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奉天靖難的開始



前來吊唁柳淳的官紳百姓,絡繹不絕,一連七天,整個京城到處都是哀樂,家家燒紙,戶戶焚香.

許多人扶門哭泣,泣不成聲.從先帝駕崩,道柳大人喪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真心為老百姓好的人,全都死了?

難道普通人就活該被欺凌嗎?

他們哭得不是柳淳,而是為自己哭泣悲傷!

而與此同時,祭奠柳淳的人越來越多,聲勢越來越大,那些痛恨柳淳的人,也不甘寂寞,他們趁機沖擊雞鳴山學堂,雇傭打手,去襲擊吊唁柳淳的百姓.

而百姓們又反過頭,將這些喪心病狂之徒揪出來,狠狠暴打.

七天之間,打死打傷上百人不止.

整個朝堂之上,變法一派義憤填膺,不光祭奠柳淳,而是要逼著朝廷,去調查真相,找出柳大人的真正死因,他們不相信,別的船只安然無恙,為什麼柳淳的座船,就會出問題,到底是不是有意陷害忠良?

朝臣們紛紛上書,每天都能收到幾十本的奏疏.

李景隆丟了國公的銜,躲在家里,連屁都不敢放,即便這樣,還每天有人往他的家中扔雜物,要求李景隆站出來說清楚!

"乖乖!柳淳這小子影響力這麼強啊!"

他是被嚇得不輕.

原本按照李景隆的想法,只要朱允炆登基,不管怎麼樣,他都是皇帝,臣子不可能斗得過天子的.

說起來,對皇帝的敬畏,恐怕多半還來自朱元璋建立起來的強大威望,那是靠著無數人頭堆出來的.

如今的朱允炆,哪里能跟老朱相提並論,

或許這位小皇帝會輸得很慘吧?

李景隆如是想到,反正自己救了柳淳一命,假如柳淳他們真的贏了,自己還能咸魚翻身.不過若是柳淳沒死的消息泄露出去,怕是朱允炆也不會放過自己.

到底要怎麼辦啊,真是太難了!

相比起李景隆的糾結,遠在醴泉縣的朱棣,此刻卻萬分清醒.

"王爺,剛剛接到京城密報,柳淳柳兄弟,已經死在了伶仃洋!"朱能切齒咬牙,雙眼充血,無限悲憤道:"京城官吏百姓,都在給柳兄弟燒紙祭奠……王爺,咱們是不是也給柳兄弟准備一些紙錢,還有好酒!"

朱棣盤膝坐在生牛皮上,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面前的蠟燭,對朱能的話,半點反應沒有.就在朱能即將忍不住的時候,朱棣突然幽幽道:"光是准備紙錢就夠了?"

"那,那還要什麼?"


"當然是刀槍!"

"刀槍?"

朱能愣了片刻,突然道:"王爺,莫非要替柳兄弟報仇?"

"不是報仇!而是討賊!"朱棣豁然站起,"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柳淳遇害,下一個就是我們!孤斷然不會允許朱允炆,繼續糟蹋大明的江山,殘害無辜的忠良!"

朱能渾身震顫,興奮,激動,王爺就是有魄力,從來不會讓大家失望!

"末將遵命,我這就去調集人馬!"

朱能興匆匆下去,其實不用他費力氣,跟在朱棣身邊的只有區區八十人.

雖然這八十人都是百戰精銳,以一當十.可即便如此,那也太寒酸了點.朱能倒是不怕,柳淳死了,即便只有他跟王爺兩個,朱能也敢拼了!

他清楚記得,當年是柳淳的指點,他才從一名千戶,變成了燕王手下的大將……柳淳就是自己的貴人,是自己的好兄弟!

別看柳淳在京城多年,後來又被貶去云南.

可他的根始終在北平,和大家伙是連在一起的.

每當柳淳在京城折騰出動靜,朱能都是欣欣然,比自己立功還高興,這就是好朋友,絲毫不會因為分別而遺忘彼此……

朱能實在是想不明白,小皇帝朱允炆怎麼會連師父都容不下,那麼能干的柳兄弟都被殺了,還想不想讓天下變得更好了?他簡直是瘋了!

既然如此,那就反了吧!

立刻殺進京城,沖到奉天殿,揪著朱允炆,來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喪心病狂?

