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開賽神



周圍的城隍瞧見九里坡城隍往這里看,還都有點緊張似得,就坐在後面的我對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裝的跟沒事兒人似得.

似乎我身上的光華紮眼,九里坡城隍沒多看我,轉了頭,就坐在了靠近主位的位置--那個位置是最高調的,周圍的城隍們都挺羨慕:"我也怪想坐那個位置的."

"那個位置,有什麼特殊之處嗎?"細瘦的十五園城隍顯然也有點好奇.

"也只有九里坡能坐那個位置."三里屯城隍科普道:"這個位置,是上一任賽神會的優勝者才能坐的."

"原來如此……"十五園和十三鄉的兩個新城隍都一臉豔羨:"可望不可即啊!"

"回頭,咱們跟九里坡城隍爺認識認識,萬一跟六丈原城隍似得,跟他關系搞好了,還能分到一些香火,也未可知啊!"猜十五園的城隍低聲說道.

"對對對,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說起來,那個活人城隍怎麼還沒出現?"猜十三鄉的城隍皺起了眉頭:"這七七八八的,也都來的差不多了,就算是用走的--人家十五園的城隍都走到了,他莫非還走不到?"

"畢竟是個活人,有可能根本不認路."

"對,也許連賽神會都找不到,"幾個城隍爺連連搖頭.

"話說回來,"那個猜十五園的城隍轉頭看向了我,終于扯回到了以前的話題:"今年只有三個新任城隍,一個十五園的來了,一個十三鄉的來了,就剩下那個十里鋪子的活人還沒出現,這位新同僚,你說你也是新就任的,到底是哪個地方的?"

"對啊,"剩下的城隍爺想起來了猜我來曆的這碼事兒,都來了興趣:"我們猜不出來,洗耳恭聽,新同僚到底是哪一方水土上的,能有這麼卓越的成就?"

"不瞞大家說."我笑容可掬的說道:"我正是十里鋪子的城隍."

周圍的城隍一下都給愣住了,周圍的言笑戛然而止,一個個都瞪眼望著我,跟我是外星來的一樣.

還是猜十五園的那個城隍第一個反應過來,打了個哈哈:"新同僚可快別開玩笑了!就十里鋪子那處爛攤子,能在幾個月之內,就翻身的又是金身又是披風,還有如意?"

其余的城隍一聽,也都給笑了:"對啊,新同僚是聽我們說起了十里鋪子城隍的事情,故意開玩笑的吧?"

"是啊,這怎麼可能,"猜十三鄉的城隍擺了擺手:"你要真是十里鋪子的城隍,我這唯一的一件家當,就送給你!"

他指著自己身上的紅披風.

"這你送了,人家也未必看得上!"其他城隍也都哄笑了起來,接著就又讓我別開玩笑別賣關子,問我到底是哪里來的.

也是說曹操曹操到,還沒等我開口,剛被議論的六丈原城隍,也亦步亦趨的進來了.

這些老城隍彼此都是認識的,就都擺手打招呼:"你看,六丈原城隍來了,他肯定先跟九里坡城隍招呼!"

沒成想,這六丈原的一眼就從人群之中找到了我,趕緊就趕過來了,說道:"哎呀,十里鋪子城隍,可算是見到您了,今年可多謝您的幫忙了!早就想著上十里鋪子去找您道謝,可到年底了,清理香火,實在是忙!"

我跟六丈原城隍先前就約好了,會把香火分給他一些,後來也說話算數,把事兒給辦了--就算我跟九里坡對抗,正需要香火的時候,也說話算數,給他宣傳了一波,引了引流,所以他今年基本算是安全了,反正肯定不會吊車尾.

他也因為知道我和九里坡的競爭,當時自己也是正需要香火的,所以格外感激我.

"你說什麼?"其余的幾個城隍,臉色全變了:"你跟他叫……十里鋪子城隍?"

"是呀."六丈原城隍忙點了點頭:"你們還不認識?他就是十里鋪子城隍,年輕有為,力挽狂瀾,才幾個月,把十里鋪子城隍廟那個爛攤子,經營的有聲有色,沒看見這個派頭?人家的香火花用不盡,說來不好意思,老夫沾光,也得到了一些饋贈."

這就很尷尬了,那些城隍的臉色一下就難看下來了.

而這個時候,七里台的城隍爺趕來了--他也是第一眼從人群之中見到了我,亦步亦趨就過來跟我行了個同僚禮:"十里鋪子城隍已經到了?哎,我的儀仗質量不怎麼好,路上斷了三次,好不容易才趕來的!所幸還沒遲到!"


我跟七里台的回了個禮,而有城隍知道七里台的情況,見他竟然還能來賽神會,大吃一驚:"七里台同僚,我聽說,你的七里台城隍廟被人給強拆了,你的地界都劃歸給九里坡了,怎麼你還能……"

"說來,托福是遇上十里鋪子城隍了!"七里台城隍有些得意的把我和他的事情講了一遍:"要不是十里鋪子城隍,想必我現在早就消失了,你們想想,能幫我立上一個新廟,這得是多大的能耐?我這心里,感激不盡啊!別說香火勉強穩定下來了,就連廟里的聽差皂隸,也是他給我找的!"

