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大桑樹 下午4點和7點兩更合更五千字沒有多收錢



人在這種情況下,有時候會忘掉一部分現實,比如說遇見死去的親人,也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不可能在現實之中發生的事情,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我現在的反應也是,忘了自己是個丟了飯碗的人,按道理說,是不應該看見任何東西的.

可這個時候,我安之若素的對著那個女人就走了過去.

潛意識里覺得,她叫我,我就應該過去.

桑樹上結了滿樹的桑葚,紅到發黑,一看就特別甜.

雖然離著那個女人越來越近,可我還是看不清楚她長得什麼樣子,只覺得面目模糊,卻挺可親的----好像是認識的人一樣.

到了她身邊,她先開了口:"謝謝小先生."

我雖然既不認識她.也不知道謝從何來,卻還是擺了擺手,說不客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小先生幫了我這麼大的一個忙,我欠你一個人情,"穿青衣的女人溫和的說道:"所以有件事情告訴你,就當我對你的報答吧."

我洗耳恭聽,同時發現青衣女人頭發特別長,盤了一身----不對,那不是頭發,好像是什麼活物,有點像是個大壁虎,還是個斷了尾巴的大壁虎.

大壁虎很乖順的依偎著青衣女人.

青衣女人指著身後的桑樹說道:"你記著這里,一定要記牢靠了,你想要的東西,這里就有."

我想要的東西?我是想吃桑葚嗎?記不清楚了,但我還是照著她的話,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那棵樹.

那棵樹上有一道形狀奇怪的疤痕,像是被人砍過幾斧子,卻沒砍透,又有誰借著這個傷疤,在樹皮上劃出來了一個模樣可笑的人臉.

我們小時候也干過這種在樹皮上刻字畫畫的事情,樹越來越大,當時留下的痕跡也會越來越大.

這是啥?

"記住了嗎?"青衣女人說話的聲音很溫柔.我忽然覺得,我如果有母親的話,她說話,肯定也會是這種聲音.

我點了點頭.

"那就好."她笑了笑,把手搭在了我肩膀上,推了我一把.

她用的力氣不大,但是我被推的一個踉蹌,接著就像是掉進了什麼特別深的地方----人時常會做那種從高處墜落的夢,據說是人入眠之後,神魂外行回身體的感覺.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還是一片漆黑.

"你詐尸啊?"耳朵左邊是死魚眼不耐煩的聲音.

對了,我們昨天晚上是借宿在了八爺家里,阿瑣雷婷婷住小單間,我.死魚眼,還有唐本初王德光睡在一條大炕上.

"師父,你咋醒了?"接著右邊是唐本初迷迷糊糊的聲音:"你喝水?我去給你倒."

說著,他窸窸窣窣的要下床.

"老板咋了?"連睡覺最沉的王德光都被驚醒了,急急慌慌的就問:"是不是飯碗回來了?是不是能看見了?"

"你們別忙,"我把唐本初也摁回到枕頭上:"我就是做了個夢."

夢里的女人,是龍母娘娘?

真好,回味起夢里的感覺,能看見東西的感覺真好.我啥時候還能看見東西呢?

都說夢里是沒有顏色的,可是那個夢里,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樹葉碧綠,果子深紅.


對了,那是桑樹啊?桑樹是個什麼意思?

聽著他們幾個的聲音,現在應該是半夜,側耳傾聽,外頭還有忙忙碌碌的聲音,應該是災民們還在安置善後的事情.

唐本初和王德光很快又沉入了夢鄉,只有死魚眼一個勁兒的跟烙餅一樣來回翻滾,我被他搞得很煩:"你他媽的不能消停會兒?"

不是才剛死里逃生嗎?要不說龍皮太歲管用呢,看給這貨精神的,想想我就心疼,真是活糟踐.

"我睡覺輕,醒了睡不著了."死魚眼冷冷的說道:"都是因為你詐尸."

"老子樂意詐尸,你睡不著活該."我轉過身想接著睡,可是發現自己也睡不著了.

