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變與防衛

雷恩待在美國大使館的貴賓室里,等待時鍾的,時針進一步移動雷恩即將于利雅德接替亞登在協商中的地位,但由于是去晉見一位阿拉伯親王,而尊貴的親王們都不喜歡他們的行程被任意更動,于是雷恩只好待在這兒,盯著這個時鍾,計算亞登的班機何時會來到這兒。他看了三個小時的衛星電視之後,感到相當厭煩,一位安全人員陪他出去逛了一下。在平時,他會請安全人員當導游,帶他到處走走,但今天不行。現在他想令他的想法保持中立,頭一次到以色列來,他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夠獨立,不要受到剛剛電視畫面的影響。

特拉維夫街道上很熱,然而他下一個目的地天氣更熱。特拉維夫街頭充斥購物的人潮和商人。如他所料,此處的警察人數增加不少,但更不協調的景象是,許多平民身上竟背著鳥茲沖鋒槍,若無其事地在街上來來往往。這樁美國提倡槍械管制的支持者看到了,一定會感到震驚(而反對槍械管制者必定心有戚戚焉),雷愚覺得這才是消除街頭犯罪的好辦法。他知道,此處的普通犯罪率相當低,但恐怖分子安置炸彈和其他更惡的劣的行為,卻比比皆是。而且事態一天比一天糟,不過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雷恩想到,耶路撒冷在基督徒、回教徒及猶太教徒的心目中,都是他們的聖地。它的不幸源于其位置,位于歐、非兩洲——羅馬、希臘和埃及等帝國,和亞洲廠巴比倫、亞述和波斯帝國的十字路口而在軍事史上有一不變的事實,便是總有強權在爭奪這些十字路口。基督教興起七百年後,回教開始萌芽,它並末使情況改變多少,然而卻給了耶路撒冷許多新的定義,並且為這個已有三個宗教信徒爭奪中的十字路口,帶來更深遠的宗教意義,這只會令往後的戰爭更為慘烈。

其實這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雷恩認為1086年發生的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發生的主要原因是由于人口討剩。那時的貴族和武士都很風流,其子女的數目遠超過他們的城堡以及相關教區能夠供養的能力。貴族的兒子不大可能去種田,多出來的貴族後代又總得有地方可去才行。當教皇鳥爾班二世通令基督教世界東征時,這些人有如看到了一線希望,他們可藉著收回這個宗教聖地的名義,為自己尋找一塊領地,以及一批可供厭榨的農奴,還可以在往東方的貿易通路上,向往來的商人抽稅。每個人的目的可能跟其他人不一樣,不過他們對這些真正的利益所在卻知之甚詳。雷恩不禁懷疑,究竟有多少民族的足跡曾留在眼前的街道上,還有這些十字軍如何將他們的個人、政治、經濟等私欲,結合于原本相當神聖的目標中。當然,在回教徒方面的情況無疑也是一樣,自穆罕墨德死後的三百年間,在虔誠的信徒中,也混雜了不少貪汙的教士,跟基督教世界的情形相同。被夾在中間的是那些未被羅馬驅散,或自行返回此地的猶太人。早在基督教盛行之初,基督教徒對待猶太人的手段,可能比後來的回教徒殘酷多了,不過情形此後便有所變化,而且可能改變了不只一次。此地就像一根骨頭,源源而來的餓犬所爭奪的一根不朽的骨頭。

但此地之所不朽,還有這些餓犬之所以在數百年來前仆後繼,主要是因此地所代表的意義,及如此之多的曆史糾結。許多曆史上著名的人物曾站在這塊土地上,例如上帝之子耶穌基督,至少在雷恩的天主教信仰里是這麼說的。在三大洲和文化交集的陸地橋粱以及此地代表的意義背後,是長存人們心中的理想和希望,這些已經與這塊貧瘠的土地結合在一塊,否則只有蠍子才會愛上這個地方。在雷恩心中全球只有五大宗教,其中只有三個是正傳播到世界各地,不局限在發源地里。這三個宗教的聖地。卻都在眼前足下這塊不到數里范圍的土地里。

他們當然會為這塊土地爭得你死我活。在此褻神的風氣曾經盛行過。一神救不是在此誕生的嗎?由猶太人首先創立,再經過基督徒和回教徒發揚光大,這里是這一切思想的根源。猶太民族——稱他們為以色列人似乎有點奇怪——已經頑固地緊守他們的信仰數千年之久,經曆過崇拜祖先和異教等民族之刀石,然後又面對發源于猶太教的兩種宗教,成為猶太人幾千年來的最大考驗。這好像不太公平——當然這一點也不公平——但宗教戰爭是所有戰爭中最野蠻的。若他們是為了上帝奮戰的話,所用的戰爭手段幾乎無所不用其極。膽敢與上帝為敵,是一種可習又該死的行為。膽敢質疑上帝的權力——那麼每名士兵無不將自己視為上帝本身的複仇之創。對敵人或罪人仁慈便成為最不能原諒的罪過。搶劫、掠奪和滅種屠殺。這幾種在一切人類罪行里最卑劣的行為,至此皆被視為理所當然——甚或是一種義務或神聖的使命,根本無罪可盲。這些士兵不只是為了錢財,也不光是為了犯罪時的快感,而是為了他們被告知。他們可以逃過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行,因為上帝真的站在自己這一邊。他們甚至把這種榮耀帶到自己的墳里。在英國,曾經參加過十字軍東征的武士,死後安葬的石碑柱子重疊交叉——聖十字的標志——好讓後人知道,死者曾經以上帝的名義行事過,他們的寶劍上沾滿嬰孩的鮮血,強奸所有吸引他們寂寞眼神的女人,偷搶一切未固定在地上的財物,幾乎是無惡不作。猶太人是最主要的受害者,但輪到猶太人擁有武力時,他們也好不到那兒去,因為人性都是一樣的。這些混蛋一定很喜歡殺燒淫擄。雷恩一邊郁郁地想著,一邊看著警察在排解街角的交通紛爭。當時十字軍後方一定有一些好人,他們怎麼辦?他們又怎樣想?我懷疑上帝又怎麼想?

