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聖戰 第四十節 對策


羅曼諾夫心煩意亂地擰開水龍頭,沒有拿毛巾就用雙手合起來乘水向臉上潑。急劇轉變的形勢令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而且一切都只能悶在心中。

他出神地望著裝在古典金框中的大鏡子里的自己。

“全世界都在與蘇聯為敵。”羅曼諾夫對著鏡子里的影像自言自語。

如若中國真的出兵進攻蘇聯,那蘇聯將再一次面臨空前的危機。羅曼諾夫也將經受人生中的又一次巨大考驗。

“難道我們命中注定要與世界為敵?”羅曼諾夫苦笑著問鏡中自己的影像。

回憶自己的經曆,充滿著傳奇色彩。從德國到蘇聯,再從蘇聯到德國,然後從德國到美國,再從美國到蘇聯,如今從蘇聯到美國。不斷地在他人的左右之下踐行他的理想。

“我們的敵人高手如云,而我們卻只有你我。”羅曼諾夫繼續對自己苦笑,“確切地說,只有我自己一個。”

雖然表面上的羅曼諾夫總是春光得意,似乎與同志們無所不談。但有道是“高處不勝寒”,領袖內心的孤獨豈非一般人所能體會的。尤其是像羅曼諾夫這種被宣傳成完美的領袖。

羅曼諾夫沒有妻室,這也是他與擁有一個幸福美滿家庭的死對頭杜根最明顯的不同。當然,換作在美國,羅曼諾夫這種五十多歲還沒結過婚的人,是很難贏得至勝的選票的。不過在蘇聯,人們卻把這種不完滿的人生看成是領袖對革命與國家事業徹底付出的光榮代價。

話說回來,“為國而忘家”或者“舍小家為大家”往往也只是禦用文人的拍馬奉承。畢竟多數偉大領袖的偉大之處就在于他們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對于羅曼諾夫同志而言,身修了沒有,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那謎一樣的人生沒人能搞清楚。家肯定是齊不了了。雖然有傳聞他有過一大堆情婦,但傳聞終究是傳聞,何況情婦與妻子是兩個不同層面的概念。治國嘛,以當前蘇聯的形勢來看,內部繁榮安定,外部軍事攻勢如潮,打得美帝國主義抱頭鼠竄,蘇聯一躍為世界霸主,可以說這國治得不錯。至于天下,並未太平,環顧四面,歐洲、中國、日本和韓國正加緊調兵,虎視蘇聯本土。身負曆史重任的羅曼諾夫此時壓力可想而知,特別是眼下歐亞大陸群雄並起之時。

當蘇聯最高統帥郁于個人內心世界時,外面辦公室的電話再次響起。

羅曼諾夫趕緊拿起毛巾擦干臉上的水,迅速走出衛生間,一把抓起電話。

“我是羅曼諾夫,請講。”

“羅曼諾地同志,我是傑里科斯基。中國大使和武官已經被緊急召回,這時他們都已經上了回國的外交專機了。”電話里頭,傑里科斯基緊張地報告,“他的職務代理人並不清楚目前的狀況。”

“你馬上指示我國駐華使館和所有駐外機構全力打探,一定要弄清楚中國人的具體政策。”羅曼諾夫毫不猶豫地下達指示。


“是,羅曼諾夫同志!”

掛上電話,羅曼諾夫隨即撥通了聯共中央委員會秘書長列夫?安東諾維奇?列昂諾夫的電話。

“列昂諾夫同志,通知大家下午四點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

“下午四點?”列昂諾夫深感為難,“邊區的同志根本趕不及。”蘇聯龐大的國境有些時候是決策者們的一大阻礙。

“來多少是多少。”羅曼諾夫冷冷地說,“軍隊的會議已經開了,只通知文職和地方的同志就行了”。由于各軍區首長都已經開了會,他緊急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不過是想親自向政治局里那些文職干部說明自己的決定,並順便看他們有沒有好的意見。