你娘.

而死魚眼那邊終于消停下來,可能快睡著了.

我心里不服,就暗暗的戳他,他一把就攥住了我的手,低聲說道:"要我把你的指甲掀開嗎?"

欺負殘疾人啊這是.

"我睡不著."

"活該."

現世報來的就是這麼快.

"哎,死魚眼我問你,桑樹代表著什麼意思?"

"大概是喪事吧."

臥槽,太特麼不吉利了,我後背一涼,怎麼就忘了死魚眼是個烏鴉嘴呢,問誰也特麼不能問他啊!

嚇的我抱緊了我的小被子.

可這麼一抱,忽然覺得被子里面靠近大腿的地方出現了什麼東西……會動!

而且摸上去涼颼颼滑溜溜的.還是特別大的一坨,不會是蛇吧?

對了,這個地方氣候潮濕,確實盛產蛇!

要是沒毒倒是好,要是有毒可就傻逼了,老子現在可是一根獨苗,還得傳宗接代呢!

"死魚眼,死魚眼,"我努力以不驚動那條蛇的動作把手伸進了陸恒川被窩里晃蕩他:"立功的時候到了!"

"你個傻逼有完沒完,讓不讓人睡覺了!"

"不是,你掀開我被子看看,動作要小!"

死魚眼不吱聲了,半天才問:"你有毛病?"

"我的毛沒病,蛇,有蛇!我說你小心點啊,別驚了那貨!"

死魚眼這才掀開了我被子,一摸,還真攥住了什麼東西,接著一把就甩到了床下去了,我聽到了"啪"的一聲脆響,像是個飽含水分的東西.

"那是個蛇吧,大不大?"

"不是蛇."

"那是啥?"

死魚眼半天才說:"我怕說出來嚇死你."

接著轉頭閉上眼睛,一聲不吭了,怎麼踹他都沒反應.


瞎了真不方便.

剛歎了一口氣,死魚眼忽然就說道:"我也希望你的飯碗能快回來."

唷,這王八蛋還是挺愛戴老子的嘛!

可還沒等我沾沾自喜完,他就接著來了一句:"本來就是個野豬,現在變成了瞎野豬,我怕你哪天把自己撞死."

我就說這個死魚眼是憋不出什麼好屁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聽到了雷婷婷來敲門:"千樹,你醒了沒有?"

"醒了醒了!"我一咕嚕就起了床往外跑,結果一腳踩上了什麼滑溜溜的東西,仰面就要摔一跤.

還是死魚眼眼疾手快一把將我給撈了起來,沒好氣的說道:"你不是瞎子,是瞎蛾子吧?"

我也懶得搭理他,張嘴就喊:"屁股,把門弄開!"

屁股開門的本事算得上是個獨門絕技,撥門栓,擰把手樣樣精通,這會兒只聽門一開,雷婷婷的手就伸了進來把我的手給攙住了:"宋老太太找你."

我頓時就來了精神,我這飯碗一直也沒回來,眼瞅著宋老太太這里,應該是最後的希望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為了我做個好夢.

等到了宋老太太那里,我立馬就問她解出什麼來了,但是宋老太太歎了口氣,說可能天命注定,昨天半夜里村子鬧了點邪乎事兒,人命關天的,她過去給處理了一下,處理完了天就亮了,沒來得及睡下做夢.

可我已經得盡快回到上頭去了,不然的話郭屁股也壓不住了,難道就這麼瞎著回去?

宋老太太像是看穿了我的表情,連忙說道,她沒做夢也不打緊,但是如果我做了什麼夢,也可以直接告訴她,保不齊,能從我做的夢里找線索.

我這人一般做完了夢就忘,這會兒腦子里面已經模糊了.我昨天做夢了嗎?我夢見啥了?你娘,這可麻煩了!

"桑樹."忽然我身後傳來了死魚眼的聲音:"他夢到了桑樹了."

