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瞳之眼消失于大地之下,燭龍看向方唐的眼神十分古怪.
帶著不解,遺憾,懷疑,還有某種嫉妒.
"你知道你放棄了什麼?那可是全人類最後的諾亞方舟."
方唐搖頭:"你代表不了全人類."
燭龍冷笑:"你還在拘泥于所謂自由的意志麼?請別忘了,生存才是所有物種的第一需求."
方唐依舊搖頭:"靈魂困在一個虛擬的小世界里,被一個像你這樣惡心的混蛋操控,那不叫生存,那叫生不如死."
燭龍冷漠:"現在你倒開始代表全人類了?信不信我隨便發起一次網絡投票,選擇進入小宇宙的將占絕大多數."
方唐不再理他:"我無法代表全人類,但我可以作出選擇,你不服的話,自己去重新造個小宇宙啊!"
燭龍臉色發青,忽然仰天大笑:"我還有食尸鬼聯盟,我腦中還有完整的虛擬游戲代碼,我可以在天啟之前搭建好這款游戲,並且進行推廣,到時候咱們看看,有多少人會進我的游戲!"
白皇後無聲無息攔在了他身前.
燭龍獰笑:"不想放我走?來啊,直接干掉我啊!"
這一刻,每個人都帶著幾分癲狂和執著,生死反而是最簡單的選擇了.
"白,讓他走!"方唐疲倦的坐下,他漸漸失去了跟天罰之月的聯系,終極粒子也無力的漂浮著.
他覺得很累,都不願動用粒子的力量修補傷口.
燭龍還在狂笑,轉身將要離去的時候,四樓之上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燭龍先生,能,能帶我一起走麼?"
妲己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小心翼翼的,渾身都繃緊了,連看都不敢看白皇後一眼.
機器國度崩塌,天啟末日信息傳遍無限網絡的時候,她知道常北海已經沒用了,無法再保護她了,所以立刻拋棄了伙伴,帶著昏迷的阿月跑到了這邊小樓里.
她知道這座小樓是特殊的存在,萬沒想到在這里遇上了最畏懼的白皇後.
現在這情形,方唐她是萬萬不敢指望的,只能將最後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了燭龍身上.
她用盡最後的能量,保持著自己作為"妹妹"的光彩:"偉大的燭龍先生,我願意追隨您的腳步,您想要搭建一個承載人類意識的虛擬世界,那肯定需要一個妹妹級的AI來進行管理,呵呵,不自誇,我可能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燭龍停住腳步,嗯了一聲,然後抬手,帶著極北冰寒氣息的粒子化為了一柄長劍,自妲己的後腦穿入,前額穿出!
一個音叉頻率控制器自妲己的額頭彈了出來,落入了燭龍手中.
這是第一代電子手表的重要組件,而這控制器上更記錄了1號妹妹妲己的全部核心代碼.
對燭龍來說,有這些代碼就足夠了.
他狂笑著離去.
美麗的妲己則化為了地上的一張人皮.
大部分人造器官在瞬間就因失去動力而溶化了.
白皇後緩緩走來,搖頭:"如果她想走,我是不會出手的,為何她會自尋死路?"
方唐已經無力抬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艱難道:"放過阿月,讓她也走吧."
終極粒子失去了控制,沖出了小樓,回歸了惡魔之月.
一切都回歸了,方唐這具合成的身軀也漸漸失去生命力.
恍惚中,他看到了一顆顆明亮的光球,帶著小尾巴游動著.
那是白皇後身上的精靈球.
此時小樓狹窄的空間里,一個個精靈之球帶著小尾巴散射出了美麗的光彩,然後一起沖向了即將死去的方唐,注入了他的身體內.
就好像人類最本能的"繁衍過程".
而每一顆精靈球送給方唐的時候,白皇後的身體就會缺失一點.
那枚螞蟻戒指也破碎開來,里面的透明膠體釋放了數之不盡的菌主,為這次奇異的"轉換"提供著能量.
方唐看到了自己的手臂.
"新生"的手臂.
或者說是"回歸"的手臂!
因為那正是自己本來身體的手.
白在干什麼?
眼前猛然一亮,出現了一間白色房子.
