軍得以保全。並在沿途收攏了很多逃兵。
蕭道甯也回來了。不過開遠軍全軍覆沒。逃回來地人寥寥無幾。從他的嘴里。李虎和耶律馬哥總算知道戰敗的原因。西南軍臨陣倒戈。但耶律佛頂是不是投降了女真人。他也不清楚。
李虎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雖然他不指望契丹人能打出什麼勝仗。但你也不能臨陣倒戈吧？德州丟了。我還可以退回大同。但你們契丹人怎麼辦？軍隊被打散了。能收攏地逃卒惶恐不安。哪來的士氣？這樣一支軍隊撤回云內後。如何抵擋金軍？現在大漠上阻卜人正在叛亂。烏古敵烈也有可能乘勢而起。你們契丹人即使逃到大漠也沒有容身之地。大勢已去。大勢已去。契丹人真的完了。一絲希望都沒了。
耶律德重也回來了。他的扈從們對他很忠誠。背著他的尸體逃到了三道河。耶律德廣和耶律德重是兄弟。看到弟弟的尸體。耶律德廣撲了上去。抱著血跡斑斑的弟弟號啕大哭。撕心裂肺。
耶律馬哥無力跪下。淚流滿面。為什麼？為什麼契丹人要殺契丹人。為什麼？
上午。義軍斥候終于找到了耶律得補。他和扈從們逃出宣德城後。想找耶律馬哥報信。但金軍速度太快。把駝盤的開遠軍全殲了。把耶律馬哥的軍隊也沖散了。黑夜里到處都是殺人的金軍和亡命飛奔地遼卒。耶律得補和扈從們遇到了一支金軍。因為夜里太黑。大伙兒只顧逃命。誰也顧不上誰了。他被金軍砍了一刀。僥幸沒有被金軍砍下頭顱。撿了一條命。
耶律得補把宣德城丟失的事情說了一遍。他可以確定。耶律佛頂肯定投降了。從這一仗的經過就可以看得出來。如果沒有耶律佛頂地配合。金軍不可能打得這樣順手。一切都是早已謀劃好地。道河而來。
李虎要撤兵了。夜里他就派人急告大同的羅青漢和飲馬河前線的毛軍、鐵鷹。德州已失。飲馬河戰場地側翼失去保護。這條防線守不住了。義軍要盡快撤到鎮川堡和殺虎口一線。不出意外地話。現在飲馬河戰場正在激戰。金軍要發力猛攻了。完顏杲要乘著遼漢聯軍在德州大敗。士氣不振之際。直殺大同。
“你怎麼辦？是隨我返回西京。還是從小路返回云內？”
李虎希望耶律馬哥到西京去。畢竟他手上還有兩萬多人。這兩萬多人到云內。還不夠塞女真人的牙縫。但到西京就不一樣了。可以給李虎以很大助力。
耶律馬哥不假思索地說道：“我要回宮帳。我要保護皇帝。”
“你不是說要尊奉燕王為帝嗎？”李虎想挽留他。
“但你告訴我。你能守住西京嗎？你即使守住了。又如何確保幽燕地安全？”耶律馬哥神情悲戚。苦不堪言。他雖然不知道耶律淳病重的消息。但在李虎岌岌可危。無法支援燕京的情況下。耶律淳想在宋金兩軍的夾擊下守住幽燕。無異于癡人說夢。
李虎無法回答。他已經投奔了大宋。他也已經放棄了耶律淳。就他的立場來說。守住大同是為了未來的王霸之業。守不住大同。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可以歸返大宋。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所以他挽留耶律馬哥。目的不是為了生存。而耶律馬哥需要生存。需要為契丹人的生存而掙紮。
既然耶律馬哥一定要走。那李虎就想問清楚。你回去後。用什麼辦法抵擋金軍？還有沒有三家結盟共抗女真的可能？
“我們還有西北軍。皇帝身邊還有宮帳軍。我手上還有兩萬倒塌嶺的蕃軍。”耶律馬哥說道。“這次阻卜人的叛亂規模不大。西北軍肯定能夠平定。等到大漠穩定之後。我們還可以征召阻卜人、烏古人和敵烈人南下作戰。”
“如果我不回去。皇帝就很危險。沒有這位皇帝也就沒有大遼。那我們如何穩定大漠？沒有這位皇帝。沒有大漠做支撐。我們又憑什麼向大夏人求援？沒有這位皇帝出面。我們和大夏人。還有你。如何結盟？”
李虎聽到這句話。心里頓時燃起了一絲希望。指望大宋人出兵太難了。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在目前情況下。唯一能保住西京的辦法就是三家結盟共抗女真。本來自己指望重創金軍。把金軍趕出德州。從而逼迫金軍轉變攻擊方向。西進打云內。威脅大夏。繼而迫使契丹皇帝出面。三家結盟。但因為這一仗打敗了。德州丟了。遼軍主力被殲。契丹人沒有實力了。結盟隨即也就變得沒有任何希望。現在聽耶律馬哥這麼一說。契丹人還有一口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還能苟延殘喘。那麼結盟也就還有一線可能。
李虎想了一下。問道：“你有沒有考慮到。金軍短期內不會打云內了。他們會全力攻打西京。你們的皇帝有可能坐山觀虎斗。先喘口氣。另外。我們這一仗敗得太慘了。你十萬大軍只剩下兩萬。你回去後還能活命嗎？”
“皇帝身邊現在沒有會打仗的了。除了我。”耶律馬哥哀歎道。“雖然我屢戰屢敗。但除了我。還有誰能帶兵打仗？所以我不會有事。你放心好了。至于皇帝怎麼想。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燕京還有一個皇帝。他如果不聽我的。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李虎沉吟良久。鄭重說道：“我將不惜一切代價。守住西京。”
耶律馬哥站了起來。向李虎伸出手。“我走了。請你守住西京。”
兩手緊握之際。李虎微微一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一定要守住。”耶律馬哥囑咐道。“你只要給我時間。我就能帶著軍隊再回來。我們聯手再戰。”
“好。”李虎笑道。“決戰之刻。我們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