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柳淳,我輸了



"我不信,打死我也不信!"

甯王朱權像是瘋了似的,充滿了鮮血的眼睛,呈現暗紅的色彩,凶戾的光芒,死死盯著地保奴!

他怎麼可能相信呢?

這家伙被藍玉俘虜,落到柳淳手里,堂堂皇子,變成了苦役,住著簡陋的房舍,吃著粗粝的食物,從天堂落到了地獄,那種滋味該是何等刻骨銘心!

他也是皇子,假如有人這麼對他,他一定視為生死仇敵,哪怕暫時歸附,也會臥薪嘗膽,終究有一天,他會報仇的!

這才是正常人該做的事情!

可為什麼?為什麼地保奴不記恨柳淳,反而幫著他抓了自己,難道柳淳會妖法?不然他怎麼會死而複生?

朱權突然打了個冷顫,情不自禁地低下了頭,他害怕了……

"末將拜見燕王殿下,甯王朱權前來請罪,請燕王示下."地保奴大聲吼道.

朱棣滿臉都是笑容,他親自站起來,把地保奴攙扶起來,仔細瞧了瞧,這家伙個頭跟自己差不多,魁梧如牛,壯實如山.

"不錯,長成一個好漢子了.你父親怎麼樣?"

"父親在整理文書,他准備編寫一個史冊,只可惜,他讀書不多,文筆有限,未必能寫好."

朱棣道:"前朝疆域遼闊,遠超曆代,雖漢唐也不能相提並論.的確該好好寫一本書,把前朝的得失利弊,都公允平和地寫出來.這事你可以去找柳大人,跟他商量一下,令尊也可以參與編寫,大家共襄盛舉,兼聽則明嗎!哈哈哈!"

地保奴連連拜謝,"殿下厚恩,末將感激不盡."

道謝之後,地保奴退到了一邊.

朱棣這才看了看朱權,冷冷道:"十七弟,你來得有點晚了!"

只是一句,朱權就渾身劇烈震動,鬢角的汗就流下來了,那麼多藩王,他離著朱棣算是最近的,實力也是最雄厚的.

很可惜他一直站在朱允炆這邊,雖然有出工不出力的嫌疑,但是他的確沒有幫著朱棣.假如朱權能早早加入靖難軍,或許耿炳文早就兵敗如山倒了.

朱權數次參與圍攻北平,險些把三頭小豬逼到了絕境,新仇舊恨!

如今朱棣贏了,黃河以北悉數落到了朱棣手里,甯王朱權,就成了甕中之鱉.

豈會有他的好果子吃!

"四哥!四哥啊!"朱權砰砰磕頭,涕淚奔湧,哭得稀里嘩啦,"四哥,小弟有罪,小弟該死,還請四哥看在父皇的面子上,給小弟一條活路吧!小弟情願意出家做道士,四哥……饒了我吧!"

他放聲大哭,齊王卻從外面闖了進來,一看跪在地上的朱權,他喜得跳起來三尺高,撫掌大笑.


"好啊,朱權,十七弟!你也有今天!當初我,還有湘王,岷王,大家伙相約舉事.我就給你寫了信!你呢?非但沒有幫忙,還出賣了我們!害得湘王慘死!今天你總算落網了,該你償命了!"

齊王跳過來,揪住朱權,就要往外面拖,"十七弟,讓七哥送你一程!你放心,七哥手藝好著呢!保管讓你多挨幾刀!"

"啊!"

朱權臉都綠了,"四哥,我沒有出賣七哥他們,我也是被逼無奈,我身邊都是朱允炆的人,我冤枉啊!"

齊王朱榑才不管這些,"你冤枉?你還能有湘王冤枉?我現在就讓你去跟湘王謝罪!"

朱榑抽出了佩劍,在朱權的腦門,蹭了兩下,冰冷的鋼鐵,鋒利的劍刃讓朱權魂飛魄散,什麼膽氣都沒有了.