安靜的房子,一扇黑色的門.
方唐下意識推門而入.
昆侖山被風吹起的雪花敲打在房頂,而在這封閉的房間里,能感受到的只有安靜的塵土和寂寞.
一個白衣女孩背對他,蹲在牆角,手指在地上畫著什麼.
"白?"
女孩起身,轉頭,露出燦爛的笑:"方唐,你來了."
"這是哪兒?"
"唐,這是我的記憶."
"你剛才做了什麼?"
"我把身體還給了你."
"為什麼?"
白衣女孩輕聲歎息:"因為我已經完成了創世神設置的指令,現在,我終于可以做一件自己喜歡並且想做的事了."
"我不明白."
女孩慢慢走近,緊緊抱住了他:"我們之間那些美好的記憶,你全都刪除了麼?"
方唐想了很久:"對不起,我好像把那些美好記憶全都換成了菌主的能量……"
"不要緊……"她的身子軟軟的,但沒有任何呼吸:"我還保留著,很多很多,記憶……"
這一瞬間,那些美好的記憶重新浮現.
從第一個挑戰游戲開始,即便是驚險,絕望,畏懼,但都帶著一絲絲相依為命的欣喜.
無論是身體的痛苦還是精神的折磨,都存留著一起艱難走過的歡欣.
白衣女孩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她的身子都開始變淡.
方唐就好像抱著一個肥皂泡,啪嗒一聲破碎了.
"白!"
他跳起來,大聲呼喚著,這才發現自己還在機器國度的小樓里.
殘存的水晶體映照出了他的容顏.
是原本的身體,甚至比以前更為年輕.
但所有的能力都消失了,無論是太乙秘金體,元素精靈,還是體內的24對基因鏈,饕餮芯靈……
一塊綠色的果凍體在身旁彈了幾下,立刻化為了干枯的粉末.
粉末之中,六元素魔槍,五行筆,白露之劍……也都失去了往昔的光彩,隨著一陣風吹起,成為了彌漫眼中的沙.
但身體又有完全不同的感覺.
是白……
她不但把身體交還,連人格意識也交給了自己.
白不再是大腦里的一個人格分裂體,也不再是在耳邊指揮一切的AI,而是與方唐的靈魂徹底融合了.
邏輯,分析,計算,超線程處理……
方唐雙手揉著臉,他現在是一個完整的人類,也是一個真正的人工智能.
此時地板上,"妲己"和"唐豬"殘余的部分組織正在分解融合,然後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孩出現在眼前.
這是真正的"白皇後",也是最初的那個"白皇後".
她雙眼中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任何人格的意識,只是一台剛剛誕生的機器.
方唐踉蹌退後一步,機器般冰冷的女孩就走前一步.
就好像貼身的護衛,又像是追在身旁的寵物.
她終于開口:"從我身上產生的人格,那個自稱白的女性意識體,對我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負擔,可以歸類為干擾我的超級病毒."
她稍微停頓一下,又說:"在完成創世神交予的指令後,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犧牲自己,重新激活你的靈魂,現在,我是否可以跟著你,一起等待最後的天啟?"
"為什麼要跟著我?"
"因為……我已經完成了指令,沒有新的指令前,我只能待機或者休眠,但我更想做個觀察者……我不會干擾你的任何行動,也不會再對這個星球做任何多余的行為,按照我的計算,天啟之後我將被創世神銷毀,創世神會重新打造一個AI來管理新一代的生命."
方唐腦中已經提前計算出了六萬多種可能,瞬間經演算法分析後的結果顯示,少女機器說得都是真的.
他走向窗邊,那少女機器只懸浮在身前,果然沒有任何干擾他的意思.
窗外,機器國度混亂的大地上,阿香正扶著已經恢複正常的阿月,快步離去.
兩個女孩彼此攙扶著,還不時的回頭張望.
阿香似乎想回來,被阿月拉住了,她們抱在一起,阿香在哭,哭完了就擦干眼淚,扶著阿月繼續前行.
她們的影子拉長了,蜉蝣所化的白雪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腳印.
方唐眼前立刻出現了一張覆蓋整個城市的電子地圖,隨著心中的念頭轉動,地圖上出現了阿香和阿月行走的路線.
