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老者,在一瞬間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即便依然還是這幅普通農家老老爺爺的模樣,但是在趙楠的感觀之中,已經完全不同.
這是一個比想象之中還要更有故事的老人.
氣氛沉默到了極點的時候,被強硬褪去了偽裝,恢複成為了大學者艾弗森身份的老人家,忽然把雙眼完成了一線新月的模樣,笑道:"年輕人,喜歡喝茶嗎?"
"茶的話,紅茶可以."趙楠點了點頭.
……
……
屋內,艾佛森正在嫻熟地沖泡著聞起來十分清香的茶葉,趙楠就在他的對面,安靜地坐著.
"學者的等級是什麼?"艾佛森冷不丁地問道.
沒有絲毫意外的趙楠下一秒便回應道:"高級學者,大概還差一些就到大學者吧."
"你不是學者一族的人吧."
"我只是到過龐貝城."
提起這個古老城市名字的時候,老人家沏. 茶的手微顫了一下,很快便恢複了穩定,目光是看著窗外的,窗外很遠很遠似的地方,輕聲道:"我啊,很多年沒有回過去了.想要回去,卻回補了去……或者說,不敢回去才對."
"為何?"趙楠明知故問道.
艾弗森坐了下來,雙手捧著沏好的茶水,緩緩地抿了一口,"想要聽聽我這個罪人的故事嗎?"
大概是想要傾吐一下心中多年的愁事一般,艾佛森帶著詢問的目光看來.怎知趙楠只是搖了搖頭:"不必了.老實說我對于你的過往並不敢興趣.想要知道的只是你出現了,但為什麼要隱瞞身份而靠近到洛克.你對它的企圖是什麼."
艾佛森轉動著手中的茶杯,"我說過了,把洛克還有思思都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樣,也只是想要安安靜靜地看著洛克而已.僅此而已."
"感情回路是你放在洛克身上的."
"是啊.確實是我放的."艾佛森的臉上漏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當年滅城的仇恨,幾乎讓我的理智奔潰.我不惜一切地想要複仇.但是單憑我一個人的力量,似乎做不了什麼.我所專供的方向,並不是傾向于戰斗類型的魔導技術.手頭上所擁有的本命戰斗人偶……其實說是輔助類型的還要更加適合吧."
"所以你打算啟動最後之作,以此作為你複仇的力量了?"趙楠道.
艾佛森輕聲道:"那時候的我,幾乎可以說是不顧一切.不僅僅是洛克.還有許許多多.我制作了不少的類人形態的魔具人,在它們的身上都植入了感情回路.想著只要數量足夠多的話,一定可以從這些試驗品之中,誕生出來一個完美的回路.洛克是我在旅途之中隨手制造出來的,後來交到了某位聖者的手中……你應該是從尤利西斯大人手中得到洛克的吧."
趙楠點了點頭.
艾佛森歎了口氣道:"老實說,制作洛克只是當時一時興起的,當做是那位大人收留了我一段時間的謝禮.以我當時的技術,感情回路應該可以更加完善才對,但是我沒有那麼做.大概是下意識地不看好這個孩子吧.只不過.命運無常,當年最不被看好的孩子,它的成長卻是眾多'兄弟’之中作為傑出的……甚至說,距離完美也僅僅差了一步."
說著,他深深地看著趙楠,"前段時間洛克還在這里生活的時候,經常能夠從它的口中聽到你的事情.它說過自己侍奉的那位先生,教會了它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想洛克能夠有這種成長.一定是拜你所賜的吧.同時,思思也是你特別為洛克所准備的吧?"
趙楠聳聳肩道:"一場意外.後來覺得有趣……事實上以思思為契機,洛克的成長也出乎我的預料."
"我後來想了很多很多.無論我做出了多少的試驗品也好,最終都無法達到完美的狀態."艾佛森眼中閃爍著一絲執著的光芒.
這與趙楠曾經在星靈界之中所認識的那些老學者眼中閃爍的光芒幾乎是一樣的.
"……無論它們的行為再怎麼像一個生靈也好,始終還是欠缺了一些東西.我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錯了.直到我看見洛克之後,才明白過來.失敗的試驗品所欠缺的到底是什麼."
"愛."