"饒命啊,四哥,饒了我吧!"

朱棣總算咳嗽一聲,"七弟,十七弟畢竟是咱們的骨肉兄弟,在戰場上,各為其主,也算不得什麼.重要的是他能改過自新,共同參與靖難大業,誠如是,我可以給他一條活路."

"四哥!"朱榑不答應了,他圓翻著眼睛,怒氣沖沖道:"四哥,你這是婦人之仁,這小子沒安好心,他就是一條白眼狼,留著他,早晚會成為禍患的.我知道四哥不願意殺害自己的兄弟,這個罪名我來擔,我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榑素來凶殘,真要是落到他的手里,還不如死了好.

朱權緊咬牙關,簡直害怕到了極點.

朱棣沒有說話,而是走到了朱權的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兄弟倆四目相對,朱棣笑容可掬,"十七弟,四哥知道,你心中一定有疑問,為何辛辛苦苦,培養的朵顏三衛,為什麼會背叛你,算起來已經有五六年了,他們為什麼還聽從柳淳的命令?明明是生死仇敵,怎麼還敬若神明?"

朱棣連著說了幾個問題,全都是朱權的疑惑,他咬著牙道:"四哥說得對,弄不明白這些,就算死了,我也不甘心!"

"好!我現在就讓你明白."

朱棣讓人去請柳淳,而此刻柳淳正在丘福的府上,點收戰馬呢!

"這匹黃驃馬太老了,根本上不了戰場,這匹棗紅馬看著不錯,但徒有其表."柳淳伸手摸了一下,濕乎乎的,都是汗.

"如果我沒看錯,這匹馬跑不了多遠,就大汗淋漓,十分虛弱,上不了戰場."柳淳笑呵呵道:"對吧,丘將軍?"

丘福老臉鐵青,真沒想到,柳淳還是個行家,騙不了他了!

柳淳挨個看過,只挑出了十三匹還算不錯的好馬.

有人要問了,丘福家里就這麼點好馬嗎?

十三匹!

可不少了!

尤其全都是良馬,這就更難得了,一匹戰馬的伙食最少也要頂三個士兵,好馬就更貴了,十三匹神駒,至少頂得上一百多人的開銷.


丘福這些年,把所有的俸祿,賞賜,繳獲,還要暗中弄來的錢,都砸在這上面了.

這一次輸了個干乾淨淨.

"還有七匹,丘將軍,你看什麼時候給我送去?"

丘福咬碎鋼牙,"我,我說話算話!一定給柳大人送去!"

"時間呢?總該給我個說法吧!"

"這個……一,一年之內如何?"

柳淳突然笑了,"這一年應該沒什麼太多的戰事,光靠丘將軍的俸祿,那是不夠的.我又不能逼著你喝兵血,這樣吧,你寫一張欠條……七匹神駒,一匹按一百五十兩算,我就收一千兩,你想什麼時候還,就什麼時候還,這個還算公道吧?"

"嗯!"丘福發出猛獸一般的悶哼,沒法子,誰讓他輸了呢!

"取紙筆來!"

"不必了."柳淳從懷里掏出了一張欠條,遞給了丘福,抬頭已經寫好了,就是丘福.

"好啊!柳大人,你是處心積慮,早就設計好了!"

柳淳啞然,"小事一樁,不必誇獎.你瞧瞧就是了,然後下面按個手印就行了."

丘福往下看,果然如此,什麼都寫好了,連日期都填的是今天!

真是好厲害!

"柳大人,我服了!你是真能算計!"他憤怒地按好了手印,猛地抬起頭,怒吼道:"可我還是不服氣!你,你投機取巧,朵顏三衛突然投降,把朱權給出賣了,這事情跟你沒關系,你不過是撿了個便宜!你,你有本事堂堂正正,贏我一次!"

