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每一次的戰爭結束,她便會獨自一人站在那里,神光在她的眼中熄滅,露出那雙清澈的,但卻疲憊的黑眸.她長長的吐息會吹開面前的煙塵血霧,她會隨意地扔掉手中的神劍,然後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像是不想離開那個戰場,但又像是厭倦了某處,不想回去.
那時,他以為是她嗜血戀戰,好戰成癮,是覺得還沒有殺夠.而今天,他再次注視她深沉的臉龐時,卻明白她不想回去不是因為沒有殺夠,而是因為,厭倦.她不想回到神域,尚未休息夠便又要出征,又要再次拿起神劍殺敵.
他靜靜注視著她,時間宛若在他們之間停滯,猶如那每一次在星域之巔他注視著她時,也會有種時間在她靜立時靜止的錯覺.
他恨她.
她的雙手沾滿了他族人的血.
可是,當他坐在神宮里,成為亙古看著她回來時,他明明可以用亙古的身份卸去她戰神之職,將她徹底逐出神域.然而,不知為何,他,卻猶豫了.
他看著她疲憊地躺在浴池里,看著浴池原本清澈的水漸漸被血水染紅,原本清新的空氣被血腥味和其它令人作嘔的氣味彌漫時,他開始變得迷茫.他們無休止地,為爭奪權力的戰爭,到底帶來了什麼?
每日,每日,他看著她匆匆回,在浴池中只是休息片刻,又匆匆走.
每日,每日,他看著她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他們魔神的戰爭,還有從其他星域來犯的外域人和魔獸,他忽然覺得……他如今所坐的位置,他如今所占的這個身體,都離不開她.
他甚至都來不及殺她,她就已經匆匆又要奔赴戰場.
他甚至都來不及去設計陷害她,她又已經昏睡在浴池中……
他甚至……都來不及跟她說一句話,她便又提著神劍,只是跟他說了句:我走了.
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忽然之間,他竟然對她還生出了一絲同情,一絲謝意,謝謝她為他掃去外面所有煩憂,可以讓他全心去處理與魔神域談和事宜.
他忽然有些理解……何以本為人質,應該自覺羞恥的黑焰,卻在看著她時,總是眼中無法掩藏疼惜.
他不知不覺地,總是會靜靜地注視她,就像此刻.
今夜已成定局,她也注定要跟他回去,他這次下來找她,到底……是真的離不開這個女戰神,還是……他……想她.
蓮悠悠眨了眨眼睛,微微抬眸,看向上空的時間,離子夜,只剩半小時,棋盤上的棋子,也已是許久不再閃動.這是真的已成定局,任何人都沒有機會再去改變藺詩月與李娟蘭的命運了.
命運越到最後,改變只會越小,但恰恰是這份不可逆,卻讓剩下來的棋子,變得尤為重要,這些零星的棋子,才是,最後改變命運的關鍵!
付明蕤在秘境中越來越如坐針氈.在對秘境的驚訝過後,剩下的,便是與凜霆鈞坐在一起的尷尬.
若是以前,他自不會尷尬,能認識九門的凜霆鈞他也覺得是一件幸事.凜霆鈞他自是見過幾次,對于他利落的身形印象深刻.他識人辨認,看凜霆鈞一眼,就知道他定是個人才,一直有"挖牆腳"之心.
但無奈凜霆鈞不愛說話,時常匆匆來去,也難以搭話.
而今天,終有敘談的機會,他卻陷入巨大的尷尬,這份尷尬,來自于他對蓮悠悠的暗戀,來自于他知道了凜霆鈞與蓮悠悠的關系.
他們,是情敵吶……
而且,邊上那只悶悶喝酒的黑貓又是怎麼回事?只見他穿著衣服,架著腿,一臉殺氣地喝悶酒的樣子,像是蓮悠悠跟別的男人走了,吃醋吃地比蓮悠悠的情郎凜霆鈞還要厲害!
凜霆鈞倒是淡定,露出平日凜霆鈞那副倦怠的模樣,拿起酒杯,抿一口,放落:"跟情敵坐在一起,讓你不自在了?"
凜霆鈞的一句話登時讓付明蕤的臉潮紅起來.
凜霆鈞看後微微搖頭:"你這樣可不行啊……太容易害臊了."
黑焰又一杯酒下肚,"啪!"一聲重重放在石桌上:"他也有資格做我們的情敵?!他充其量就一顆文曲星而已!"黑焰貓爪指在付明蕤的臉上,滿臉的不屑.
付明蕤立時怔愣:"你們說我……是文曲星?"
"恩!"黑焰雙手環胸,一臉魔神的傲然,"聽著,小小文曲星,你比紫微星的官階還小,就別想著能成為悠悠的男人了.悠悠是我!"黑焰指向自己,然後極為不情願地指向凜霆鈞,"和他的女人.今晚就拔去你的情思,讓你徹底斷了對悠悠的念想."
付明蕤尚未從文曲星這件事中回神,又聽到了要拔去他的情思,那又是什麼?但第六感告訴他,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要不要拔掉他的情思,還得悠悠說了算~~"凜霆鈞淡定地說,"但是文曲星,你要明白,女神,不是只有一個男人的."
付明蕤當即驚愕地轉回臉看凜霆鈞,他的意思難道是在說蓮悠悠不只他一個男人?!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以!
凜霆鈞卻是勾唇一笑:"女神就像你們人間女皇一般的存在,滿天男神都想成為她的男人,所以,她會有很多男人,你……"凜霆鈞抬眸含笑看付明蕤,"能接受嗎?"凜霆鈞眸光微收,里面透著幾分狡黠.
付明蕤在凜霆鈞眼中這分狡黠里宛若看到了蓮悠悠,他霎時覺得眼前這個凜霆鈞,不是他平日看到的凜霆鈞.
既然端木卿塵的身體里,可以不是端木卿塵.何仕麒的身體里也可以不是何仕麒,他的身體里可以不是他,那麼,凜霆鈞的身體里,不是凜霆鈞又有何奇怪?
"如果別的男人都是他這樣……"付明蕤的目光也發了沉,即便他在他們面前身份渺小,他也不能輸了一個男人的氣勢,他指向了黑焰,"我並無所謂."
當即,黑焰瞪大了眼睛:"你這個小小文曲星居然敢嘲笑本尊!"
"哈哈哈--"凜霆鈞當即大笑起來,隨即,他收起笑,舉杯,眸光忽然發冷,"不可能."
付明蕤立時緊緊盯視凜霆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