好麼,感情剩下的那四通神成了轎夫了--別說,四個人抬儀仗,還真是剛剛好.

"立……立廟?"

"可不是嗎?"七里台城隍搖了搖頭:"現如今的人,哪兒有以前的信仰,我就是個不好的先例啊!只希望,以後可不要重蹈覆轍了!"

他們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因為他們剛還說過,要在九里坡城隍面前,跟我保持距離,也說了不少關于我是個活人的壞話.

外帶好些想跟九里坡攀關系的,一聽我有這種能力,更是一副後悔莫及的尷尬.

我轉過臉,就看向了剛才那個猜十三鄉的城隍--他剛才還說了,我要是十里鋪子城隍,他就願意把自己的披風給我.

現如今他也想起來剛才那句話,一張臉面紅耳赤的,嘴囁嚅了一下,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其他城隍也都瞅著我和猜十三鄉的城隍,表情都很複雜,就七里台和六丈原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還挺莫名其妙的.

我看得出來,他們是覺得我一個活人,都能有這個本事,做全場最閃亮的一個,推人及己,沒誰心里舒坦,更別說剛才說我壞話被我當場聽到的尷尬了.

只有三里屯城隍說道:"新同僚一介活人,能有現在的風頭,確實不容小覷啊,是我們用舊眼光看人,實在失禮了."

其實三里屯城隍是很理智的,壞話他一句也沒說.

我和善的笑了笑:"大家對一個活人能破天荒當城隍,不信任也是正常的,我都理解,不過不瞞大家說,活人也有活人的能力,我之所以能得到現在的香火,其實正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是個活人."

從一開始要拆遷的六娃,到下水救下的汪逢春,還有老相識宋為民,可不都是因為自己是活人,才能溝通交流嗎?

一幫城隍互相看了看.

"所以,不是因為我特別傑出,也不是因為列位沒作為,"我落落大方的說道:"不過是我占了天時地利人和罷了."

其他城隍見我這個態度,可是更羞愧了:"是我們見識短淺,十里鋪子同僚見笑了."

我搖搖頭:"都是同僚,談不上."

"那以後咱們就算認識了,"猜十三鄉的城隍趕忙說道:"我是李木耳村的城隍,幸會幸會!"

"原來你真的是十里鋪子城隍,"十五園的城隍爺瞪大了眼睛:"我記得,你到任比我還要晚,怎麼就能……"

他話沒說出來,卻打量著我身上的行頭,也露出了一絲絕望--唯一一個能墊底的竟然是我,他算是失去一切希望了.

"哎……"倒是有個城隍聽了這句話,歎了口氣.

"齊心莊城隍,您這是怎麼啦?"三里屯城隍關切的問道.

這個城隍爺特別齊整,是一身青金色的錦袍,上面繡著各色神獸,看樣子像是一個古董衣,可這個古董衣,也確實是褪色半舊了.

七里台城隍低聲跟我說道:"這個是齊心莊城隍,坐上這個位置,已經八百來年了,算是資格非常老的,大家對他當然都敬愛有加."

對,其實每個家族或者會議,總會有這麼個重量級的存在,壓陣腳的.

剛才一幫城隍議論紛紛,他也氣定神閑的坐著,半閉著眼睛假寐,沒怎麼開口,顯然是個非常沉穩的神.


他望著在場的這些城隍,說道:"現在,一個披風,一個儀仗,就已經這麼引人注意了,賽神會,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你們年輕,不知道二三百年前的盛況,我想起來了,徒增傷感."

"是啊,"三里屯城隍雖然看著年輕,可顯然資格也很老,臉上露出了一絲神往:"那個時候,哪個城隍不是滿載著民眾的信賴?"

"那些心意,現在想來,也還是沉甸甸的."齊心莊城隍搖了搖頭:"是人變了."

其實作為神靈來說,子民的信仰,是自己的立身之本,大家比的其實並不是穿戴,享用,而是子民的信仰和依賴.

子民的信仰是怎麼來表現的呢?給你投注的香火越多,虔誠當然也就越多,所以這些好東西,其實也就是一個載體的意思,你穿戴的越好,就越能證明你的能力和政績,所以大家一看打扮體面的,就知道必定勤政愛民,而打扮的不體面的,現在你可以說是運氣不好,擱在以前,人人都有信仰的時候,那就說明是該城隍懶政昏聵,失了民心--沒人拜的城隍,自然不靈,可不就沒人看得起.

現在的人,普遍沒有什麼信仰,所以現在的城隍,打扮的比以前可是差遠了--這也就是他們所說的大形勢不好了.

那十五園城隍不就是個例子嗎?