"桑樹?"宋老太太忙問:"你還記得是個什麼樣的桑樹嗎?"

被死魚眼這麼一點,我腦子里也猛地就回憶起來了,忙把夢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跟宋老太太講了一遍,接著問道:"我是看見一棵桑樹,桑樹上頭帶著刀疤,被人畫出了一張臉!村里有這麼一棵桑樹嗎?"

宋老太太沉吟了一下,就把八爺他們給叫來了,結果問了半天,沒人知道有這麼個桑樹.

"也有可能,不是在野外,而是在人家院子里,"死魚眼忽然說道:"自古以來有個習俗,叫桑前梓後,會不會是哪個人家院子里種了這樣的樹?"

這倒是,因為在古代,勞動婦女一般都會養蠶,桑樹的葉子能喂蠶.種植梓樹為了點燈,梓樹的種子外面白色的就是蠟燭的蠟,以前的人使用的蠟燭上的蠟都是靠梓樹獲得的,所以有桑梓的地方就是家園,現在桑梓也是故土的稱呼.

"人家院子里?"八爺猶豫了一下,忽然一拍巴掌:"昨天那一家前院就有一棵大樹,我不知道是啥樹!"

就是宋老太太給人解決邪乎事兒的那一家?

"原來是這麼回事,"宋老太太像是想明白了什麼,忙說道:"快點快點,帶著小先生上那家去!"

路上才知道,原來那中邪的也不是別人,竟然是跟我一起上禿龍山,那個水性很好的年輕人.

那個小伙子今年才十九,長得一表人才的,在當地算是鶴立雞群的俊俏,不少小姑娘都喜歡他,這次鬧災,小伙子水性好.來來回回冒險救了不少人,更讓不少小姑娘芳心暗許了.

昨天水退下去了,他救完別的災民才回到了自己的家里,預備收拾收拾,結果不知道為啥就一個人發了癲,滿口說著"我不去我不去",好像有個看不見的人拉扯他一樣,他爹媽問他出了麼子事兒他也聽不見似得,只繼續說胡話.自己跟自己打架,鄰居們就幫忙把宋老太太給請去了.

宋老太太知道是被什麼汙穢給纏住了,就想法子又燒紙又點香弄了一桶黑狗血,把汙穢給清出去了,這才忙活了一晚上.

我說昨天鬧鬧嚷嚷的是啥呢,原來就是他們家,跟我們寄宿的八爺家就隔著一道牆.

而我們問起了桑樹,八爺就想起來了,這個年輕人家里以前是有一棵樹,是老輩子種下來的,誰也不知道那個桑樹有多少年了,年輕人小時候家里要翻蓋房子,本來想把這個桑樹給砍了騰地方----反正現在也沒人養蠶了嘛!

可說也怪,斧子輪上去,竟然砍不動!

人人都說這桑樹邪,還是有人去請宋老太太,宋老太太給出了主意,把斧子上抹一層家里供神龕香爐里的香灰試試!


說也真靈.斧子上抹上了香灰之後,一下鋒利無比,還真把桑樹給砍開了,可是桑樹的樹皮卻跟人的皮膚一樣,呼呼的流血!

這把這家人嚇得,都說這樹可能是有了修行了,趕緊得砍了,結果那個小伙子----當年還是個小男孩,擋在前頭就不讓砍.說你們一砍,桑樹多疼哇?它都流血了!你們這麼做,是殺生,跟殺人有麼子區別?

這一家人聽了,尋思著真怕放倒了能流血的樹,給家里帶來什麼禍患,所以放下了斧子,就沒敢動.

但是也因為對這個桑樹的恐懼,就在翻蓋房子的時候砌了一道牆.專門把桑樹跟家宅給隔開了,之後就相安無事的過了這麼多年.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就更有可能是我夢里的那個桑樹了----上面被斧子砍過嘛!

可是龍母娘娘為啥讓我去找那個桑樹呢?我還記得她說我想要的就在這里,難道桑樹上能下飯碗啊?

