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沒有選擇,明知這是金人的陷阱也要往下跳,山上幾十萬人要吃飯,沒辦法.
"遼狗都瞎了眼啊?他們最大的敵人不是我,是金狗,是女真人."
"我對你說過,契丹人最怕的不是女真人,而是漢人,尤其是你們這些漢人反賊."馬擴淡然一笑,"攘外必先安內,自古以來,曆朝曆代都是這個國策,都是不惜代價剿殺反賊,當然,除了我大宋一朝,我大宋根本就沒有反賊."
這話李虎聽著不舒服,"大宋沒有反賊?"
"當然.去年黃河決堤,一百多萬人死難,數百萬人受災,我大宋君臣齊心,全力賑濟,朝野上下,非常穩定.這種大災難不管放在那一朝,都會產生流民,繼而爆發叛亂,但我大宋一朝就不會."馬擴說這話的時候很得意,也很自豪.
李虎不相信,他不假思索地說道:"你騙誰啊?我說過我是大宋人,我知道大宋有宋江起義,有方臘起義……"
"宋江?方臘?"馬擴仰天打了個哈哈,"我是大宋人,我為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你呀……"馬擴伸手指著他,非常肯定地說道,"你不是大宋人,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沒有?大宋沒有宋江,方臘起義?李虎摸摸鼻子,嘿嘿怪笑,以掩飾自己的尷尬.情急之下,把老爹編的故事拿出來胡謅,露餡了.不過,我的確是大宋人,你怎麼就是不信呢?
"我是大宋人."李虎替自己辯解.
馬擴懶得理他.
李虎著急了,想到《岳飛傳》里同名同姓的李綱,秦檜都是朝廷大官,腦海里頓時冒出一串人名來,"那我問你,大宋有沒有高俅這個人?還有蔡京,童貫……"
"好,好,你不要說了."馬擴急忙打斷了他,"蔡京是本朝太師,宰輔,童貫是本朝檢校少傅,領樞密院,高俅是太尉,這三個人都是本朝宰執,以你的身份,怎麼可能不知道?"
李虎瞪著馬擴,一時啞口無言.你小子黑白顛倒,是非不分,我就當你腦子壞了,不和你爭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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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狗的使者什麼時候來?"
馬擴眉頭微皺,"你能不能不要金狗金狗的叫?如果雙方正式商談的時候,你這麼大呼小叫,誰還和你談?最後吃虧的是誰啊?雖然我知道你恨他們,但最基本的禮節要有."
李虎咂咂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金國的使者什麼時候來?"
"如果我們談妥了,明天就可以開始."
"那你一口氣說完,我聽聽."李虎問道,"金國要我們打哪一個?耶律馬哥還是耶律大石?"
"耶律馬哥."馬擴說道,"耶律大石已經回燕京了,聽說他遭到彈劾,被解職了."
李虎愣了片刻.耶律大石回京了?怪不得衛州方向遲遲沒有動靜,原來這小子倒黴了,哈哈……李虎大笑起來,用力拍手,"好,好,好啊……"
馬擴奇怪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高興.
"我正要找耶律馬哥報仇,太好了."李虎喜笑顏開,"金國要給我多少戰馬?多少軍械?多少糧食?是我一個人打,還是雙方聯手?"
"當然是你一個人打."馬擴說道,"完顏阿骨打正在全力議和,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直娘賊,便宜都讓他一個人占了."李虎忿忿不平地罵了幾句粗口,"既然他不想惹麻煩,那我就不為難他了,叫他把東西運到甯昌城,然後棄城逃離,剩下的事我來辦."
"這個……"馬擴猶豫了一下,鄭重問道,"你有多大把握擊敗耶律馬哥?"
"沒有."李虎笑道,"我不會打仗,打仗的事我不管,我只管錢財.對了,你答應我的那筆錢財,什麼時候給我?"
"年底前,我們一定要回去."馬擴說道,"金國的使者和我們一起走,估計到明年春天,我會再來,那時我再聯系你,和你具體商談."
"你擔心我被耶律馬哥殺了,是不是?"李虎呵呵笑道,"你放心,我命長,死不掉的."
馬擴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考慮良久,還是沒有說.李虎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也沒有追問了.
兩人商量了一些細節,馬擴隨即告辭,只待雙方交易完成,他就可用接走老爹馬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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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馬擴,李虎連夜召集各軍主帥,把金國使者要來交易的事說了一遍.
羅青漢,李錦,張高兒,霍六哥,鐵鷹等人暗自震駭,誰都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奇跡般的成功了.在山上的時候,除了羅思南,沒人相信李虎的計策,即使是羅思南,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然而,事情就是這樣的匪夷所思,強悍的女真人主動來做交易了.
用交易這個詞,雙方都能接受,如果換成結盟,不要說女真人認為義軍沒有資格,就是這些義軍將帥們也不會答應.
李虎看到幾位主帥面露喜色,心里不禁歎了一口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他們太笨還是我太聰明,難道我真是天才?不可能啊,老爹在的時候,常常敲著我腦殼說我太笨.假如我太笨,那眼前這幾位肯定是鐵屎殼了,沒得救了.