朱能的想法很單純,單純到忽略了失敗的可能.

倒是跟著朱棣的另一位文官,王府長史葛誠此人跪在了朱棣的面前.

"王爺,容臣說一句話,王爺萬萬不可這時候動手啊!"

"這時候不行?那什麼時候行?"朱棣譏誚著問道.

葛誠遲愣一下,磕頭作響,"王爺,臣雖然是陛……朱允炆派來燕王府的,可這些年,臣深知王爺文韜武略,心胸為人,遠勝朱允炆萬倍.這大明江山,只有王爺才能繼承,臣願意替王爺牽馬墜蹬,肝腦塗地."

"還請王爺不要懷疑老臣之心,老臣所說,全都是為了王爺.如今王爺有兩大缺憾,萬萬不可起兵,否則只會一敗塗地."

朱棣認真看著他,尤其是葛誠主動承認自己是朱允炆的奸細,讓朱棣對他另眼相看.

"葛先生,你的確能坦誠相見,孤甚是欣慰.你所說的缺憾,是不是指孤身在西北?"


"有這方面."葛誠忙道:"王爺的根基在北平,那里有十萬大軍,如今王爺身邊只有八十人,縱然王爺韜略過人,能征善戰.但雙拳難敵四手,猛虎架不住一群狼.王爺此刻起兵,此地起兵,不亞于飛蛾撲火."

"再有,朱允炆剛剛登基,雖然柳大人之死,跟他有莫大的關系,當他畢竟還,還是天子……占據大義名分.王爺起兵,就是謀反.到時候朝野上下,未必會支持王爺.老臣以為,還是應該想辦法返回北平,靜待時機,等候朱允炆出錯,到了那時候,王爺再起兵,也為時不晚."

朱棣認真聽著,不時點頭.

"葛先生所言,的確都是為了孤王著想,只是很可惜,孤不能聽從你的建議!"

葛誠驚訝地看著朱棣,"王爺,莫非還是不信任老臣,老臣絕沒有……"

"不!"朱棣擺手,"葛先生,你說的都對,可孤不能只考慮自己啊!"

"王爺,你的意思是?"

"葛先生,我那位侄子借口調回柳淳,在半路上把他給殺了.如今朝野悼念柳淳,勢必又會激怒朱允炆,他和他的爪牙還會殺人的!"

"你說得對,現在時機還不成熟?可什麼時候時機成熟?難道一定要坐視朱允炆殺光朝廷上下的忠良之士嗎?難道死了一個柳淳,還不夠慘痛嗎?先生,你可知道,整個變法就是柳淳設計的,他死了,我大明的變法大業,就毀了一半!"

"若還是任憑朱允炆殘害忠良,到時候就算孤能打敗他,又有什麼用?還有誰能替大明推行變法?"

"孤不能想著自己,孤必須站出來!"朱棣握緊了拳頭,"孤此刻舉起義旗,朱允炆就不得不把精力放在我的身上,內憂外患之下,他未必敢殺京城的那些忠良干吏.孤起兵,不為別的,只為給我大明留下一口元氣啊!"

朱棣是真的痛心疾首,柳淳死了,那可是父皇都看重的人才,怎麼就敢隨便殺了?不怕天譴嗎?

葛誠見朱棣態度堅決,非比尋常,心中的豪情也湧了出來.

"王爺,老臣服了,王爺胸襟氣度,眼界見識,堪比先帝.更兼大仁大勇,世所罕見.老臣願意與王爺同生共死!"

葛誠說著,拿起匕首出了帳篷,等他回來,手里多了一碗馬血,他讓人准備兩面旌旗,就沾著血,寫下了八個字.

奉天靖難,護國救民!

朱棣默默念叨了兩遍,欣然道:"好,立刻打起旗號!"

朱老四邁著大步,到了帳篷之外,他翻身上了棗紅馬,手里提著明晃晃的一把戰刀.

在朱棣的身後,只有八十名騎士,加上一文一武兩個人.朱棣可是統禦過千軍萬馬的人,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人生當中,最重要的一戰,竟然是如此寒酸!

"弟兄們,隨我進軍咸陽!"

區區八十人,還敢主動攻城,朱棣的腦袋里面,也不知道裝了什麼玩意,跟找死還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