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起云湧 第三十一章 我來賄賂你


鄭居中的第二封信跟著就接到了。

僅僅隔了兩天,形勢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宋軍北伐失敗,准備了七八年的的北伐之戰僅僅在十二天內就宣告失敗了,這太不可思議了,尤其不可思議的是,皇帝和主戰派大臣們不但不認真總結失敗的原因,反而還要調集兵馬,准備發動第二次攻擊。

為什麼不冷靜下來好好想想?面子,皇帝和朝廷要面子啊。北伐收複故土是皇帝的心願,是他一力堅持的國策,而北伐也是主戰派大臣得到皇帝寵信的原因,如果停止北伐,那麼就要追究北伐失敗的責任,這對他們來說,意味著失去權柄,意味著失去財富。

鄭居中和主和派大臣們在第一時間聯名上奏,要求即刻議和大遼,聯遼抗金,先把北方一分為二,以免女真人在北方雄起,成為北方新霸主,威脅大宋安危。

皇帝又在猶豫了,大臣們又爭起來了,但形勢不等人,宋軍北伐失敗將直接導致北方形勢發生新的變化,非常不利于大宋的變化,為此鄭居中急書張孝純,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務必在十天之內把糧食和武器送到大同,務必在十天之內集結三萬河東禁軍于甯武關、雁門關一線,准備隨時支援大同。

張孝純從書信里可以看到汴京局勢的緊張,可以看到鄭居中焦急的心情,而且他估猜到了鄭居中的用意,這個資深老大臣為了大宋的安危,已經不顧一切了。

張孝純考慮再三,把李綱請到了帥司,把鄭居中的兩封書信都給李綱看了。

“相公的意思是……”張孝純眉頭緊鎖,遲疑不語。這句話他不能說,他必須要李綱說,因為李綱現在的官職是漢王府行軍左司馬,是李虎的主要僚佐。在藩鎮權力很大,有些話張孝純不能說,但李綱可以說。

“相公的意思是,十天之後,如果女真人沒有進攻,我們就要發動攻擊。撕毀宋金盟約。這個盟約一旦被毀,金軍隨時可以殺進燕京,如此一來幽燕必失,而云朔也就保不住了。”李綱歎了口氣,“為了阻止金軍殺進燕京,皇帝和朝廷不得不面對現實,以最快的速度和燕京議和,利用遼軍擋住女真人,確保幽燕安全。”

張孝純目露贊許之色。但臉上的神情非常凝重,因為李虎現在實力有限,而金軍主力又在代北。假如攻擊失敗,全線後撤,三萬禁軍能否力挽狂瀾,幫助李虎守住大同?

“你們有能力發動攻擊嗎?”張孝純擔心地問道。

“不管我們有沒有能力。女真人都會發動攻擊。”李虎歎道。“北伐失敗。短期內朝廷根本無力再建一支北伐大軍。而女真人一旦得到這個消息。勢必要攻打燕云。這是個千載難逢地機會。女真人豈肯錯過?”


張孝純略感驚訝。“女真人有膽子撕毀盟約。進攻大同。和大宋為敵?”

“難道你們認為女真人懼怕大宋。不敢進攻嗎?”李綱苦笑搖頭。看樣子。不管是皇帝和汴京地大臣。還是這遠在邊關地率臣。他們都沉浸在自我編織地美麗光環內。認為自己天下無敵。根本瞧不起北方地強虜。這是一種什麼樣地心態?傲慢而自大。等到有一天遭到沉重打擊。勢必恐懼而絕望。于是兵敗如山倒。再也沒有翻身之日。

“你認為十天之後女真人就會攻打大同?”張孝純追問道。十天時間太緊張了。就算他以女真人撕毀盟約攻打大同為理由。緊急調動軍隊。調撥糧草和武器。但時間太短了。恐怕來不及。

“十天之後。就算女真人不打。我們也要打了。因為金軍就在古北口和松亭關。而燕京地很多契丹人已經絕望。他們會投降女真人。只要女真人決心進入燕京。他們很快就能南下。當初中京就是這麼丟失地。契丹人大批大批地投降。女真人輕輕松松地就拿下了中京。這次也不會例外。”李綱說道。“所以我們沒有時間了。只能馬上攻擊。代北大戰開始了。金軍為了避免兩線作戰。有可能延緩南下燕京地時間。這正好可以給朝廷贏得和燕京議和地時間。”

張孝純地心跳越來越快。他有一種想罵人地沖動。

童貫不會打仗也就算了,種師道、種師中、劉延慶這些人難道也不會打仗?北伐關系到國之興亡,但這些武將太不像話了,把個人恩怨和利益置于國家利益之上,把北伐當作兒戲,結果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引來女真人這頭大惡狼,這下把河東都連累了。