“好的,羅曼諾夫同志。”列昂諾夫只好畢恭畢敬地回答。

接著,科西金來到總理辦公室。

“一切都布置好了嗎?”羅曼諾夫急切地問。

“羅曼諾夫同志,全部安排好了。”科西金得意地回答。由于遠東各軍區過境兵力變更部署的計劃早上就全盤擬定,各軍區只需按計劃行事,所以司令員們很快就結束會議分頭去准備。

“早知道他們什麼意見也沒有,我就直接下發計劃好了。”羅曼諾夫有些失望地說,“真是浪費時間。”除了波爾金,沒有哪個軍區司令給出了他認為于當前形勢有所裨益的意見。

“未來二十四小時內我們就可以完成部署。”科西金接著補充說,“是不是讓尤里同志的心靈部隊也部署到邊境地區,協助防守?”

羅曼諾夫想了想,擺擺手說:“暫時不用,本土心靈部隊數量有限,只有在搞清楚中國人主攻方向後才能在重點地段投入使用。你馬上去總參謀部擬定一個從美國抽調部隊回國防守的計劃。我們要一邊從美國調兵回來防守歐洲邊境,一邊從歐洲調兵防守遠東。下午四點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你必須做出來。”

“好的。”科西金語氣雖然堅定,但臉色卻為難。牆上的掛鍾已經顯示莫斯科時間下午一時了,而且紅軍總參長此時還沒吃午飯,雖然他的領導也一樣。

“還有,命令空軍第519空降師馬上啟程回國,防守海參崴。我們不能輕視韓國人。”

“是!”


克里姆林宮到處都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中國人大兵壓境,中國大使也在蘇聯外交部大放厥詞,似乎東方巨龍准備對北方巨熊開戰。但紅軍在北美的田納西方面軍的進攻還是如期展開,梅爾庫羅夫和列別金率領各自的近衛坦克兵撲向美國和加拿大盟軍,展開了慘烈的戰斗。

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文職干部們除了對中國口誅筆伐,大罵其叛離共產、違背馬列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意見。

“剛才科西金同志已經通報了總體形勢,大家就真的只能譴責中國,沒有什麼好的意見嗎?”羅曼諾夫不滿地掃視著大家。

其實就是有意見也不一定願意提出來。羅氏主政克里姆林宮已近二十年,早期的民主作風已經蕩然無存,尤其在對美開戰後,更是獨斷專行,對于軍隊將領的意見,他倒是十分重視,但對于文職干部的意見,他卻常常視而不見。還好他不至于像斯大林那樣對異己分子大開殺戒,至少還能容下他們在自己的政治局里。

“我倒覺得中國未必會出兵。”一個冷靜的聲音從會議桌的遠端傳來,說話的是政治局候補委員,工業部長雅克夫?列昂尼德羅維奇?達揚丘克。

“難道中國人吃飽撐著,沒事把那百萬大軍調來邊境消遣?”有人立刻譏諷。

達揚丘克不理會對方的諷刺,繼續陳述:“以中國人的一貫原則,他們不可能主動越過邊境,除非發生重大的侵略事件。這是第一個理由。所以只要我們不主動挑釁,我相信沒有哪個中國人敢搶先向我們開槍。”

“第二個理由,中國大使曲長安只是在口頭上發出威脅,並沒有遞交任何正式的書面通牒,而且事前事後,他也沒有向新聞界公開。所以我認為要麼這純屬他個人一時情緒化的瘋狂行為,要麼是中國政府精心策劃,用以試探我國的反應。但我個人認為,第一種情況可能性比較大。曲長安我接觸過,其父死于我軍對日作戰、解放中國東北時一個犯罪士兵槍下。此人反蘇親美思想也比較濃厚。有報道稱其學生時代與人論戰中國與蘇美關系,他稱蘇俄近代奪取了中國百萬領土和外蒙,但美國卻未染中國寸土,反而用1900年的賠款(庚子賠款)給中國建了個大學。”

