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蕤將畫放好,沉下臉,看向盧氏,低沉開口:"盧氏,你緣何藏尸此處?!"
盧氏舉起手中拐杖,指向黃燁的骸骨:"那是我夫君黃燁,而那就是我的小弟,陸軒."盧氏指在了另一具骸骨上,指向明確,口齒清晰,可見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盧氏放下拐杖,眼中已浮出恨意與不堪.她雙手扶在拐杖上轉開臉獨自氣悶了一會兒,轉臉看所有家人:"今日我在此說的話,你們都不准傳出去!否則,黃山道人的畫,會變得一文不值!"
所有人從驚惶中回神,怔怔看自己的老祖宗,忽然間,他們只覺得面前這位一直吃齋念佛,和藹可親的老人家,陌生起來.而她最後的那句話,更是讓他們惶惶不安,一旦他們祖父的畫不值一文,那他們整個家族,又該靠何而活?!
盧氏沉臉瞥他們一眼,轉回身嫌惡地不看地上兩副骸骨一眼:"我夫君後期的畫之所以畫風大變,是因為,那是我小弟陸軒畫的."盧氏難堪地轉開臉,"黃燁是在欺世盜名!"
登時,眾人面露驚訝,萬萬沒想到,黃燁後期的畫,全是一個不到十八歲少年畫的.
易嵇玄在旁輕笑,與付明溯耳語:"這老太婆年輕時不從商可惜,單憑這股子狠辣與冷靜,足以成就一番天下.事到如今,她擔心的都不是自己受牢獄之災,而是黃燁的畫值會跌."
付明溯搖頭輕歎:"自愧不如啊……"
兩人相視一笑.
盧氏轉回臉繼續說道:"我小弟因為年紀小,起初好騙,我夫君就一直哄著他,許他來日功名利祿,名揚京城.但隨著我小弟長大,他開始識破黃燁的詭計,也越來越渴望他的畫能被眾人知曉,不再甘願成為黃燁的捉刀(槍手).于是,二人起了沖突,在屋內拉扯間,我夫君撞在了那幅《傲美圖》上,頭顱受傷,他一怒之下,也殺了我小弟.之後沒多久,他自己也傷重去世.這是我黃家丑聞,若是傳了出去,黃山道人的畫,再無人問津.當時只剩我一寡婦帶一家老小,若是他的畫無人來買,我一個婦道人家如何養活這整個家族?!"盧氏激動地用拐杖敲在地上.說到傷心處,也是淚眼婆娑,讓人唏噓感歎,她當年一婦人的不易.也讓立在外面的黃家人心中酸楚,諒解了老祖宗當年的藏尸之舉.是為護他們祖父名聲,保全黃山道人的畫的價值.
雖然黃家人信了,但付明蕤不信.他知道這盧氏說的供詞半真半假.
"你只是藏了嗎?"云瑤忽然揚臉翹起了腳,她一開口,付明暉的目光立時朝她而去,笑容也不自主地溢上臉龐,只覺這云瑤可愛又有趣.
云瑤一撇嘴,一白眼,臉朝天:"悠悠姐姐讓我帶句話給你.她說,菩薩讓你活那麼久,你真以為是因為你吃齋念佛?"云瑤瞥回眸傲然看盧氏.
盧氏也看向這個小丫頭,目光陰冷.就這臭丫頭事多!還有她嘴里的那個悠悠姐姐.到底是什麼臭婆娘,搞得那麼神神秘秘,不敢露面,全在背後搞鬼!
云瑤嘴一撇:"菩薩是為了給你今日懺悔的機會,讓你今日之後好少受點罪!"
盧氏一愣,云瑤說的今日之後是何意?
云瑤指地上的佛珠:"佛珠斷,孽債清!"云瑤怒目厲喝,肅殺的神情讓廳內眾人為之一振.
盧氏當即怔坐在座椅上,看著滿地的佛珠.
云瑤站起來搖頭晃腦:"我悠悠姐姐還說了,所謂惡人活千年不是因為老天爺眼瞎,是因為要留著他們讓冤案昭雪,還冤魂公道.債不清,你不能死的,所以菩薩讓你活那麼久.今日,是你清債的日子,不管你招不招,你也活不到覲見皇上的那天了."
盧氏的大腦瞬間一陣空洞,這個小丫頭怎麼還知道她想覲見皇上?眼前這個小丫頭口中的那個悠悠姐姐,像是鑽進了她的腦子里,能看清她所有的心思!
而且,那幅畫!居然,被還原了!
她的身體開始輕顫起來,當年的事,依然曆曆在目,最後的畫面,始終索饒在她的夢中,讓她被噩夢糾纏了整整五十年.
"你說的悠悠姐姐是誰?"終于,付明暉忍不住問,他其實並不關心云瑤口中的悠悠姐姐是誰,而是終于找到了一個機會能與云瑤對上話.
云瑤聽到有人問看過去,卻是一個面生的英俊少年郎.
她看他兩眼,得意地雙手叉腰,鼻孔朝天:"我悠悠姐姐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她就是九天下來的神仙,那畫是我悠悠姐姐複原的!"云瑤自豪地指向那幅畫,"而那里面的怨魂,是她帶走的."云瑤洋洋得意地說了下去,"這老太婆干了什麼……"云瑤又甩手指向已經目露驚懼的盧氏,"我悠悠姐姐也全知道,喂,你在密室里劃陸敬庭……"
當云瑤說到此處時,盧氏已是面色蒼白,雙目空洞.
"喵----"忽然,一聲凶惡的貓叫從上方傳來,那聲貓叫幾乎是怒吼,帶著一分嘶啞.
云瑤一怔,臉倏地炸紅,著急地跳腳:"哎呀哎呀,我說多了!我泄露天機了!慘了慘了,我不說了,不說了."云瑤趕緊坐回原位,捂住嘴.
對面的付明暉看著直笑,云瑤說了什麼,他都沒聽清,因為他只顧著看云瑤.
但是,付明蕤,付明溯和易嵇玄他們,聽了個清楚,包括云瑤說的畫中的怨魂是蓮悠悠帶走的……
付明溯心中咯噔一下,這是公子虹的陷阱失敗了.蓮悠悠果不是常人.這第一次間接的交手,已經讓付明溯深覺這蓮悠悠深藏不露,非他付明溯能招惹之人.所以,也證實了公子虹說的,全是真的,他們付家若想與九門較量,看來,真的需要公子虹那邊的力量.
外面的人聽得云里霧里,但當云瑤提及密室,提及劃陸敬庭這幾個字時,盧氏腦中徹底空白.那是五十多年的秘密,知道那些秘密的人都已經死去,如果對方不是神人,又怎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