西北軍有四大統帥級人物,分別是劉仲武、劉法、種師道和姚古。劉仲武、劉法和童貫的關系都很不錯,但三年前,劉法陣亡,兩年前,劉仲武又病故,童貫地左膀右臂都沒了。種師道和姚古一向看不起童貫,尤其種師道,因為戰功被童貫所奪,兩人有很深的仇怨,不過種師道能忍,而姚古理都不理童貫,所以這次童貫權衡再三,還是舉薦了種師道。當時樞密院的鄭居中明確反對,他極力舉薦姚古。姚古看不起童貫,但和童貫沒有仇怨,所以他認為讓姚古做統帥更合適。

張孝純直覺認為北伐大敗,是敗在將帥不和,結果他現在受苦了,不但要冒著風險給云中運送糧草武器,還要承擔戍守山後地責任,一旦山後丟了,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尤其讓他憤怒的是,到了這種關鍵時刻,老相公鄭居中還躲在後面,讓自己在前面沖鋒陷陣。早知道這樣倒黴,當初就不應該到河東來。

“我們能得到多少糧草武器?”李綱打斷了張孝純的思緒,把他拉回到現實。

張孝純暗自歎氣。事到如今,只有和李虎一條道走到黑了,這一仗打贏了,我即使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功過可以相抵,打輸了,就求祖墳冒煙吧。老相公,這次我可是聽你的指揮,將來你可要給我兜著,否則可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我手上有你的信,我可以在皇帝面前告你一狀,臨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

“我的權限不大,戰事只能緊急調用十萬大軍半個月的存量。”張孝純說道,“如果還要更多,那就要皇帝下旨了。”

李綱大喜,夠了夠了,有了這批糧草武器,義軍完全有實力和金軍打一仗。


“這一仗一旦打起來,恐怕半個月解決不了問題。”李綱眉頭緊鎖,憂心忡忡地說道,“德州大戰,我們十幾萬軍隊連續作戰十幾天,野狐嶺一線也打了二十多天,偏頭寨前後也打了近十天,我們把大同地糧庫、武庫和其它儲備幾乎全部搬空了,你這點東西根本就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張孝純苦著臉,愁眉不展。

“走回易這條路吧。”李綱建議道,“我們直接交易,把私商全部甩掉。”

河東很富裕,尤其是太原和汾河下游州縣,不但有錢的商賈多,各種作坊也多,糧食和其它各種物資非常充足,但大宋商賈看到云中路戰事頻繁,一個勁的漲價,大發國難財,這時繼續以私商回易的方式來填補山後所需,危險太大,所以李綱建議兩地回易全部改為官商運作,由云中路和河東路的府署直接交易。

河東路的漕司、倉司在各地都有庫房,存儲有大量物資。雙方直接交易,然後漕司、倉司再從當地低價購買物資回補庫房,僅這個差價,就夠漕司、倉司大賺一筆了。

“這是違法。”張孝純當即搖手,“這事不能干,一旦給朝廷知道了,那就麻煩了。再說,漕司和倉司的事,我也不便插手干涉。”

李綱冷笑,“漕司、倉司早就在干這個勾當了,難道你不知道?你這個帥司難道沒有參予?”

張孝純臉色一冷,剛想駁斥,李綱向他張開了一張手,“如果你們現在賺這麼多,那麼官商直接交易後,你們至少可以賺這麼多。”李綱把張開的手正反比劃了一下,“這一仗假如打贏了,我們可以繳獲大量的駝馬牛羊,為了感謝你們地幫助,漢王會給你們豐厚的回報。”

這句話讓張孝純怦然心動,他略略考慮了一下,馬上笑道:“這樣吧,我和其它幾位先商量一下。”

晚上,張孝純在府內設宴,李綱和河東路的幾位主要官員詳細商定了援助和回易細節。為了能在十天內得到所需的糧草武器,李綱出手非常大方,把李虎派人送來的錢財一口氣全部送了出去。按照朝廷的要求,河東路可以先給援助,然後再以回易方式做補償,既然上頭有命令,李虎又拼命塞錢,那當然要做個順水人情了。于是這件很難的事,李綱耗費了十幾天時間都未能辦成的事,奇跡般地在一個晚上,在觥籌交錯當中,輕而易舉地辦成了。

“張帥,禁軍何時進駐甯武關?”李綱忽然問道。

張孝純警覺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個人不會把我河東路的禁軍也拉到戰場上去吧。

“河東第二將折可存目前駐守雁門關,他距離甯武光最近,估計幾天後就可以進駐。”張孝純說道,“你還要在太原待幾天,等你回去地時候應該可以碰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