“達揚丘克同志,你提這些是什麼意思?”有人憤怒地打斷了工業部長的侃侃而談。

“請說去,達揚丘克同志。”羅曼諾夫示意道,他要是的有建設性的見解,不是無甚幫助的憤怒與指責。

“結合曲長安和駐蘇武官都被緊急召回,中國黨緊急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的情況,我認為曲大使的言論並非中國政府安排,顯然事發突然,他們也在緊急商討。所以我們暫時沒必要在這個問題上做文章。先通報給中國外交部,看情況再加以利用。”

“第三個理由,我軍在本土的兵力總數比中國軍隊總數還多,雖然必須對歐洲邊境保持巨大壓力,但我們若全力反擊,中國人必敗。這點他們不會沒估計到。何況中國的重工業區集中在華北和東北,全部在我們空軍的打擊范圍內。”

“這都是你的推測,可我們在短時間內根本不能從歐洲抽調兵力。”反對者依然如舊。

“那倒不一定。”達揚丘克輕輕笑了一下,“蘇中開戰,那可就是兩個最強大的社會主義國家火並。歐洲帝國主義者絕不會一開始就急匆匆地進攻我們。他們會隔山觀虎斗,先把戲看完,再一舉把蘇聯、中國、美國都收拾了,重新奪回失落已久的世界霸權。”


“我同意達揚丘克同志的意見。”科西金元帥說,“當前形勢下,能避免對華戰爭最好。避免不了,一旦開戰,我方應速戰速決,否則戰事久拖,我軍不但要陷于兩線作戰的不利形勢,還可能面臨歐洲與日韓的侵略,陷入三線作戰、四線作戰。”

“同志們,五十年代初我作為援華專家在中國為他們做了不少事,現在很多中國政要都是我當年的朋友,甚至是我的學生。我想以我的這些私人交情,與傑里科斯基同志去中國,一方面打探他們的具體情況,一方面游說他們停止對我國的軍事行動。”達揚丘克毛遂自薦,“當然,國內同時也要做好戰爭准備。”

羅曼諾夫聽後想了想,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對于達揚丘克同志的提議,大家有什麼意見嗎?”

“我完全同意。”政治局委員、外交部長傑里科斯基率先表態。

于是其他人也紛紛贊同,總書記都點了頭了,還有什麼理由反對的。

就這樣,會議很快就結束,達揚丘克與傑里科斯基准備當晚飛往北京。

但羅曼諾夫對中國方面的事還是放心不下,與科西金共一邊進晚餐一邊研究調兵回防一事。

“我還是放心不下。達揚丘克說得很有道理,但都是推測。”羅曼諾夫擔心地說,對自己盤中的牛肉視而不見。

狼吞虎咽的科西金急忙吞下一塊還沒嚼完的牛肉,趕緊回答最高統帥:“特里利瑟爾將軍的攻勢很順利,到了明天應該就能完成對美國加拿大集群的合圍。現在調出恐怕……”

“曲長安的話無疑是個信號。”羅曼諾夫自言自語似地打斷了參謀長的話。

“不過話說回來,萬一中國人在今明兩天里發動全面進攻,我們將極為被動。”科西金並不想堅持北美的進攻,蘇聯本土與美國土地,孰輕孰重,年輕的元帥心里十分清楚。

羅曼諾夫握著刀叉,一動也不動,陷入了沉思。

“米沙,馬上下達命令。”羅曼諾夫突然說道,“停止北美一切軍事進攻,按照你的計劃把一些精銳部隊調回來。越快越好!”

“是,羅曼諾夫同志。”科西金只好忍痛放棄吃了一半的晚餐,前去執行命令。雖然總參謀部也般到克里姆林宮里來,等下他還能回來繼續吃,但終究不是件愉快的事。

羅曼諾夫卻也狼吞虎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