"不管是親人的愛,或者是朋友之間的愛,甚至是情侶之間的愛."艾弗森苦笑一聲:"人如果不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的話,如何能夠稱得上是完整的人?更加不要說從無中生有地創造一個真正的靈魂出來了.然而這樣一個基本的問題,我……我們從一開始就忽略了.僅僅是在不斷地加入推演回路.用來分析,模仿生靈的一切行為.以為依靠這種模仿,最終就會成長為真正的人."
"而我自己,也是一個不懂得如何去愛,僅僅是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糟老頭而已,又怎能夠創造出來一個真正懂得怎樣去愛的魔具出來?"
趙楠的手指在木桌子之上敲打著,多多少少能夠從這位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一種遲暮之意,"聽你的口氣,我怎麼覺得你似乎放棄了對滅城的複仇?"
"就算把諾爾多國的人全部殺光了又如何?當初死掉的同族也不會因此而複生."艾佛森淡然道:"而當年的仇人許多也早就隨著時間而老死.所謂的複仇只能夠報複他們的下一代嗎?把屠刀對准了那些並不知道當年內情,僅僅只是因為血緣之上帶來的罪孽的人,讓他們在無辜之中慘死嗎?我殺不光所有的人,然後對于我的仇恨,會同時借由血緣繼續遺傳下去.他們的後人來殺我,我的後人去殺他們.如此,何時才能夠到盡頭?"
以滄桑老人才有的特別感歎,艾佛森深深地吸了口氣道:"無盡的仇殺背後,只會換來一個毀滅的結局.龐貝城已經成為曆史了,也就隨它去吧.本來,當初的仇恨以及滅城,沒有雙方矛盾的激化,也是開啟不出來的."
他看著趙楠,用著自嘲的口吻道:"或許你不知道,在龐貝城被消滅之前,諾爾多國其實是作為一個奴隸國一樣,一直被龐貝城所剝削著,為它的研究和發展,不斷地提供著人力和物資.幾乎到了窮盡國有的程度了……可如何也滿足不了龐貝城的胃口,才最終讓諾爾多國舉國上下都難以忍耐,憤而反抗的."
"原來如此嗎……"趙楠深深地吸了口氣,閉起了雙眼.
……
……
所接收關于學者的憤怒這個任務,僅僅是從被滅掉的龐貝城的學者遺體之中找來的,帶著的是龐貝城所有死掉之人的憤怒和怨恨.
可在這之前,卻還有一段趙楠所不清楚的曆史.趙楠沒有想到,在滅城之前,龐貝城與諾爾多國的關系,竟然是這種類似與地主和農奴之間的關系.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何去何從,一直都在世界流浪者.沒到一個地方就會住上一段時間,感覺到差不多了就會離開."艾佛森眼中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直到我來到了坦尼亞城,本來也沒有想著要住多久,但怎麼也想不到,會和那個孩子再一次碰面.而它的成長,更是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就這樣,我居住在它的旁邊,每日都觀察著它的一舉一動."
"但是這次再見面的時候,我稍微看了看洛克一眼."艾佛森帶著疑惑地看著趙楠:"首先洛克身上原本的動力爐就不是我當時隨時做的那個.而看手法的話,應該是我當年的一個好朋友的手筆才對.但是,他當年明明是藏生在龐貝城的戰火之中.或者我可以理解這是你無疑之中獲得了我朋友的傳承,所以能夠制造出來這個動力爐也不一定.但這次再見洛克,他的身上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動力爐……而這個動力爐分明就是出自當年另外一個試驗品的身上,也就是我自己親手制造出來的."
"所以,你才故意讓洛克喝下了所謂的藥……其實只是一些帶著修複功能的特殊材質.目的就是為了引我出來,與你見面,對嗎?"
"是的,我只是想要知道,另外一個動力爐的事情."艾佛森正色道:"如果可以的話,請看在同為學者的份上,告訴我吧……另外一個孩子,它到底怎麼樣了?"
"這麼說來,瑪爾也是出自你之手了?"趙楠凝視著對方,"那種半人半魔具."
艾佛森沉默了許久.
"我說過了,當年為了複仇,我幾乎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完成真正的感情回路."他臉帶歉意道:"想著既然無法通過完全的人工制造出來,是否可以通過嫁接真正生靈感情數據之類的方法."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臉色發白,顫抖著,"所以,你讓我如何用這雙濺滿了鮮血的罪惡雙手,去做所謂的複仇啊……"
半人半魔具……自然不可能一次性就能顧成功.
那麼在成功之前,到底失敗了多少次?
趙楠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果然陷入偏執之中的學者,都是一群瘋子,真正的瘋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