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測試
島上的樹林在風中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日頭已經向西邊垂落,只有一抹余暉明亮.
停在草叢上的直升機依舊沉默如怪物,那大貨車車廂里卻傳來了一陣誘人的香味兒.
紅藍色的火焰,一塵不染的不粘鍋,一塊黃油扔了進去.
冒著香氣的黃油融化,狐先生系著圍裙,就在這房車的灶台前忙碌著.
不多時,一盤噴香的煎蛋端了過來.
方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得不承認,這個神經病男人,煎蛋卻很有一套.
云雀此時半躺在沙發上,虛弱的可怕.
狐先生也不理她,直接坐在了方唐對面.
"很久沒有做這道菜了,雖然看起來很簡單,但無論是火候還是用料,都是不簡單的,這是我的絕活兒."
方唐直接端起來,三兩口就吃完了.
扔下盤子,他用剛換上的睡衣袖子一擦嘴:"狐先生,剛才你說白曼……是什麼意思?"
狐先生笑了:"你的問題有點多啊,我記得不久前,你還問我夏娜在哪兒?"
方唐眼神一閃:"這麼說,你知道?"
狐先生摸著下巴:"夏娜是總部要的人,而且是總部一位大人物親自點名要帶回去的,說實話,我也很好奇,但我的地位太低,根本沒有好奇的資格."
呵,聽他這麼說,這個無限公司可真是一個龐大的犯罪集團.
亞洲區後勤主管,名頭這麼大,在公司似乎也只是個小嘍羅.
狐先生此時掀開袖子,看了一眼手表.
那是一只卡奇怪的手表,像是帶著智能屏幕,但沒有任何標志,方唐根本連見都沒見過.
狐先生此時放下袖子,微微一笑:"咱們就不說夏娜的事了,還是說說白曼吧,嗯,不用多久,她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什麼!
方唐也挺直了腰:"你什麼意思?"
狐先生擺擺手,拿起遙控器,打開了車載電視.
調到衛視台後,又找到了魔都衛視.
現在是下午五點,正是整點新聞播放的時候.
"各位觀眾,下午好,現在播放一條熱點新聞."
"據魔都市委宣傳部通報,警方今日中午對天健集團以涉嫌虛假宣傳和制作銷售假藥立案偵查,截至此時,已依法刑事拘留39人,其中包括該公司法人白天健……"
方唐看著新聞,心中震動萬分.
白氏天健,那是白曼的家族企業.
白天健,那是白曼的父親!
魔都最大的生物健康集團,目前身家百億的富豪說抓就抓了?
狐先生晃著遙控器:"我們再耐心等一會兒,我想白曼已經收到了我們傳給她的信息."
正說到這里,外面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車廂門打開.
頭發蓬松,還穿著睡衣,腳上只剩襪子的白曼呆呆站在那里.
她真的回來了.
白曼的小腿上遍布血痕,看起來她是從島外公路直接跑過來的.
狐先生此時拍拍手:"好啦,方唐先生,你的女奴回來了,很幸運,公司的財產沒有受到任何損失,我們馬上給她換一個嶄新的芯片."
直升機的方向,三名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的男人出現,快步來到白曼身後,乾淨利落的取下了她腦後的芯片,換上了一只全新的.
完成這一切後,那只被破解的芯片被他們小心的收入了一只金屬盒子里.
方唐心中暗叫不好.
那里面可是有自己的一滴血,甚至關系到自己腦中人工智能的秘密.
正在焦急時,就聽到嘭的一聲巨響.
金屬盒子爆炸了,盒子旁的三名白衣人慘叫著躺倒在地,連白曼都被爆炸的沖擊波轟的飛進了車廂.
狐先生自始至終一動不動.
他輕聲一歎,低頭說著什麼.
看起來像是喃喃自語,但很快,天空又出現了一架直升機.
這次直升機上下來的是一整隊後勤小組.
現場被飛快的清理乾淨.
狐先生在旁邊站著,親自監督每一個清理過程.
方唐趁機扶起了白曼,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但白曼很激動,掙紮著沖出去,對著狐先生大叫著:"我已經來了,你們答應的,會救我爸爸的!"
狐先生揮手讓手下退走,轉身整整衣服:"按照正常流程,你爸爸這次必然是死刑,但你既然回來了,公司會運作一下,那他最多也就是判個二十年,再走走流程,跑跑關系,做幾個立功表現,五年左右就可以保外就醫了."
他輕描淡寫的說著,白曼卻是盯著他.
狐先生不耐煩的揮揮手:"你父親的案子最少要審個半年左右,我們公司答應你的事,是不會食言的."
白曼嘴唇顫抖,然後無力的靠在了方唐身上.
狐先生對著方唐一笑:"現在,你的女奴已經回來了,也換上了最新的芯片……至于操控女奴的方法,云雀會告訴你的,那我就告辭了."
他的表情還是那麼誠懇:"希望方唐先生在以後的游戲里有更好的表現,為我們亞洲區爭光,我很看好你喲."
他就這麼走了.
登上了他的直升機.
