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 沒飯碗



"我還會來看你的."杜海棠站了起來,我聽得出來,她好像很疲倦,腳步聲也遲滯,不跟以前一樣娉娉婷婷腳下生風了:"可惜你這一次,不跟上次那個小哥一樣,有挽救的機會,不然的話……"

我干爹親自封的功德,肯定沒法補救,果然杜海棠也幫我占星了,結果看來不算好.

不過也好,至少我是不用再跟杜海棠牽扯上什麼了,跟她做買賣太特麼倒黴了--我干爹沒准就是為了讓我預防她,才這麼做吧.

正這個時候,杜海棠忽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我聞到她身上已經沒有了上次聞到的那種奇異的香氣,變成了……啊,少年爺爺和桂花奶奶家里聞到過的丹參滴丸的味道.

病了還咋了?她那個身體構造還會得病?

等杜海棠走了,阿瑣忍不住說道:"她……她真的是杜海棠啊?為麼子變成這樣了?"

"廢話,不是杜海棠,能有這種派頭嗎?"王德光聲音雖然也有點意外,但還是肯定的說道:"她……可能早該這樣了."

"你們跟我說說,"我問道:"杜海棠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老了."陸恒川很認真的說道:"老的你要是睜開眼睛,都不好認出來."

"啊?"我一愣,這特麼是怎麼回事,她明明是弄到了鳳凰血,不是可以長生不老了?臥槽,還是說……

"你什麼表情?"陸恒川說道:"你猜出什麼來了?"

"我覺得,咱們是想錯了,"我立刻說道:"我看杜海棠找鳳凰血,不是為了長生不老的."

"啊?"唐本初的聲音莫名其妙的:"啥意思,那她費這麼大的功夫找鳳凰血干啥?"

"她想著,停止長生不老……"我皺起了眉頭:"保不齊,她其實並不希望一直這樣年輕下去……可能,她的年輕,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更何況這個長生不敗的年輕,還給她帶來了這麼大的麻煩."

很多人都傳說杜海棠用邪法吃嬰胎,逆天而行,才能永葆青春,背地里西派都反她.

我一下想起來了"九龍纏珠"里面的鮫了.

會不會,杜海棠以前,機緣巧合吃過鮫肉?

結果就一直不老不死,改變都改變不了,而鳳凰血是靈藥,能解除所有的"藥性",她要鳳凰血,就是想解除了鮫肉的作用.

所以現在她非但沒有保持青春,反而一下就老了.

其他人的奢望,原來竟是她的痛苦,我好像一直都想錯了杜海棠--她年輕的時候,經曆了什麼樣的故事?

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樣,眼看著身邊的人來來去去,自己卻站在原地,所以這種日子過膩了?

不論如何,這下,她算是解脫了吧……

"行了,比起杜海棠的事情,你還是關心關心你自己吧."說起煞風景來,死魚眼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我剛醞釀出了一點憂傷來,又被他無情打破:"你是打算瞎一輩子嗎?"

"廢話,"我身殘志堅的翻了翻白眼:"你以為老子跟你一樣沒出息?還特麼摸骨,不如去保定盲人學校考按摩證呢!"

"那你說,"死魚眼知道我損他:"你有想法了是不是?"

"問題是出在了功德上,當然要從功德這里開始入手,"我說道:"干爹既然是給我個教訓,那從現在開始積攢功德,說不定功德積攢回來,還有機會."

說白了,我飯碗不熟老天收的,是我干爹收的.

"可是師父,你現在什麼也看不見,也沒法測字了,怎麼積攢功德啊?"唐本初的聲音很疑惑:"要不,我們再想法子,給你找一找有沒有山神廟那種事兒?"

"杜海棠剛才說的已經很清楚了,現在沒有那種事兒能給咱們做,還是從零開始,一點一點積攢回來吧."我想了想:"這里是哪里?我受了這麼重的傷,應該來不及給我送太遠的地方,還是在南方吧?咱們回門臉,我這個樣子……上頭還有不少事兒呢."


