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千鈞一發的瞬間,在那秦朗以為自己要中一劍的瞬間,一聲呼喚突然傳來.
"公子!"
那竟然是海棠的聲音.
無花公子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看見了海棠光條條的站在月色下,美妙雪白的胴體仿佛在發光.
他忍不住一怔.
這出神的一瞬間,比曇花一現更短暫,更稍縱即逝,換成是別的修士,這麼一點時間只足夠讓他們眨一眨眼睛,什麼都做不到.
但對于那些頂級的修士而言,這一個瞬間,已經足夠出一劍.秦朗當然也是頂級的修士,所以他也出了一劍.
天都劍猛然往天上刺出,神威凜凜,將天空都刺出一個窟窿來.
萬花大陣當然也被刺穿.
就像一個氣球忽然漏氣了一樣,萬花大陣組成的小世界也忽然就開始漏氣,所有氣勢都慢慢消散.
無花公子臉色大變,手中的桃花枝加速刺出.
只是桃花枝的末端,突然就多了兩根手指.
秦朗的手指.
在那個電光火石的瞬間,秦朗伸出了兩根手指,撚住了桃花枝.
這之前他根本連擋都擋不住,躲也躲不開的桃花枝,現在卻是已經能夠用兩根手指就拿住.
然後他的真元力發動,手指用力一扭,便聽"咔嚓"一聲,桃花枝被折斷成了兩截.
再下一個瞬間,一道看不見的影子劃過長空,就那麼忽然出現在無花公子的胸前,貫穿了他的胸口.
是絕影神槍.
李云起原來沒有死,他原來一直都在等這麼一個瞬間.這個瞬間到來,他就投出了手里的絕影神槍,這一槍快得連光都跟不上,所以連影子都沒有.
槍一出手,就已經刺穿了無花公子,實在已經是盡了李云起所有的力量和精神.
無花公子踉蹌退了兩步,沒有看胸口的絕影神槍,卻看著手中的桃花枝,臉色已經變得慘白.
秦朗從來沒有在他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海棠也沒見過,沒有人見過,因為之前的無花公子,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溫和的,如春風般暖暖的.
現在他卻再也保持不了淡定和從容了.
因為萬花大陣破了,他也敗了.
他用出了飄香劍雨,他本以為沒人能擋得住這一招飄香劍雨,秦朗卻擋住了.
這簡直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天都劍又回到了秦朗手里,絕影神槍仍舊留在無花公子體內破壞著他的身體和真元.
無花公子已經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萬花大陣一點點崩潰,萬花山莊的百花也開始凋零,那曇花經過了盛放,便開始凋零.
無花公子看向海棠,皺眉道:"為什麼?"
要不是海棠忽然沖出來喊了他一聲,要不是海棠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誘餌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不會分神,秦長空也不會有機會破開萬花大陣,破掉他的一招飄香劍雨.
海棠咬著嘴唇,道:"因為我不想秦長空死,也或許因為,你是綠竹老怪!"
無花公子道:"可我對你們這麼好,你們不應該背叛我!"
海棠冷笑道:"你只是對自己好,我們只是你的玩偶!在這之前,我們就覺得你內心里住著一頭怪物,只是敢怒不敢言!"
秦朗長歎道:"忠于欲望的人,往往也就死在自己的欲望之下,無花公子,你不會沒聽說過這句話吧?"
無花公子深呼吸了一下,一手拔出了絕影神槍,拋在腳下,笑道:"沒想到我會敗在你們手下.可你們殺不了我,誰也殺不了我,除了我自己!"
他手中的桃花枝忽然倒轉,插入自己的腦門,強大的真元力直接毀滅了自己的神魂.
無花公子,或者說綠竹老怪,最終還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也不願秦朗或者李云起終結他的生命.他一生為人知和不為人知的傳奇故事,也走向落幕.
海棠一步步走到無花公子的尸體旁,伸手捂上了他的眼睛,眼圈不禁紅了.
畢竟這是她服侍了許久的人,日久尚且生情,何況他們.
秦朗能理解這種又愛又恨的感情,所以他沒有阻止海棠.
他只是去扶起了李云起,笑道:"李兄原來在耿直之下,也藏著一顆狡詐的心."
李云起苦笑道:"對付綠竹老怪這麼陰險狡詐的修士,就應該要比他更陰險狡詐.不過在這萬花大陣之下,他確實已經無敵,要不是秦兄破開萬花大陣,我也不會有出手的機會,終究還是要死."
秦朗道:"無花公子幾乎已經是個完美的人,可惜還是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女人.因為這個弱點,他創造了綠竹老怪這個身份,做出那樣的事情.也因為這個弱點,他看見海棠的身體,身體不由自主就要有反應,讓他在一瞬間不受控制地分神."
李云起道:"所以他死了!"
秦朗道:"是綠竹老怪死了.萬花山莊千年聲譽,沒必要跟著一起毀掉."
李云起愣了一下,道:"你還想保存萬花山莊的名聲?"
秦朗道:"不然萬花山莊這麼多修士怎麼活下去?如果北疆星系的修士知道無花公子就是綠竹老怪,那麼萬花山莊的修士都會被他們認為是同伙,大家都會想來除魔衛道,撿個名聲.無花公子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死亡已經洗清了他的罪孽,萬花山莊的修士都不知道他是綠竹老怪,他們是無辜的."
李云起道:"那萬花公子的死,怎麼解釋?"
秦朗微笑道:"當然是綠竹老怪殺的,你我都親眼看見綠竹老怪殺死無花公子,而且北疆星系里除了綠竹老怪之外,還有誰能殺無花公子?"
李云起也笑道:"所以綠竹老怪還沒有死,無花公子卻是死了."
三日後,萬花山莊發喪,傳告天下,無花公子慘死于綠竹老怪手里,天下震動.
來萬花山莊給無花公子送行的修士,擠滿了整個山腳小城.
那一夜驚心動魄的戰斗,卻只有寥寥數人知道.
無花公子的墓,選在了萬花山莊世代家主的墓園里.
秦朗拿著半截桃花枝,放在無花公子墓前.李云起則是拔了那株夜里開放的曇花,將他移植在無花公子墓旁.
"你這麼喜歡看這曇花開,就讓它陪著你好了,以後它的每一次開放,你都不會錯過."李云起喃喃說道.
前來送行的修士,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兩個,不知道這半截桃花枝代表著什麼,更不知道那株曇花開放的那個刹那,是一個怎麼樣的震撼一瞬.
"萬花山莊的繼承人之位,怎麼辦?"
萬花山莊的寶庫守護人王守義歎道:"我們也不知道,無花公子這麼多年來,也沒留下個子嗣.萬花山莊,竟然是絕後了."
秦朗和李云起都十分驚訝.
無論是無花公子,還是綠竹老怪,都有著數不清的女人,無論是萬花山莊還是綠竹宮殿里,都有好多好多的美女修士,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他卻原來沒有生殖的能力,竟然沒能留下半個子嗣.
再後來,李云起便去了綠竹城宮殿,和無名一起保護宮殿里面的女修士,建立屬于他們自己的宗門.
秦朗和李云起都沒有告訴無名這個真相,無名仍舊為了要殺死綠竹老怪而萬分努力,因為這是她人生的意義和目標,沒有這個目標,她恐怕也會因為忍受不了自己的過去而死.
宮殿里的女修士們,豈非也都和無名一樣?
秦朗在萬花山莊倒了最後兩杯北風桃花酒,一杯飲下,一杯灑在無花公子墓前.
"你走了,我也要走了."
然後他就帶著黑翼天馬離開了北疆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