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伊伊
自行車丟在了一旁.
白衣女孩在空蕩蕩的車間里來回走著:"主人,現實世界已經過去了3秒,您得抓緊時間了."
白並未說明幻境與現實的時間流速比.
但方唐早已計算出來了,外面的1秒,相當于幻境的1小時!
還好的是,在海州工廠里是絕對安全的.
因為這個場景已不是赤瞳火織的意識,而是來自方唐大腦的記憶.
此處是組成這個幻境的兩部分之一,在這里,方唐擁有自主控制權.
此時腳步聲響起,一群懶散的組裝線工人走了進來.
他們的臉全都是空白的,就像一張白紙.
這是因為方唐那久遠的記憶信息里,並未保存下他們的容顏.
換句話說,是時間太久都忘了長什麼樣了.
負責流水線的線長走過來,空白的臉上現出了一只酒糟鼻,鼻子晃動著,他拍了拍方唐的肩膀:"坐辦公室的大學生?在這里不值錢的,你看那邊幾個,不全都是大學生?"
他拉著方唐來到了組裝線的盡頭:"你不熟悉流程,就負責檢查產品質量吧,這是操作手冊,先看看."
白歪頭看著離開的線長:"太討厭了,真想給他一巴掌."
方唐笑了:"毫無意義,他不過是我腦子里多年前的一個記憶數據罷了."
組裝線開動了,一只只機器娃娃順著傳送帶而來.
方唐拿起一只,熟練的翻了一下,表面沒有破痕,然後插上充電器,檢查充電狀況……最後按下語音開關,機器娃娃發出滋滋的聲音:"歡迎使用海州科技的產品,我將陪伴小朋友們學習很多有趣的……"
扔到一邊的包裝盒里,拿起了第二只.
在那個夏日的午後,方唐就這麼無聊的檢查著機器娃娃.
這東西用的全都是廉價材料,芯片是淘汰的洋垃圾,存儲更是用的二手貨,安裝了簡單的程序再上傳幾首兒歌和故事,就只剩下不足12M的可用內存了……
但它很便宜,賣的還不錯.
"真是夠山寨的,我這才發現,連外形都抄襲了機器人總動員里的瓦力."方唐又扔下一只,搖頭:"太無聊了,這麼無聊的記憶為何一直保存在我的腦域深海里?"
白溫柔笑道:"那我們走吧?主人?"
方唐又拿起了一只:"我還是很奇怪,赤瞳火織的意識顯然是從我大腦深處找到這條記憶的,一定是這條記憶攜帶了巨量的信息,她才能翻到,那麼里面一定有點什麼才對."
正說著,手里的機器娃娃忽然自動點亮了,還發出奇怪的聲音:"0……110……1000……"
方唐嚇了一跳.
線長走過來:"發什麼呆啊,不合格的產品扔到一邊去!"
方唐皺眉:"01101000,你難道聽不出來,這是機器語言啊!"
線長卻是伸著手,重複著剛才的話:"發什麼呆啊,不合格的產品扔到一邊去!"
"發什麼呆啊,不合格的產品扔到一邊去!"
"發什麼呆啊,不合格的產品扔到一邊去!"
方唐抬手打個響指,車間里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現在是無比的安靜.
他捧著機器娃娃:"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在工廠檢測過的產品,它當時忽然發出了1和0組成的代碼,無緣無故的,這玩具應該只能發出設定的語音才對."
白在旁輕聲道:"主人您是電子科技大學計算機系畢業的,所以很熟悉這些代碼吧?"
方唐揉著腦袋,那團深海中的記憶越來越清楚.
多年前的夏日午後,被羅光頭臭罵了一頓,腦袋昏沉沉的來到了工廠車間,頭疼的厲害,又要做著枯燥的檢查.
記得當時都要暈過去了,雙手緊緊抓著的機器娃娃就忽然發出了詭異的聲音.
"白……這是ASCII信息標准交換代碼,每一串代碼都代表一個字母!"方唐喃喃說著,從記憶中走出後,他的意識竟然也震蕩起來.
興奮的震蕩著!
這種興奮讓他的意識體在白面前閃閃發光.
"當時我頭疼的厲害,以為自己都出現幻覺了,根本沒想多,直接就把那娃娃扔到廢品盒里了."
方唐揉著腦袋,彈指間,一張白紙出現,伸手一捏,粒子代碼組成的鉛筆落下.
他在白紙上飛快的寫著:"按照標准信息交換代碼,機器娃娃說的第一個字母是……H,然後應該是E……"
一串串的代碼轉化.
HELP!
