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裂石響驚弦 第九十二章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李綱和劉的眼里,岳飛太驕了;在宋江、耿守等人的眼里,岳飛太跋扈,鋒芒畢露,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在盧俊義、林沖和羅蘭等人的眼里,岳飛太強勢,但他們喜歡,無條件支持。岳飛和盧俊義、林沖是師兄弟,和羅蘭的關系則更要親近一些,岳飛有了這三人的支持,在河北虎烈軍里當然是橫著走了。

岳飛和李綱對峙,純粹是無奈之舉。目前滹沱河一線,鎮戍真定府的軍隊已經失去了友軍的策應,孤軍作戰了,隨時會陷入金軍的包圍,如果繼續堅守真定府,就算把軍隊打完了,也無法阻止金軍南下。但是,軍隊一旦損失慘重,不僅僅丟失真定,更把太原的側翼暴露了出來。太原戍軍數量有限,假如金軍從井徑方向越過太行山,殺進太原府,那大同、太原勢必陷入困境,這將影響虎烈府的全局部署,虎烈軍將被拖在河東戰場,無力支援汴京。

李綱的目的很簡單,他只要把金軍拖在河北戰場就算完成任務了。在其政其事,從汴京當前複雜的形勢出發,他也只能做到這一步。

李綱現在的處境非常尷尬。從政治立場來說,他是主戰派,皇帝和朝廷雖然需要主戰派,但主戰只是個華麗的外衣,兩任皇帝還是以議和做為解決危機的主要手段,所以李綱就是根拐杖,需要的時候拿來用用,不需要的時候就丟到一邊。從政治陣營來說,他是個邊緣人。汴京把他劃位李虎一系,而李虎則把他歸屬為汴京文官一系,他兩頭不靠,雖然關鍵時刻可以出任宰相,但隨之就被趕離了汴京,以一個顯赫的超然身份游離于大宋三方勢力當中。所以,李綱現在能發揮的作用實在有限。

岳飛首先要考慮全局,既要顧全汴京,又要確保大同和太原,同時還要完成李虎托付的重任,那就是把金軍拖在河北戰場。李虎最早地辦法也是讓岳飛死守真定和一線,以便同時兼顧河北、河東兩個戰場,但現在西北軍固守于黃河一線,河北戰局的發展和李虎的預測不一樣,岳飛不能再按照李虎的計策來打仗了,他必須改變計策,用其它辦法來達到目的。

木刀溝失守之後,岳飛就在考慮棄守真定了,但劉不同意,他的任務就是守住真定府,真定丟了,他也就完了。就在這時,李綱來了。李綱是河北宣撫使,如果他下令棄守真定府,那劉地罪責就輕了,所以岳飛斷然決定,逼迫李綱棄守真定。

李綱不同意,岳飛干脆威脅他,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撤回太原。他那所謂的撤守太行山,化整為零,攻敵後方地計策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實際上就是撤回太原。

李綱指揮不了岳飛,而岳飛一旦撤離,真定府丟失,李綱和劉還是要承擔責任,無奈之下,李綱和劉只好做出妥協。

妥協的先決條件就是保存軍隊。你沒有軍隊,這仗就沒辦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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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在河北戰場有個梯級防禦。從白溝開始。往下是真定府、定州(中山)和河間府。再往下就是大名府。然後是黃河。這個梯級防禦以城池為重心。層層設防。早在澶淵之盟之前。宋遼戰爭頻繁。這個防禦陣勢非常牢固。但澶淵之盟造就了百年和平。河北武備廢馳。這個梯級防禦也就名存實亡了。

李綱領樞密院。頭等大事就是重建河北梯級防禦。但不久汴京兵變。皇統更替。這件事也就耽擱下來了。但不管怎麼說。河北梯級防禦地骨頭架子還在。河北各級官署為了自身安全。還是在最短時間內組織軍民修繕城池。整頓軍備。最大程度地重建了梯級防禦。

從白溝到黃河。最便捷地一條路就是從中山、真定南下。沿著趙州、邢州、磁州、相州到安利軍。安利軍治府黎陽城就在黃河邊上。從黎陽渡河南下就可以直殺汴京了。這條路沿太行山東麓而建。從古至今就是連貫南北地大通道。

還有一條路就是從雄州到河間府。然後由河間府南下到大名府。這條路因為黃河改道遭到破壞。

現今地黃河不是從河北、山東交界之地流進大海。而是從濮陽改道。沿東北方向進入大名府、冀州。然後到滄州。在宋遼交界處會同巨馬河(即白溝)和桑干河流進大海。九年前河北滄州段黃河大決堤。死了上百萬人。而黃河則再一次改道。這次改道在河北腹地留下了大片地黃泛區。至今未能恢複。所以這條路不利于進攻。金軍不會把主力投到滄州黃河段一帶。