兩架直升機帶著尸體離開,天沙島這片草地上,只剩下了一輛車.
夕陽已經沉落,天色漸黑.
方唐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失敗感!
完全的失敗!
自己和白辛苦設定的計劃,最後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發現,身旁的白曼不見了.
……
方唐走下了車,就看到了白曼.
她就坐在外面的草地上,臉上毫無表情.
她現在就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方唐走到她身旁,不知道該說什麼,許久之後他才沙啞道:"不要擔心,我不會對你怎樣的,我也理解你,家里這種情況,你只能回來."
他緩緩說著,白曼卻是毫無反應.
方唐皺眉,輕輕拍了拍白曼的肩膀.
白曼站了起來,僵硬的轉頭.
方唐渾身一震,背後頓時一片冰涼.
眼前的白曼,雙目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白色,嘴角還流著口水,就像,就像真的僵尸一樣.
方唐連退幾步.
"她現在無法回應你的,因為她正在'重裝’階段!"云雀的聲音在後傳來.
方唐繼續倒退,他不忍再看如行尸走肉一樣的白曼:"什麼,什麼是重啟?"
"就是清洗大腦的記憶,然後通過芯片重現灌輸記憶,這個過程跟重裝電腦系統一樣."云雀歎口氣:"記憶重新灌輸以後,她只會記得你的名字,而且會對你的指令言聽計從,在她的意識里,作為主人,你就是她的神!"
方唐感覺嘴里發酸:"這樣,這樣還叫做人麼?就是個玩偶."
云雀哼了一聲:"不要這麼虛偽,很多玩家一開始也是拒絕的,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離不開這種女奴了."
"一個尊你如神,愛你刻骨,對你的任何話都當作聖旨一樣的女人,這不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麼?"
方唐踉蹌的轉身,看著面色蒼白的云雀,露出疲倦之色:"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要這樣的僵尸."
云雀咳嗽一聲:"如果你不要的話,可以賣出去,無限挑戰有很多高級玩家願意出高價購買,據我所知,有個女奴曾經賣出過500游戲幣的價格."
方唐沉默許久,伸手,握住了云雀腰間的手槍.
云雀的雙眼睜大.
方唐已經打開了手槍的保險,轉身,深深看了一眼呆立原地的白曼,勾動扳機.
子彈穿過了白曼的眉心,她的身子高高的飛起,然後如墜落的花瓣一樣落在了新鮮的泥土和草葉上.
扔掉手槍,方唐慢慢的坐下.
抽搐的白曼,在這死亡的時刻似乎恢複了意識,對著方唐露出了解脫般的微笑.
云雀彎腰從地上撿起槍,深沉的看著方唐:"你的所謂的原則和良心,早晚會害死你的."
"滾開!"方唐閉上眼睛,忽然想大哭一場.
云雀一拐一瘸的離開,許久,又聽到她溫柔的聲音:"謝謝你……幫我求情."
方唐躺在了草地上,茫然看著天空的星辰.
"白,我想問你個問題."
"主人,請說."
"如果到了必要時刻,你能不能直接殺了我?"
沉默.
許久,白的聲音傳來:"理論上可以實現."
"那好,如果無限公司要把我變成白曼那種怪物,你一定不要猶豫,直接殺了我!"
"主人,你不應該這麼悲觀."
"什麼叫悲觀,我們根本斗不過無限公司,它們太可怕了."
"呵呵,主人,它們的確很可怕,但不是沒有弱點.通過剛才的測試,我已經得到了芯片的一部分數據,雖然很少,但我們可以繼續尋找這樣的機會,等到我完全掌握了這只芯片的數據,您就自由了."
方唐苦笑一聲.
但他猛然想到什麼:"測試?白,你剛才說測試?"
"是啊主人,白曼的逃跑過程就是個測試啊,測試一下屏蔽生物磁場後,無限公司是否有別的操控手段,現在看起來,它們沒有.不但如此……更重要的是我得到了珍貴的芯片數據!"
"你……"方唐心中震動萬分:"你設計的整個逃亡計劃,只是拿白曼來測試?"
白的聲音很奇怪:"當然了,否則為什麼要讓主人你冒險?要知道我們是一體的,主人你死了,大腦停止活動,那我也無法生存."
方唐心中大怒:"你剛才還答應我,如果遇到緊急情況,你會直接殺死我的."
難道,難道人工智能也會說謊?
方唐忽然驚恐起來,自己腦子里的家伙,這個自稱白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主人,你只要明白一點,我們是一體的,是一體的!"
白的聲音不斷重複著.
方唐無力的喘著氣.
連白,自己最信任的大腦,都在玩弄心機.
利用白曼的逃跑做測試……
這和無限公司那幫混蛋有什麼區別?
他不知道該不該阻止這一切!
或者說.
他能不能阻止白?
此時,手機傳來嗡嗡的震動聲.
舉起手機.
【尊敬的方唐玩家,下一輪游戲將在12小時後開啟,您將進入'複活關卡’的考驗,期待您的表現!】
游戲,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