"help?幫助?"方唐舉著白紙,眼神一顫:"不,是'救命’的意思!"
意識體呼吸急促,方唐看向白:"看到了麼?這段記憶果然是有問題的,不知道怎麼的被我的潛意識封存在了大腦深處.這,這個機器娃娃在向我求救,它似乎有自己的思想?"
白緩緩走來:"主人,這可能是個陷阱,有人故意要迷惑您!"
"為什麼?"方唐再次舉起機器娃娃.
機器娃娃還在重複著0和1組成的代碼.
白溫柔道:"主人,這時候您還不是玩家,只是個普通的畢業生,您的記憶不會保存的這麼完整,所以我推測……"
"不!"方唐咬牙:"我感覺的到,這很關鍵,非常關鍵!"
白輕聲歎息.
工廠猛然晃動起來.
記憶中的場景開始崩塌!
方唐皺眉看著:"白?"
然後他詫異的低頭,就看到一只雪白的小手正從自己的胸口穿出!
白無聲無息的撕開了方唐的意識體!
迷霧中的她帶著一絲憂傷,將裂為兩半的意識體中,那強烈的記憶光球抓了出來.
意識體再次組合.
安撫著,帶著歉意.
重新修補好的方唐意識體緩緩沉睡在了她的懷中.
抱著方唐,兩團光影出現在了工廠外.
天空的混戰早已結束.
赤瞳火織的潛意識立刻發現了他們,幻境中的哥斯拉,直升機,警車,甚至是路上的行人都出現了,將抱著方唐的白圍在了中間.
一個穿著紅裙的小女孩懸浮而來,眨眼間長大成為了一名披著紅紗的大美女,正是赤瞳火織的本體意識.
她興奮看著迷霧中的少女:"你完蛋了!方唐也完蛋了!"
白冷漠看著,輕輕伸出了一根手指.
細長而又美麗的手指.
赤瞳火織的意識有些疑惑:"嗯?在我的大腦里,你還能干什麼?"
那根細長的手指在半空畫了一個圓圈.
直徑只有1公分的小圓圈!
然後這圓圈變幻,從二維的圓變成了三維世界的小球.
小球越來越黑,最後仿佛是一只完全黑暗組成的眼睛!
赤瞳火織的意識尖叫起來.
那莫非是黑洞?
白甚至都懶得看她一眼,用那根美麗的手指推動了一下黑色的小球.
赤瞳火織大腦里的一切,不管是潛意識轉化的怪物,還是後天植入的信息粒子,都被黑洞吞噬了.
最後四周變成了絕對的虛空.
只有光影婆娑的白,還有她懷中的方唐.
黑球飛入了白的指尖,她無聊的把玩著,小球變大,顏色活躍,最後就化為了一顆紅蘋果.
新鮮香甜的蘋果.
白就坐在虛空中,一邊溫柔揉著方唐的頭發,一邊吃著蘋果.
得自方唐意識體里的記憶光球就在這空洞的腦域里展開.
……
夏日午後,大汗淋漓的方唐在流水線前咬牙堅持著.
他是一個倔強的人,即便已經頭疼欲裂了,也不願申請休息.
他又拿起了一個機器娃娃,編號C1024的流水線產品.在極度痛苦的眩暈中,他的雙手之間猛然現出了一道肉眼無法察覺的微光.
奇異的能量在閃爍.
然後他手里的機器娃娃就發出了古怪的聲音.
久遠記憶場景里的方唐似乎很疑惑,擦擦汗,隨手扔到了一旁的廢品箱里.
然後那種痛苦的眩暈感漸漸消失,他又恢複了精神.
白吃著蘋果,伸手點在了廢品盒里.
沿著廢品盒,那小機器人的頭頂,一條記憶線生成.
磅礴的數據在流動.
白很感興趣的尋找著這小機器人的記憶軌跡.
可惜她也只看到了斷裂的畫面.
那不住發出"01101000……"的小機器人好像被天幕的一道光線擊中,然後聲音如卡殼了般,只能發出"11……11……伊伊"的怪聲.
這條記憶軌跡的終點,卻是熟悉的寺廟.
零一寺里,那渾身斑駁,外殼都碎了一半的小機器人被一雙手溫柔的拿起.
零覺禪師在畫面中出現,捧著機器娃娃,驚喜的轉身就走……
白彈指擊碎了這些數據,完全抹除.
在離開幻境前,她低頭看著懷里的男人.
當時還只是個普通大學生的方唐,卻在那個夏日午後施展出了無法形容的異能.
他為一只廉價的機器玩具,注入了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