而在這樣的大形勢里,還能脫穎而出,得到民眾信仰愛戴的,不是有能力是什麼?

有能力的角色,在哪里都是高人一頭的,在這里當然也是一樣--更何況,我們城隍還有這個賽神會的制度,誰都有自己的壓力.

跟活人好死不如賴活著一樣,我們做城隍的,也不願意就為著失去民心而消失.

"現在的人失去了信仰,賽神會一年不如一年,以後呢?"齊心莊城隍苦笑了一下:"這個賽神會,還能存在幾次?"

這話實在兔死狐悲引發共鳴,我們這些神靈,又能在失去信仰的人間堅持多長時間呢?

大家都低下了頭.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陣肅穆的音樂聲響了起來.

我聽著這個聲音耳熟--對了,在地下聽見過,是陰間主人出巡的時候,那個聲音.

"那位大人來了!"一眾城隍趕緊都低頭行禮.

我當然也隨大流趴了下來.

還是--那個時候一樣的壓迫感.

不長時間,那個壓迫感就到了我面前--我雖然沒法抬頭直視,可我感覺的出來,這個壓迫感在我面前微微停留了一下,像是,把目光給投下來了.

這讓我身上的感覺更沉重了.

而且,似乎陰間主人在見了我一身行頭之後,還發出了一聲輕笑.

我有點鬧不明白,這個笑是嘉許,還是什麼別的意思.

但是很快,那個壓迫感就離得遠了一些,顯然是陰間主人坐上了那個帶著帷幕的主位了.

"賽神會開始!"我聽到了一個隨從的聲音,就算是隨從,也是特別莊嚴肅穆:"請香火!"

這陰間主人一來,倒是開門見山,先把香火清算一下.

"最後一名--十五園城隍!"

我聽到身後"撲"的一聲,估計是十五園城隍沒承受得住這個壓力.

吊車尾的一出,覺也覺出來,其他的城隍都安心了--當然了,像是九里坡城隍那種真正香火好的,根本不會有這種擔心.

接著,每個城隍的名次和名字,都被喊了一遍,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這段時間,像是很長,也像是很短,是個很奇妙的體驗,如果是做人等這種發榜,我想得無聊死,可在這里聽名次,人數雖然是天文數字,卻並沒有覺得時間難熬,似乎很快就念到了前十名了.

這些名字之中,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

而我的心越來越緊了,我和九里坡,到底誰的香火更好?

"第四名,齊心莊城隍,第三名,三里屯城隍."

就剩下,最後的兩個名額了.

因為一直趴著,我也看不到九里坡城隍的表情,可想也知道,他肯定也賊緊張.

一想到高高在上的九里坡能對我如臨大敵,我倒是覺得很有趣,反倒是不那麼緊張了.

誰是第二,誰是第一?

就算我是第二名也不要緊,後頭還有賽神會,最壞的打算,也就是香火不濟,賽神會上我一樣能贏他.

可這個第二名,卻遲遲沒念.

我算是真的有點不耐煩了,干啥呢?

周圍的城隍,似乎也有點不解,都心說這第二名難不成還有什麼貓膩,咋一直不念?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隨從清了清嗓子,這才念道:"今年,沒有第二名,九里坡與十里鋪子,香火一致,並列第一!"

我的心咚的一下,臥槽,不是這麼巧吧?

其他的城隍爺都議論了起來:"今年還真是新鮮."

"這十里鋪子城隍當真就是個活人?竟然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有這樣的香火,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

"還真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兒."在我身邊的七里台城隍低聲說道:"十里鋪子同僚,你可算是行了一個先河啊!可喜可賀!"

"最近幾十年,還真是頭一次能有跟九里坡並駕齊驅的,"六丈原城隍爺忍不住低聲說道:"以往,每一年的第二名,都跟九里坡城隍差的老遠,別說並列了,靠近的都少,十里鋪子同僚,你可還真是一鳴驚人!"

"就是因為每年九里坡城隍的香火都是第一,所以每一年的賽神會,他都占盡先機,每次都能贏."七里台城隍又低聲說道:"已經壟斷了好些年了,今年,你可以大顯身手了."

"因為香火第一就能占盡先機?"我忙低聲問道:"香火第一,在賽神會上還有啥好處吧?"

"好處可大了去了."倒是六丈原城隍說道:"只要香火第一,賽神會上,你就能第一個出發,贏面當然是最大的了."

"這麼說,賽神會還跟賽跑似得?"我聽得有點蒙圈:"你們總說每年都不一樣,今年又是什麼模式?"

"那位大人馬上就要宣布了,"七里台城隍連忙說道:"你就聽著吧,一定要聽好了啊!"

我只好答應了下來.

"現在,宣布今年賽神會上的第一個內容!"隨從的聲音又莊嚴的響了起來:"尋物."

周圍的城隍聽了,又是議論紛紛:"原來第一項是尋物."

尋物?我還是一臉蒙圈,尋什麼物,在哪兒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