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拔舌頭



時間就還剩下兩個半小時了,這個生死橋下又不小,我們三個,不,小翠也就只能算是半個人,我們兩個半人也不好找,幫忙的越多越好.

那些小吏雖然也是滿心不願意,但苦于判官爺的令牌,一個個垂頭喪氣的只好跟著找,當然了,他們也有自己的小心眼兒,不見得能賣力氣,畢竟自己的直屬上司不好得罪,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越是這種稍微有一點權勢的,倒是越容易欺侮手下,他們平時肯定都被那個官兒和替補司機拾掇的服服帖帖的.

我一邊找一邊大聲說道:"哎呀,我聽說判官爺公正嚴明,不知道平時怎麼處置偷奸耍滑的小吏啊?都這麼懶,可地府又要管這麼多人,那效率是不是也太低下了."

狐狸眼一聽,立馬給我幫腔:"這真是!判官爺確實是公正嚴明,偷奸耍滑的,一般是讓滾釘板,好給他們活動活動筋骨,嘿嘿嘿,你初來乍到的不知道,我給你講啊,這釘板上的刺骨釘七寸長,直透五髒六腑,這人要是上去,紮心紮肝,骨頭都給他穿破咯!人上去是整的,下來,那就跟浴室的蓮蓬頭差不多."

"跟叉炸糕差不多!"小翠連忙說道:"竹簽子也有七寸長,一紮透了糯米,棗泥餡,豆沙餡,果仁餡,刺啦一下就冒出來了!"

阿西吧,還是小翠形容的到位.

這些小吏肯定都是陰間的老人兒了,哪兒有不知道的道理,八成親眼也都見過,可一聽狐狸眼和小翠這麼一形容,一個個也都後心冒冷汗--畢竟那七寸長的刺骨釘,紮在誰身上,誰自己疼.

不用說,他們找證據時的身形,可比剛才活泛多了,誰也不想鬧個"輕慢判官爺"的罪過.

狐狸眼一邊找,一邊跟我問:"你說找證據,那也得看是什麼證據,怎麼個找法?"

"還能是什麼證據,當然是得到的好處了."我說道:"這個好處,數量應該不少,放在家里會引人懷疑,放在外面才安心,我估摸著,得有一個首飾盒到行李箱這麼大,里面就裝著他們不想讓人知道的東西.而這個東西不大不小的,埋在某個地方最合適."

"證"字左有言,右有正,言為字跡,肯定就是票據之類的,天方地正,地為正,可不就是東西埋在地下嗎.

"那就得看看土了……"我接著說道:"找就找,被翻動過的地方."

這下狐狸眼有了譜,狐假虎威就去使喚那些小吏一起找,那些小吏雖然很不服氣,無奈何現在狐狸眼代表的就是判官爺,他們也是敢怒不敢言.

小翠在一邊四處亂晃,還想著把手伸進陰河里去夠塑料袋,我一把將她的手給拉回來了:"翠姑你不要命了,趕緊縮回來!"

"我認識她們!"小翠很不服氣:"我認識她們!"

認識個吊毛啊,這些玩意兒能跟你認識?它們認識你能吃!

但是話說到了這里,我忽然反應過來了,小翠每次自己上陰間瞎晃蕩,不都是從陰河里進來嗎?按理說她是從這里給游過來的,咋她一直沒什麼事呢?

不是早就應該消失在這里了嗎?

還沒等我想明白,忽然小翠指著一個地方就喊起來:"餅!有餅!"

哪兒來的餅?我順著她的手指頭一看,臥槽,那地方有翻動過的痕跡,可能匆匆忙忙的,里面夾了一個黃不拉幾的東西,略略一看是有點像餅.

"我吃!我吃!"小翠說著又要去抓,我立馬拽住了她的手把她按下去了,抬手就把狐狸眼給叫來了:"咱們把這里給挖開!"

狐狸眼立馬應聲就過來挖土,可挖開了一看,里面已經空了--倒是能看出來,被掩埋之前,這里是放過一個長方形的東西,還有印痕呢.

特麼的,他們這手倒是挺快的,竟然比老子還早一步?我的心立馬就沉下去了,不行,這次我他娘的,非給自己測個字不可--舌頭和干爹還有大先生,一個都不能丟.

正在我把手指頭按在土上的時候,"千樹,千樹!"小翠猛地拉了我一把,指著個地方就說:"那個女的叫你哩?"

"女的?"我一愣,順著小翠的手指頭,就看見生死橋上站著個人,逆著光看不清楚長相,正拼了命的跟我揮手.

生死橋上的魂魄都不是完整的,難免會有一些干點怪事,不過專門找我作怪,認識我啊?


再仔細一瞅,臥槽,這人我也認識,這不小虎他媽,那個啞巴嗎?

為了小虎和百爪蜈蚣的事情,啞巴對我千恩萬謝,難道這事兒她也知道風聲,是特地趕來幫我的?

濟爺說的真沒錯,積善因,得善果,以前不經意栽的樹,現在能給結果了.