柳淳哈哈大笑,"丘福啊,要不這樣,你想輸得心服口服,就替我牽著馬,咱們去見見甯王,見見地保奴,把這事情問清楚,看看是不是我投機取巧,如何?"

丘福眼珠轉了轉,"好!去就去!如果我贏了,你,你的賬就一筆勾銷!對了,這十三匹馬,還要還給我!"

柳淳點頭,"好啊,那你要是輸了呢?"

"輸?我,我再賠給你二十匹戰馬總行了吧?"

柳淳點頭,也別二十匹戰馬了,就算三千兩銀子吧,回頭我再給你寫個欠條,簽字畫押就行了."

"好嘞,我這就……不對!"丘福氣得晃腦袋,"我還沒輸呢!這次輸的人一定是你,是你!"

王府外面,出現了很有趣的一幕,丘福黑著老臉,替柳淳牽馬墜蹬,而柳淳騎的正是丘福寶貝得不行的烏錐馬!

王府的侍衛不解其意,只是覺得好笑,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啊?

丘福的臉比鬼還難看,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只能過來接過馬缰繩.


"丘將軍,還是按照以往的草料,小的們會好好照顧的."

"照顧個屁!"平平常常的一句話,讓丘福一下子就憤怒了,他狠狠把缰繩一甩,扔到了侍衛的懷里.

"這牲口不是老子的了,你們隨便!"說完,他就快步走了進去.

柳淳跳下戰馬,輕笑道:"辛苦你們了,替我好好喂著."柳淳說完,也跟著進去了,侍衛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笑了.

丘福這家伙,一向囂張跋扈,沒想到,這次卻吃癟了,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愣著干什麼啊!按柳大人的吩咐,加雙倍的草料!"

王府議事廳.

幾位藩王,包括一些重臣,就連道衍和尚都來了.

甯王朱權也得了個條凳,坐在下面.

"我受命就藩大甯,我知道,大甯是柳淳的地盤,可我不服氣,他離開大甯時間不短了,我身為攘夷塞王,手握大權,我怎麼能給柳淳當傀儡!"

朱權切齒咬牙,"我到任之後,聽說柳淳對胡人素來殘忍,我就著力拉攏,守邊精壯,組成三衛兵馬,號為朵顏三衛!"

"我的原配死得早,重新娶妻,我,我娶了個蒙古夫人!我的所作所為,都是拉攏他們,讓這些胡人聽從我的號令."朱權怒視著地保奴,"你,你說!我可有半點虧待你們,你們怎麼可以背信棄義!你,你們不是篤信長生天嗎?你們的良心何在?"

事到如今,朱權也不隱瞞了,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盤托出.

在場的幾位藩王聽著,其實也是沒道理,就算落到他們的身上,也不願意當傀儡不是!

可奇怪的是這些手段為什麼不管用啊?

柳淳在大甯的時間其實不算長,他怎麼就能牢牢控制大甯呢?

朱棣面帶笑容,"柳淳,你該給大家伙揭秘了吧?"

柳淳輕輕一笑,"王爺,我說句話,諸位或許不一定愛聽,日月之下,沒有什麼秘密,我也不會妖法.其實說到底,甯王殿下用的都是舊手段,拉攏收買,可你未必了解蒙古百姓的真正想法!"

地保奴突然站起,激動道:"柳大人說的沒錯!甯王殿下,你以為蒙古人生長在馬背上,天生就是戰士,對吧?"

朱權哼了一聲,"難道不是嗎?從古至今,草原不都是如此嗎?"

地保奴嘲諷冷笑,"的確是這樣,從自從柳大人到了大甯之後,他教給我們冶煉,榨油,紡織,開荒種田,圈養牲畜……他讓幾十萬的部眾,不必過征戰殺戮的日子,不用為了一口鍋,一個盆,就賭上性命!"

"而你呢?卻想讓我們重新變回靠著殺戮為生的野蠻人……你說,大家伙會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