唐本初聽這事兒聽得入了迷,就追問宋老太太,年輕人到底是中的什麼邪?會不會就跟桑樹有關系?

宋老太太搖搖頭,說她自己也是個解夢的文先生,不懂這麼許多,只知道一點粗淺的驅邪法子.昨天就把那個東西從小伙子身邊趕走了,再一想這事兒,那個邪物八成還真跟桑樹有點關系.

說著,宋老太太意味深長的沖著我說道,你師父這事兒還真有轉機了.

唐本初追著問到底啥轉機,宋老太太挺神秘的說這玩意兒說破了就不靈了,讓我們到時候拭目以待.

我隱隱約約的,倒覺得自己可能猜出點啥來了,只是不知道對不對.到了再說吧.

這會兒那個年輕人已經清醒過來了,見我們一幫人到了他們家,還以為是來看望他的,挺不好意思的說自己已經沒事兒了,讓大家見笑了,不用費心什麼的,我們說明了來意,他才忙不疊的帶著我們去看那個大桑樹.

到了大桑樹前頭,我就問這上頭是不是有一個人臉的形狀,是誰給畫出來的.

小伙子一愣,沒成想我一個瞎子還能知道他們家樹上畫了個人臉,更覺得我神了,忙就給我解釋了起來,說小時候他看著這個大桑樹流血,覺得挺心疼的,當時小,不懂事,想讓這個樹笑一笑,就給樹皮上畫了個笑臉,沒想到這麼長時間還在.

我摩挲了摩挲,是能摩挲出來,跟我夢里看見的那個形狀,一模一樣.

"這會兒幾點了?"宋老太太問了一句.

有人告訴了她時間,她就很嚴肅的跟我說:"小先生,你中午十二點的時候,站在了這個樹下面,轉機就來了."

"為啥?"唐本初一頭霧水:"有什麼說道嗎?"

"照著我說的做.准沒錯,"宋老太太的聲音帶了點笑意,說:"這就是龍母娘娘給你們小先生的謝禮."

這會兒離著12點還有一段時間,年輕人想招待我們,無奈何家里鬧水鬧的屁都沒有,只得從院子里摘了不少無花果給我們送過來了.

唐本初素來好事,就問那個年輕人,說中邪的時候看見什麼了,為什麼說"我不走我不走"的?

年輕人挺憨厚的搔了搔頭皮.就跟我們說,他那會兒回家收拾東西已經是大半夜了,忽然就聽見背後有人喊他的小名兒,這小名他過了十歲就不用了,知道的都是特別親近的人,他就以為是哪個親戚喊他,應了一聲就回了頭,結果就看見一個跟他年齡相仿的小姑娘騎在牆頭上沖著他笑,讓他跟自己一起走.

小伙子就愣了,心說這村里的同齡人大部分他都見過,可這個小姑娘他沒見過,就納悶的問她是誰.

小姑娘二話沒說,從牆頭上跳下來就拉著他要走,小伙子莫名其妙的,當然就不走,可小姑娘力氣特別大,他竟然掙紮不過,眼瞅著就要被小姑娘給拖出去的時候.他一腳就勾在了自己家的掃帚上.

掃帚一倒,那小姑娘就拉不動他了,但就是不走,還是死命的拉他,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年輕人跟她僵持了半天,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己猛地被潑了一身特別膻氣的玩意兒,那小姑娘像是被那玩意兒給燙了似得,抽手就不見了.

他這才發現身邊圍繞了一堆人,鬧半天是自己中邪了,宋老太太給他驅邪.

說到這里,年輕人憨厚的笑了,說自己也沒作孽也沒干啥,怎麼就挨上這邪事兒了.

事出反常必為妖,我問了問,果然,那個拉扯年輕人的小姑娘,是騎在了他們家跟桑樹相隔的那道牆上.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快十二點了師父!"等到了時間,唐本初就來喊我,我被他扶著,按照宋老太太和龍母娘娘的吩咐,站到了桑樹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