我趕緊就跑到生死橋上去了,啞巴看見我跟看見親人似得,先是扳住了我左看右看,看我沒受傷什麼的這才給放心了,接著就給我打手勢,那意思是說不好了,那個官兒和那個候補司機派人把東西從這里給挖出來了,已經抱著走了,說著還跟南邊比劃了一下,意思是讓我上南邊去.

南邊是個什麼地方?

啞巴比劃不出來,但是特別著急,意思是打算帶著我去.

我只好點了點頭,時間剩下的越來越少了,畢竟是那個官兒和那個候補司機的地盤,特麼花招還挺多.

我跟小翠和狐狸眼打了個招呼,叫他們一起跟上來.

我一邊走,一邊跟啞巴比劃她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情.

啞巴就一邊跟我比劃,說她平時就在生死橋這邊做事,上頭可憐她,給她謀了一個打掃生死橋的差事,她整天在這里干活,也是時常看見那個官兒和候補司機上這里來瞎晃,本來就有點疑心,稍微早一點,又有人上橋下挖東西,可不是更少見了嗎.

她正納悶呢,誰跑這麼危險的地方挖紅薯,碰巧惠甜小酒館的老板娘遇上她,知道她也認識我,就把我的事情跟她說了,她這才恍然大悟,可不見了我就把她知道的說了一遍.

我忙問挖走東西的到底是什麼人,她就形容了一下,意思是年紀很大了,身量也很矮.

會是個什麼人呢?

跟著啞巴就一路往南邊追,路上還有一些找麻煩的,我一概掃倒了算,有些隱藏在一邊想打埋伏的看見了我的身手,也嚇的不敢露頭了.

饒是這麼一路掃下去,也耽誤了不少時間,等到了啞巴引我來的地方,已經就剩下一個小時了.

特麼的,我手心里也微微出了汗,到底誰把證據挖走了?還他娘的不快點給老子死出來.

正這個時候,啞巴一下就激動了起來,指著一個破房就阿巴阿巴的嚷嚷,意思是那個偷證據的就在里面,可進去一看,里面人去樓空,連個屁也沒有,就在地上有一點黃土渣子.

我沒法子,眼瞅著時間要來不及了,而啞巴見狀,也一下把手遮在了嘴巴上,表情很後悔,意思像是自己領著我白跑了一遭,特別內疚.

手在口上,是為"扣"字--我心里一沉,這麼說,拿著證據先跑路的那個人,現在是被誰給扣住了?

時間越來越緊,而這個地方離著官署也越拉越遠了,剩下的這點時間,連我能不能夠跑回到官署里面都說不好.

"當!"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陣鑼響震在了門外,我回頭一瞅,只見不少人站在了門口,領頭的竟然是老牛.

"牛大哥……"

"千樹兄弟,"老牛一看見我就抓我過去:"你咋還這麼不緊不慢的,我們可都快急死了!你找的東西,找到了沒有?"

我沒法子,只好搖了搖頭:"沒有."

"找不到也不行了,你看你現在這個位置,跟官署正好是個對角,這個時間你跑不回去,你就別想再見判官爺了!你要是到了時間還不回去,判官爺回去了,你就倒大黴了!"

"軍令狀是我立下的,我能不知道嗎!可是證據還沒找到……"我心里更他娘的著急.


"你先別想這麼多了,你看現在,就還幾十分鍾的時間了,先回官署吧!不然你到時候回不去,找到了也沒屁用!"說著,老牛跟伸手的人招了招手:"把我這個大兄弟給帶回去!"

那些個人都是老牛的手下,跟勾魂似得一把就將我給勾上了一個小轎子--說轎子有點不貼切,具體來說,應該算是個擔架,不過我在上頭不是躺著,而是坐著.

狐狸眼和小翠也跟行李一樣的被丟了上來,底下抬轎子的人風馳電池,奔著官署就走,啞巴在原地阿巴阿巴的還跟我比劃,意思是帶著我撲了個空很對不起我,希望我能找到證據,逃過此劫之類的.

也幸虧老牛派了人來送我,不然我真是要倒了黴了--根本就趕不回去.

就算著麼著,到了官署,離著軍令狀的時間也只剩下五分鍾了.

狐狸眼瞅著我,又是憐憫又是悲傷,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抓著我的手,說道:"沒事,拔了舌頭,我也不嫌棄你."

老子才他娘不想被拔舌頭呢!

下了轎子,來了人就把我給推搡進去了,跟押送嫌犯似得.

我沒法子,只好跟進去了,而這麼一進去,那個官兒和候補司機就冷笑著望著我,那意思別提多得意了.

官兒先開了口:"怎麼樣,你說找證據,找到了沒有啊?時間已經到了,讓判官爺等了你這麼長時間,總不能白等吧?"

我沒話可說,而判官爺爺居高臨下的盯著我,也帶了點詢問的意思:"證據呢?"

臥槽,難道這下,老子真的要陰溝里翻船了?

"來人."那個官兒笑眯眯的說道:"這個家伙拿不出證據來,你們給我把他拿住了!對了!"

大先生望著我,深深的歎了口氣,模樣非常惋惜.

