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晞很早知道,爹爹的父親,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所以他不願意叫聖帝一聲"祖父".
小孩子的心思的敏感的,能感覺得到大人對他的心思.
當初娘親不願意認外公時,他就已經甜甜的叫了外公,因為外公對他的心思是乾淨的,外公是真心的喜歡他,沒有一點別的心思.
可是爹爹的父親就不一樣了,那次在妖族禁地之外,是他第一次見到聖帝,這個人和他血緣關系很親,比外公都更親,可是他沒有感受到聖帝對他的喜歡,只感覺到了對方的冷漠.
小玄晞看得出,他根本沒有把自己當成他的親孫子看待,看他的眼神就好像打量一樣什麼東西.
娘親和爹爹以前就對他講過很多事情,包括為什麼讓他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們,告訴他為什麼要防備著爹爹的父親.
他說完剛才的話,圓溜溜的眼睛直視著有些惱怒的聖帝.
聖帝怒道:"小東西,你就是這樣對你的長輩說話的?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祖父!"
小玄晞的聲音依然脆脆的,他有條不紊的說:
"我知道你想拿我的生命用秘術血祭,給我爹爹多換十年的壽命,我不是兩三歲的小孩子,我什麼都懂.你名義上是我的祖父,但是你如果把我當成你的孫子,你就不該不經過我的同意,強行將我擄走,還要奪我的性命."
言外之意,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祖父.
聖帝被小玄晞的話震得說不出話來,在他眼里,這個小東西不過是個才四歲多的孩子,什麼都不懂,可是他說起話來卻有理有據,聰明伶俐,一點都不像四歲.
他更驚訝的是,龍墨深和慕無雙竟然會告訴一個四歲大的小孩子這些東西.
也就是說,小玄晞從被人擄走的一刻,就知道他要面臨的是什麼.
可是他還這麼臨危不懼,不慌張不哭鬧,不求饒有骨性.
他突然覺得,這不愧是青龍神宮的血脈.
聖帝在想,他這樣做真的對嗎?
他沉吟許久,突然道:
"你既然明白我帶你過來,是為了救你父親,你如果有孝心,就不會反抗,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
小玄晞咧嘴笑:"如果爹爹娘親真的活不長了,我肯定願意用我的性命去換他們活著,可是他們以後還會活得好好的,他們根本不會死的.你說晞晞自私,可是你覺得你這樣做就是偉大嗎?"
他仰著小腦袋,俊俏的小臉上認真無比,他搖頭說:"你不是偉大,你才是最自私的人,你只希望一切按照你的想法走,不會考慮其他人的想法,娘親說了,這種人,才是天底下最最自私的人."
聖帝的臉色在一瞬間里變得十分難看,也許是被小玄晞說中了他的心思,惱羞成怒,也許是他不認為自己做的一切是自私,也許,他惱怒他一個堂堂聖帝,被一個四歲小輩指責,有失顏面.
沒人知道此刻他究竟在想什麼.
門外再次傳來宮人的聲音,姜麗云還在殿外等著要見他.
聖帝深邃的眼睛里有光線忽明忽暗,他道:
"你爹只有半個月的壽命,半個月一到,他就會死,他們只是在騙你他們不會死."
說完,聖帝對暗處的人道:
"看好了他,吉時一到,把他帶出來施展秘術."
暗處傳來了幾個蒼老的回應聲.
聖帝轉身就走,冰冷淡漠,沒有再看小玄晞一眼.
他沒有必要再看一個即將死的小孩,即使這個小孩是他的親孫子.
等聖帝走後,密室的門被砰的關上了,光線徹底暗了下來,被綁在椅子上的小玄晞有些老成的歎了口氣.
"有點失望."
他聲音小小的,像是自己在對自己說話.
對誰失望?不言而喻了.
幾個老者隱藏在暗處,蒼老而渾濁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
聖帝回到正殿上,令人傳聖後進來.
姜麗云等了半天,才聽到宮人傳令放她進去,她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燒.
一進去,就看見聖帝坐在龍椅上,神色威嚴,高高在上.
她心中怒火更甚,她本以為他會為了安撫她,走下來迎接她說幾句好聽的話.
"你有什麼事?"
聖帝淡聲問道.
"我有什麼事?"姜麗云的聲音一下子就拔高了,"難道聖帝會不知道我為何而來?"
聖帝神色不虞,但面對著姜麗云,他還算溫和,他道:"本帝如何知道你為何而來,這個時候,你身為青龍神宮聖後,不該去外殿賓客前露個臉嗎?"
姜麗云不信聖帝不知道她來找他做什麼,他這個時候一定是故意在轉移話題.
她面帶薄怒,道:
"聖帝,當初我求你救濟我的娘家歸元宗,你不願意拿出靈石,現在龍墨深娶妻,你卻拿出大把的靈石撒給那些無關緊要的賓客,靈石出去得比流水還快!當初你明明說過,青龍神宮的一切都會留給我們的兒子,可是你卻把庫房一大半的靈石都撒了出去!連跟我商量都不商量一聲,你把我當什麼了!"
"什麼靈石?你在說什麼?"聖帝皺眉問道.
姜麗云眼睛圓瞪:"好啊,聖帝,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同我裝不知情?你就那麼向著凌霄未央那個壞女人的兒子嗎?!當初她差點害我一尸兩命,到死還想給我下毒,那麼惡毒的女人生的兒子,就值得你這麼重視?!"
聖帝的臉沉了下來,他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凌霄未央這個名字.
但他還是說道:"她是她,她兒子是她兒子,墨深沒有做過什麼,我重視他一點又如何?"
他以為姜麗云說的是他為龍墨深大辦婚禮的事情,青龍神宮少帝的大婚,自然要大辦,更何況,如果不大辦,龍墨深就不會破解青龍神宮的大劫.
他有些難以理解她來鬧的理由,心中有些不喜,但他對她一貫寬容,所以並沒有說什麼重話.
姜麗云卻更加憤怒生氣了,她大聲道:
"好啊,你終于承認了你重視那個惡婦的兒子了!那個惡毒的女人差點害死我和兒子,你當年說過為了彌補我,為了不讓我煩心,會讓她兒子一輩子都不能進入青龍神宮一步,可是你不僅沒有做到,居然還為了那個毒婦的兒子,這樣敷衍欺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