"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更沒有白吃的飯."李虎很嚴肅,一本正經,搞得大家很不習慣,不知道他又要耍什麼花招,"兩個多月了,我們沒有攻克甯昌城,而遼軍也沒有向金狗發動攻擊,金狗不過緊張一點而已,有必要主動跑來說,兄弟,不要打了,你要什麼,我給你,可能嗎?"李虎手指張高兒,"閻王大叔,如果換作是你,你會嗎?"接著又手指霍六哥,"霍帥,你會突發善心嗎?"
羅青漢,李錦,張高兒等人互相看看,臉上的喜色不翼而飛,相反,他們馬上聞到了危險.
羅思南黛眉微皺,有些想不明白,"你不是說過嘛,金狗立足未穩,需要時間蓄積力量,而我們義軍五路會盟,實力驟增,正好可以幫助他們牽制遼狗,假如是我的話,考慮到遼狗大兵壓境,形勢危急,當然要花點本錢,盡力拉攏一下義軍了."
"五路會盟,實力大增,問題就出在這里."李虎把案幾上的兩只大海碗推到一起,"假如這是金狗,這是遼狗,兩狗正好可以平分遼東,這時,突然又冒出來一條狗……"
李虎從案幾下拿出一個大海碗,剛想擺上來,就聽到有人怒氣沖天地罵道:"直娘賊,你個狗娘養的才是狗……"這話一出,眾人反應過來,總帥在拐彎抹角地罵人呢,于是罵聲驟起,矛頭一致對准李虎,把他祖宗八代都罵了個遍.
李虎自知犯了眾怒,低著腦袋不敢吱聲了,好半天才哭喪著臉說道:"虎崽,是一只虎崽……"
虎崽?嗯,這還差不多,下次再敢罵我們是狗,揍扁了你.
李虎繼續,"這是虎崽,就是我們遼東義軍,由于我們實力驟增,已經影響到兩狗平分遼東了,這時,金狗和遼狗會想出什麼辦法對付我們?"羅思南霍然醒悟.遼東義軍重新崛起,不僅給遼國造成威脅,也給金國造成了危機,由于漢胡之間矛盾深重,向來勢不兩立,遼金兩國極有可能聯手打擊義軍.
"我們出兵兩個多月了,遼狗要打,早就打了,但至今還待在狗窩里,那就不對了."李虎眨了眨眼睛,笑著對眾人說道,"諸位大叔大嬸,你們看有沒有這種可能,就是金狗和遼狗正在議和,兩條狗趴在一起商量,金狗說,老大,你們家的反賊越來越厲害了,俺們兄弟還是議和吧,我可以幫你打.遼狗斜著眼睛瞪著它,直娘賊,你會打?我們家反賊如果死了,你還有日子過啊?老子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才怪,不過,這時候還是要利用一下,先哄哄你,先把反賊干掉再說.遼狗于是說,那好,你怎麼幫我?金狗馬上屁顛屁顛的獻上一策,我假裝和你們家反賊談判,拖住他們,麻痹他們,你老人家可以乘機調集軍隊,然後前後夾擊.他嘴上這麼說,心里其實得意著呢,我給他們糧食軍械,讓你們兩敗俱傷,然後我就漁翁得利了,哈哈……"
李虎越說越高興,一個人捧個大碗在那里哈哈大笑,好象真有兩條狗趴在他面前竊竊私語一樣.
他在那傻樂,羅青漢等人卻是神情凝重,都拿眼睛瞪著他,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反而有些惱火,這小子雖然聰明絕頂,天賦異稟,但實在很討厭,有事沒事故作神秘,拿人尋開心,討厭到了極點.
"總帥……"張高兒嘶啞的聲音從角落里響了起來,冷冰冰陰森森的,讓人很不舒服.
笑聲嘎然而止.李虎最怕的就是這位閻王,擲骰子的時候都不敢玩花招,生怕被他逮到了翻臉.李虎干咳了兩聲,把大海碗遮住了半邊臉,擋住那兩道刺骨的寒鋒.
"怎麼打?"張高兒只說了三個字,慢吞吞的,就象鬼哼一樣,但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從他內心里迸發出來的那股強烈殺機.
張高兒的話也是大家想問的,不過礙于面子,不好開口而已.從這段時間來看,這小子鬼點子非常多,簡單實用,或許他對兵法上的虛實正奇之道未必明了,但他的主意卻都符合兵法要領.神仙的兒子就是與眾不同,天賦異稟,無師自通,不服氣不行,但可惜的是,這小子言行舉止就是一個無賴潑皮,放浪形骸過頭了,個人形象實在太差.
"這個……"李虎一手舉著大海碗,一手從案幾下掏出一卷地圖,"我不會打仗,所以問我等于白問,不過我有個主意,你們可以聽聽看,如果行,你們幾個就合計合計,看看具體怎麼打,如果不行,權當好玩,一笑了之."
"要說話就好好說,舉個大碗遮著臉干什麼?"羅思南一把奪下了他手上的碗,"你是不是做了虧心事,沒臉見我們?"
"切……"李虎嗤之以鼻,剛想反唇相譏,張高兒又說話了,"快一點……"
直娘賊,催什麼催?等著去送死啊?李虎悻悻不樂的"嗯"了一聲,攤開了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