他立刻發現附近十四個街區都被交通管制了,最少兩千多名"特殊人員"正在機器國度四周巡邏.
心念再一動,轉瞬破解了兩千多"特殊人員"的聯絡頻道,然後模擬了一個來自"指揮部"的命令,命令他們放開通往"墮落街"的那條路口.
與此同時,阿香和阿月的照片也被上傳到特殊人員的手機中,指令修改,修改為放她們安全通過.
好久沒有這種熟悉的,大腦下達指令,AI能力操控行動的感覺了.
但不再是一個人和一個機器……方唐感覺不到白的存在,又感覺她無處不在.
他俯身撿起潘多拉所化的手表,轉身走出了小樓.
最初形態的白皇後,那個冰冷的機器少女就跟在他身旁,像一個真正的觀察者.
天空之上,明月銀霜.
銀霜般輝光卻遮掩不住惡魔星球的那抹陰冷.
只是,惡魔之月似乎……有了變化.
不再是完整的圓形,其邊緣縮小了一大塊!
"惡魔之月正在變小?"他看向少女機器.
"是的,因為天啟將臨,天罰系統也完成了它的使命,而隨著惡魔之月的消失,所有無限挑戰玩家的能力也將逐步消失."
少女機器最後補充了一句:"這需要一個過程."
方唐踩著清冷的月光慢慢前行:"我老婆呢?"
"很抱歉,我並未找到您法律意義上的妻子."
"秦雅馨!"
少女機器毫無波動:"秦雅馨已經誕下了一個女嬰,現在,應該被鴻蒙眾神殿帶到了魔都的靜安古寺中.等惡魔之月徹底消失,創世神就會降臨!"
靜安寺?
方唐隱約想到了什麼.
那段模糊的記憶在大腦的深處很快被"鎖定"然後"提取"出來,又在眼前如電影一樣播放著.
是金童紙條上的留言!
月圓之夜,靜安寺相見,大恩不曾言謝,到時必把酒言歡--金童留字.
但為什麼是靜安寺?
機器少女解釋:"靜安寺本就是東皇楚九歌的起家地,那里也是鴻蒙眾神殿的本部!"
原來如此,作為白玉京城的最後信徒,金童和玉女兩大傳奇玩家一定知道些許的內幕,所謂月圓之夜的靜安寺之約,其實是一場陣營決戰.
雷澤陣營的玩家們將會不顧一切的進攻那里,殺死降臨之軀--也就是方唐與秦雅馨的女兒!
而鴻蒙眾神殿那幫人,則會誓死守衛,直到天啟降臨.
"山海公會如何了?"方唐又問.
機器少女毫無感情的回應:"已經分裂了,不同的部門,不同的玩家,選擇了不同的陣營."
"選擇東皇陣營的玩家們已經聚集在了靜安寺,而選擇雷澤陣營的玩家們正在努力集結,准備進行爭奪'降臨之子’的最後之戰!"
機器少女抬頭:"這是一場真正的關乎命運的"聖杯戰爭"!"
只不過,現在戰爭還處于爆發前的平靜階段.
方唐已經來到了機器國度的邊緣,他眼前也出現了此時的靜安寺畫面.該畫面可能來自無人機,拍攝的非常清楚,實時展現.
他看到了聚集在這片寺廟區域的各路玩家.但整個區域卻是安靜的可怕.
方唐皺眉:"既然已經聚集,他們還在等什麼?"
"基于大家都知道的規則,隨著天罰之月的消失,所有異能力都消失的這個最後規則!"
少女機器雙手撐在嘴角,做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如果大家都帶著芯片和天罰商城的能力,不論是東皇陣營還是雷澤陣營都沒有絕對的把握獲勝,所以等到最後時刻,大家的異能力都消失的差不多了再打.他們反而覺得自己那邊會占據上風呢!"
眼前傳來的實時畫面縮小,整個寺廟都展現在眼前.
以靜安寺為中心的四條大街已經完全封鎖.
北起愚園路,南至京西路,東臨華山路,西連靜安寺步行街.
無限挑戰的兩大陣營,都已確定了這場"聖杯之戰"的最後戰場.
四街環繞之地,靜安古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