這樣一來。


場宋金兩軍地交戰態勢就一目了然了,主戰場就在鄲一線。

在真定有虎烈軍,在真定府東側的深州、冀州有種師道和姚古的軍隊,所以西北軍並不急于北上,有它的道理,因為河北戰場是梯級防禦,而防禦重點是真定、到黎陽,全長大約八百里。在這八百里通道上有二三十座大小不等的城池。即使金軍突破了真定,西北軍也有足夠的時間北上,利用堅固地城池阻擊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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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綱拿出的計策是,放棄在真定城下和金軍死戰,依靠梯級防禦步步阻擊金軍。

岳飛達到了目地,當即做出部署。

真定府知府李邈和兵馬轄劉翊率兩千人堅守真定城。

李綱、劉帶著真定路的軍隊和折可存地河東軍堅守趙州、邢州、磁州和州四地的重要城池,步步阻擊金軍。

宋江帶著梁山軍到井徑堅守。宋江地任務非常重,他不但要確保井徑要隘,阻止金軍進入太原,還要策應真定城,幫助真定守軍守住城池。

真定城到邯鄲城大約五百里,金軍越過~沱河之後,戰線隨即拉長。岳飛、盧俊義、林沖、羅蘭帶著各自的軍隊在這五百里長的通道上實施突襲,不惜一切代價攻擊金軍,遲滯金軍的南下速度。

相比起來,這個積極防禦之策不但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存軍隊,也可以最大程度地打擊敵人,內線守城,外線突襲,內外結合,必定可以有限打擊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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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凌晨,李綱下令,各軍按照部署,馬上行動。

李綱、劉、岳飛等人連夜撤出真定城。

李綱站在河堤上,就著昏暗的燈光,轉身望向沐浴在夜色里的城池,心里異常難受。這一撤,真定就成了一座孤城,城內的軍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堅守城池,而他們的命運已經注定,不是戰死就是被俘,當然了,他們也有可能投降,但李綱相信,即使城內的官員投降了,城內的軍民也一樣會戰斗,他們才是大宋真正的脊梁。

李邈和劉~並肩站在李綱面前,目露決絕之色。這一別,就是生死殊途。對于他們而言,沒有活路,只有死戰到底。雖然李綱信誓旦旦,雖然岳飛悍勇無敵,雖然虎烈軍誓死奮戰,但事實很殘酷,他們無力擊退金軍,更無力挽救真定城。

李綱收回目光,沖著李邈和劉~躬身行了一禮,“真定城就交給兩位了。”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李邈淡然而笑,和劉翊躬身回禮,“真定人絕不會投降。”


李綱的心忽然絞痛,痛得他的淚水都要滾出來了。

李綱毅然轉身,大踏步走上了浮橋。

劉仰天長歎。他在真定府待了將近兩年的時間,為戍守北疆嘔心瀝血,和真定軍民並肩作戰,但今天他不得不舍棄真定城,不得不丟下真定的軍民。劉以手掩面,踉蹌而去,淚水忍不住傾瀉而出。

岳飛走到劉~面前,和他緊緊擁抱。兩個人在河北戰場上相識,然後一起浴血奮戰,算是生死之交了。

“糧草、武器,能給你的我都給你了。”岳飛低聲說道,“你還要什麼?只要我能給你的,我都滿足你。”

劉~搖搖頭,笑道:“這輩子最高興的事,就是和岳帥並肩作戰。”

岳飛也笑了,用力捶捶劉~的胸膛,“我發誓,我會替你報仇雪恨。”

李邈向岳飛伸出手,兩手緊緊相握。李邈剛剛到真定出任知府,滿打滿算還不足二十天,但他義無反顧,堅決留了下來。

“我還能再看到岳帥的戰旗嗎?”

岳飛咬咬牙,鄭重說道:“等我收複了真定城,我一定帶著金狗的頭顱祭奠真定的英雄。”

“我等著。”李邈笑道,“我等著喝金虜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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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沱河南岸,火把如云,戰馬嘶鳴,各軍將士開始撤離。

真定城樓上,一隊隊的守城軍民默默地望著,他們的心在冷卻,他們的淚水在流淌,他們被拋棄了,但他們決不投降,他們將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保護自己的家園。

李邈從扈從手中拿過火把,遞給了劉~。

劉翊看看遠處撤離的軍隊,又回頭看看城樓上飄揚的大,毅然走到了浮橋上,點燃了火油。火借風勢,轟然而起,整座浮橋瞬間沒入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