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小時之後,李牧的座車,那台年紀幾乎與他差不多大的陸地巡洋艦進入了金陵市市區.
駕駛員劉鵬飛是一名上士,陸院小車隊調過來的,今年是第八年,有七年的駕駛經驗,五個小時下來,依然是精神抖擻.
不過他此時也開著玩笑說,"連長,直升機起降場修起來就好多了,以後進省城一個多小時就能搞掂."
劉鵬飛之前和溫朝陽接送過幾次李牧,知道這個小年輕上尉不是一般人,這連長喊得也是心甘情願,從不以老兵身份自居.
李牧說道,"直升機不是用來外出省城用的,以後有事要進城,還是得要靠四個輪子."
"那地方可真夠偏的,我跑過的地方不少,也不知道省城周邊居然還有那麼偏遠的營地."劉鵬飛感慨著說.
隨著交通的快速發展,車程超過五個小時的,基本上算是偏遠了.從金陵到駐地,只有一半高速,剩下一半是村村通公路和山路,這一半路程要耗去大半的時間.
"要的就是偏,越偏越好."李牧沒有說得很多,畢竟劉鵬飛只是一名駕駛員.
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李牧是不會扔下營地跑過來金陵這邊的,以後如果不是非必要,他也不會離開營地.這是上面的要求,也是他自己的要求.
不多時,陸地巡洋艦開進了金陵國安廳大院.
很多地方的國安部門是和公安部門在同一地點辦公,甚至有些是一套人馬兩塊牌子.但是在金陵這個地方不一樣,金陵是軍事重鎮,國安省廳管轄范圍內又多是三軍基地,防間保密的擔子是要更重一些的.因此金陵國安省廳有一處獨立的辦公地點,其貌不揚的在鋼筋水泥叢林里低調得不能再低調的破舊大院.這要是拆遷,這樣的建築物是要第一個被拆掉的.
本來李牧是不需要跑一趟的,結果一聯系才知道,溫朝陽帶著人去聯系接受裝備去了,不得已才讓他這個連長親自跑一趟.
干啥來,接人來.
林棟梁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站在了門口那里等著,看見掛著軍牌的陸地巡洋艦看風塵仆仆地進來在樹下停好,當即就大步走過去.
與李牧簡單的寒暄之後,兩人快步進樓.劉鵬飛左右無事,先掏出煙點了一根狠狠抽了兩口,就打開發動機蓋檢查車況.
"李連長,這邊請."
林棟梁將李牧請到自己的辦公室,親自倒了茶之後,兩人落座.
"林科長,你的意思是說,趙旭幫助了嫌疑人逃跑?你們懷疑他與境外間諜組織有聯系?"李牧可沒心情喝茶,皺著眉頭問道.
這種事情可不能等閑視之,一個處理不好,趙旭這輩子就算是毀了.粘上境外間諜組織,你就是有九條命的貓都扛不住.
"李連長你別急,一開始的確是有所懷疑的,不過現在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了."林棟梁說道.
他很吃驚來人這麼年輕,還只是一個上尉,居然是少校的頂頭上司.他是搞不懂部隊在干什麼,但他恐怕比李牧更清楚李牧在做的事情的含義與重要性.
聽林棟梁這麼說,李牧慢慢淡定下來,坐等著下文.
"請你過來,第一是接人.我們查過了,趙旭同志的確是出于好心,擺了個烏龍.當時他以為我們的干警是綁匪,呵呵."林棟梁說著也不由的苦笑起來.
誰能想到,省廳三名得力干警親自押解嫌疑人途中,因為一名熱心的現役軍官,導致了嫌疑人逃脫.
"林科長,恐怕事情沒這麼簡單吧?"李牧說道,"事實不能是基本清楚,這對我們的干部的成長影響很大."
言下之意,你們必須得徹底搞清楚情況還趙旭一個清白,不能模棱兩可的,這以後翻起舊賬來,趙旭照樣得完蛋.
林棟梁收起最後一絲輕視之心,略微思索了一下,這才沉聲說道,"李連長,我也實話實說了,我們在辦的這個案子,與你們107實驗部隊有很大關系."
聽到這句話,李牧眉頭猛跳.107是陸院的內部代號,林棟梁居然知道.這說明107的情況在他這里不是秘密.
"這個竊密團伙我們跟了有三個月的時間,上面想要釣條大魚出來.一周前,我們得到可靠消息,這伙人的目標是陸軍學院的一個絕密項目,輕型快速作戰實驗部隊.李連長,想必你不會陌生吧?"林棟梁看著李牧.
李牧明白了,趙旭無意中打亂了國安的計劃,逃跑的嫌疑人的目標又恰好是107部隊.