現在可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這會兒,官兒跟想起來了什麼似得,立刻看向了我:"他手里還有判官爺留下的令牌呢!你們給我搶回來!別讓這個不知死的東西,玷汙了判官爺的威儀!還有還有!"

他盯著狐狸眼和小翠:"這兩個幫凶,也不能放過!"

"嘩啦啦"一陣鎖鏈子響,就來了人要綁我,狐狸眼嚇得渾身就剩下哆嗦,就小翠天真爛漫的,倒是跟那幾個要綁我們的陰差要鎖鏈子玩兒,弄得嘩啦啦直響.

不行了……不管什麼一二三了,這次我是真的冤枉了,可不是仗著自己是關二爺的使者徇私,其實我平時不樂意麻煩關二爺,可現在確實迫不得已,我心念一動,就要請關二爺來主持公道--再一次越級上告!

可正在這個時候,門口有個人大聲說道:"你們別攔著我,是李千樹活陰差讓我來的,我不是來鬧事的,我是來給他送證據的!"

我心頭一提,送證據?

"什麼人在門口喧嘩,驚擾了判官爺!"一聽這個聲音,那個官兒立馬直眉瞪眼的說道:"趕出去!"

"你這麼心虛干什麼,時間還沒到呢!"我立馬大聲說道:"判官爺,是我叫來的!"

反正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沒准還真是來了什麼外援呢!

那個官兒還想阻攔,判官爺掃了他一眼,他立刻不吱聲了,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

外頭沖進來了一個人,捧著一個大盒子高高舉過了頭頂,大聲說道:"判官爺在上,這就是李千樹活陰差讓我送來的證據!"

一瞅見了這個盒子,那個官兒腳底下就是一個踉蹌,候補司機就更別提了,差點沒當場坐在地上.


而盯著盒子進來的,也不是別人,竟然是顧瘸子的寡婦對象那個死去的婆婆--沒記錯的話,她應該現在是在地府里面當孟婆的.

臥槽,這個老太太竟然也來幫忙了?

"干娘?"狐狸眼倒是也認識她--可能這里的人跟孟婆統一稱為干娘:"干娘從來不管閑事,竟然也能為了你跑腿?"

我人緣好,這個真沒辦法.

那個老太太直接就把盒子交給了我:"這是您讓我拿來的,幸不辱命!"

老太太生前肯定沒少看過戲,文化詞用的還真六.

我趕緊把盒子接過來,一把打開了,老太太很得意,還偷著跟我擠了擠眼睛:"那幫小兔崽子,還想瞞過我老太太的眼睛,做夢!一從我那過,我就給截住了!"

難怪我算出來的,是個"扣"字,感情不是說證據被官兒的人給扣住了,而是被老太太給扣住了!

太靠譜了……我忽然也想起來了,那個啞巴帶著我過去的破房,我瞅著那麼眼熟呢--我上次還在那里躲藏過,不正是老太太的房子嗎?

老太太怎麼知道了這件事情--不用說,肯定是大胸女傳播的!這大胸女能耐也太大了,還真把我在陰間認識的人給知會了一個遍兒啊!

老鐵666!

低頭一看盒子里面裝著的,滿滿當當是票據和信件,我現在是銀莊的大老板,心里再清楚不過了,上面的戳,都是銀莊蓋的,內容則無異于"吃回扣"的約定,還有一些送錢的證據,賬戶什麼的,臥槽,太齊全了,簡直多謝那個官和候補司機的收納.

這些東西都是人間的,而人間的東西絕對不能燒,就跟紙錢一個道理,一旦你燒了,就等于"寄送"到陰曹地府的--而他們本來也不願意燒,真要是燒了,那他們這些好處,就白忙乎了.

狐狸眼看的發愣:"這些東西,竟然還敢留著,這麼危險,也……也太貪了吧?"

不貪?不貪能干出倒賣功德這種事兒嗎?鋌而走險到了這個程度,怎麼可能輕言放棄.

這下那個官兒也站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不能……不能啊……"

這叫什麼,這叫僥幸心理,干了壞事存僥幸心理,你這是等于站在大樹下等雷劈.

不用我送上去,判官爺火眼金睛,也注意到了那個官兒和候補司機的姿態表情,等判官爺的隨從接過了我手里的東西,給判官爺呈上去,判官爺翻閱了一下,只聽"啪"的一聲,那個盒子整個被打翻了,里面的東西撒了一地.

是判官爺砸下來的--雖然他的表情沒怎麼變,還是威儀無比,但那個壓人的氣勢,一下就給強了起來!

"好大的膽子!"

判官爺的聲音,帶著熊熊的怒意.

"嘩啦啦……"周圍的人像是被那個氣勢給壓的站不住,全跟風刮過的苞米杆子似得跪在了地上,狐狸眼則直接五體投地就趴下了.

官兒也跪下了,渾身發抖,而候補司機可能挺過去了,不動彈了.

我左右一瞅,自己獨個站著不太好,就也跟著跪下來了.

"我看你生前把自己的百十學生引出地震,自己被砸在下面,是當你有師德,"判官爺緩緩的開了口:"你卻做出這樣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