"老板,你都這樣,還操心上頭的事兒,"王德光很重感情,也忍不住帶了點哭腔:"未免太不容易了."

"行了,有啥不容易的,你們……"我話還沒說完,忽然一個柔軟溫暖,帶著水蜜桃香氣的身體撲在了我身上,大聲的哭了起來:"千樹,是我自私,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

我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雷婷婷順滑的頭發,死鴨子嘴硬:"這有啥啊,沒事沒事,有個歌兒怎麼唱的,為了你,我願意……"

我歌還沒唱完,嘴就被雷婷婷柔軟的唇齒給堵住了.

甜甜的,暖暖的,特別香,混雜了一點咸--是她腮邊的眼淚.

這是我接過,味道最有層次的一個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雷婷婷才抬起頭,帶著強壓下去的哭腔,特別認真的說道:"我爸的事情,我再也不會跟著摻和了,千樹,從此以後,我雷婷婷要是再干出對不起你的事情,那我就……"

我知道她不會說什麼好話,趕緊把她嘴堵上了:"你沒對不起任何人,你的人生,你想怎麼選怎麼選,其實我知道,你也挺難的,他們畢竟是你的骨肉至親,誰當夾心餅干也不好受."

雷婷婷握住了我的手,握的特別緊.

"咳咳,"忽然唐本初咳嗽了一聲,說道:"我覺得外面空氣很新鮮,你們跟我一起呼吸一下去行不行?"

阿瑣說道:"為麼子,這里空氣也很新鮮……"

她話還沒說完腳步先踉蹌了起來,顯然是被人給拖走了.

腳步聲零零碎碎,我聽到了關大門的聲音,雷婷婷似乎也害羞了起來,趕忙站起來,咳嗽了一聲:"你也別想太多,我不是想給你壓力,我也不逼你跟我確立什麼關系,我說過,我願意等……等你……"

可能話越多越沒法表述清楚,她一跺腳,也走了.

我吐了口氣,開口說道:"死魚眼,你沒給我摸過骨是不是?"

死魚眼的聲音有點猝不及防:"你怎麼知道我沒走?"

"廢話,剛才的腳步聲都是誰的,老子聽得清清楚楚,就知道你沒動地方,"我說道:"你給我摸一摸,看看我的骨頭,是不是跟其他人不一樣."

"你耳朵可以啊,警犬都得服你,"死魚眼走過來,修長的手在我身上摸了起來,上下幾圈下來,手一下就在我腰上停了,停的有點發怔.

我猜出來了:"跟別人不一樣,是不是?"

死魚眼沉默半晌,我估摸他是點了點頭,但是一想我看不見,才說道:"是不一樣,可為什麼……"

我歎了口氣,那就說明,我和我兄弟的關系,還有濟爺當年是怎麼做的,還真讓我猜對了.

濟爺,到底還瞞著我什麼!

"咣……"正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不鏽鋼餐盤落地,和里面湯湯水水灑出來的聲音,接著就是唐本初冒冒失失的聲音:"我啥也沒看見,師父,陸先生,我啥也沒看見,我不會告訴婷婷姐的,你們放心."

放你四舅奶奶的心啊!

身體恢複好了,我就重新回到了門臉上,叫陸恒川以我的名義過去打聽了一下,原來大先生去給郭屁股解決功德上的事兒還沒回來,那這個時候,我是不能把自己沒飯碗的事兒抖落出去的,軍中不可一日無帥,大先生不在,這里的"帥"就是我.

我這事兒傳出去,不是自己丟人,而是整個北派丟人.

于是我尋思了一下,就決定在家裝病,有事兒可以找我說,上頭我暫時不去,一時間來了不少慰問的,花籃堆了一大摞,搞得這門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開花店的呢.

這天我正戴著個墨鏡在後街曬太陽呢,忽然就聽到了一陣淒厲的哭聲:"讓我死吧……讓我死吧……我沒法活了……"

這是什麼事兒?我頓時豎起了耳朵,聲音聽上去很屈得慌,臥槽,應該是個做功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