"當時我們也不清楚,一查,發現趙旭同志是你們107部隊的成員,這一下子案情就複雜了.我們不得不懷疑趙旭同志是否與正在調查的竊密團伙的關系."林棟梁說道.
李牧沉思著,拿出煙來點了一根,慢慢地抽了兩口,差不多一分鍾就過去了.
"林科長,趙旭同志沒有問題."李牧開口說道,"107部隊的組建,知道的不超過五人,當然,你們國安沒有在此之列.所有被召入107的官兵,事先並不知道詳細情況.趙旭同志奉命緊急歸隊,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我相信這件事情,真的是一個誤會."
林棟梁微微點頭,"我也是這個傾向.如果趙旭同志與竊密團伙有關系,那麼當時他的做法也不符合邏輯.我們這邊也請求了部隊的保衛部門協助調查,相信很快就能徹底查清楚."
"如此最後.不能因為一些模模糊糊的沒根據的懷疑毀了一名優秀的指揮軍官.林科長,既然你知道107部隊,那麼肯定知道這支試驗部隊的意義.一點馬虎都不能有."李牧正色說道.
林棟梁說道,"我明白.請你過來,最重要的目的是想和部隊主官當面溝通一下.我們國安的職責是確保秘密不泄露.107部隊上面很重要,已經被列為省廳的重點保障對象.境外很多竊密組織都在想法設法地搞清楚部隊改革的具體情況,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們才提前收網."
頓了頓,林棟梁繼續說,"李連長,我建議你們部隊內部將保密工作意識提升一下,外圍的工作有我們,內部保密工作,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是的,這一點我會馬上落實下去."李牧誠懇點頭.
若不是趙旭誤打誤撞出了這樣的事情,李牧還不知道自己的107連已經被瞄上了,這讓他既費解又震驚.費解的是,在自己眼中不算什麼的107連在境外諜報組織眼中居然這麼的重要,震驚的是,自己的部隊成了人家的目標而自己卻渾然不知.
一陣陣後怕.
很快,李牧就想明白了.
相對于新型裝備的發展情況,再細分到某型新裝備的技術參數作戰性能,部隊的編制改革,訓練方式,人員配備乃至于作戰思想這些軟件上的變化,恐怕更吸引境外諜報組織.
從部隊的編制變化可以分析出很多重要信息,甚至能上升到戰略層面.
比如沿海駐軍突然補充大量的武器裝備以及人員,展開了有針對性的作戰訓練,那麼可以視為戰爭爆發的前兆.
一支全新的部隊,並且帶有試驗性質的,可以折射出來的信息太多了.
比如107連,盡管只是區區一個連幾十號人,但是代表的卻是整個陸軍部隊的轉型方向.陸軍要建設具有快速機動能力的地面作戰部隊,一層層的分析,可以推斷出整個陸軍的戰略發展方向,而陸軍的戰略發展方向和國防發展戰略方向息息相關.
大力建立輕型快速作戰部隊起碼可以肯定地分析出一點--中國在未來會更多的參與國際維和事務.更多地參與國際維和事務意味著國家的全球影響力會得到深化.
同樣的道理,一件新裝備的出現,一樣能夠分析出很多的重要信息.
很淺顯的道理,你裝備了航母,那麼說明你的海軍是有走出去的野心的.
從戰術層面來看,可以在建設初期就搞清楚了對手的新型部隊的作戰訓練情況,掌握了第一手數據,那麼以後打起來,就不怕找不到你的弱點,開打之前,我還可以針對你的弱點進行有針對性的訓練.
避免還沒開跑就落後,這就是保密工作的重要性.
腦子里飛快地閃過這些,李牧後怕之余也感到慶幸.當初選擇偏僻的山里作為駐地,只是下意識的認為107連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會是獨一份,外界了解得越少越好,當時還出現了不少反對意見,單單是交通不方便這點就遭人詬病,如果不是方副院長的大力支持,恐怕就要妥協了.
沒想到這樣的決定現在看來是這樣的正確.
林棟梁給李牧換了一杯茶,說道,"李連長,以後咱倆還要多多合作,你們107的外圍保密工作,上面交給我來負責,呵呵,壓力可不小."
李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面露感激之情,"林科長,你們辛苦了.這大過年的還要堅守崗位."
"彼此彼此."林棟梁看了看時間,說,"人隨時可以領回去,我們保持聯系."
李牧也不廢話,站起來和林棟梁握手.
"多嘴問一句,跑掉的嫌疑人有消息了嗎?"李牧問道.
林棟梁輕松地聳了聳肩,"只要還在境內,她就跑不了.放心,我們這邊有充分的准備."
"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