但雷恩既非天生教教士,亦非猶太教或回教教士,而只是一名資深的情報人員,國家的工具,資訊的觀察與報告者。他繼續觀察四周,將這一切曆史拋在腦後。

天氣還是一片難忍的炎熱,這可以從人們的衣物上看出,加上喧擾繁忙的街道,這一切使他想起紐約的曼頓,許多人都帶著收音機,雷恩直過一間路旁的餐館時,看到里面至少有十個人正在聽收音機的新聞招導,雷恩不禁露出會心的一笑,他們這個樣子倒跟他平常的習慣很像,他開車時,一定會把收音機調到二十四小時的特區新聞台。但他不久便發現,街上人們的眼神游移不定,普遍彌漫著警戒的氣氛。這些人的眼神就像是自己身旁的安全人員,等待時可能發生的麻煩,這也很合理。在聖殿山發生的事件並未引發另一彼的暴力沖突,但人人都在等待著另一波暴力活動——眼前的這些人尚未發除暴力之外更大的威脅,雷恩對此並不覺得意外。造成以色列入短視的原因是相當容易理解的。畢意以色列四周的強敵,都視這個猶太國為祭牲,因此以色列已把偏執狂升華為華為藝術的型態,全國對于國家安全的關注已接近著魔的境界。猶太人失去他們的王國達一千九百年的期間,到處受到迫害,而且還面臨有計劃的滅種運行,最後終于回到他們奉為神聖的土地上……不過也正招來另一次的滅種屠殺,只不過這一次是他們成為刀俎,別人成為魚肉罷了,而且他們也學會了如何替用手中的刀俎。但這一次曆史也跟上回一樣是個死胡同。戰爭通常是以和平收場,不過他們曆次的戰爭卻投有一次是真正結束。他們不是被阻止,便是被干涉,皆是如此罷了。對于以色列,和平只不過是短暫的過客,讓他們埋葬死者和訓練一下批戰士的空檔罷了。猶太人逃過基督教徒手掌心時,幾近全族滅亡,現卻以整個民族的存亡為賭注,押在他們擊敗回教國家的能力上,盡管這些國家一度揚言要繼續希特勒未完成的工作。上帝現在對于猶太人與回教國家間沖突的想法可能跟雷恩對于十字軍的看法相同。不幸的是,分開海洋和令太陽不動等神跡皆只會在舊約里發生。人類現今應該更理性,但是人類還是經常做一些不應該做的事情。在湯瑪斯摩爾所著的“烏托邦”一書中,一切人類行為皆以道德規范為依歸,這個理想國度與其書名的名稱相同。“烏托邦”的童思,便是“無此處”。雷恩搖搖頭,在街角轉彎,這條街上全部是白色的水泥房子。

“你好,雷恩博士。”

說話的人年約五十五歲,雖然比雷恿矮,但胖得多了。來者留著一臉大胡子,雖經過細心的修剪,不過仍帶有灰色的斑點,使他看起來不像是猶太人,反而像是亞述王西奈克芮伯手下的一名千夫長,手上好像還拿著古代寬幅的劍和錐矛,若不是他面帶微笑,雷恩還真希望此刻克拉克能在自己的身邊。“好,班雅科。真想不到會在這兒跟你見面。”

班雅科將軍在莫薩德中,相當于雷恩在中情局里的地位,官拜以色列國外情報局的副局長。他是國際情報界的重景級人物,從前是職業傘兵軍官,擁有很多特戰經驗,也因此被艾儻賞識,拉他進入這個圈子。過去數年中,他和雷恩曾經見過幾次面,不過總是在華盛頓,雷恩對他的專業素養相當尊敬,但不知班雅科對他有何想法。他相當擅長于掩飾自己的想法和感覺。

“雷恩,華盛頓方面有何新消息?”

“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這兒大使館內,有線新聞電視網上看到的報導。還沒有正式的通知,即使有的話,你也知道行規,甚至還比我清楚,班雅科。這附近有什麼好餐廳,可以好好吃一頓,當然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兩分鍾後,他們在離此一百碼外的一家家常菜餐廳後房里坐定。此處很適合兩人的安全人員盯住一切可疑的事物。班雅科點了兩瓶啤酒。

“你的下—站可不賣啤酒。”

“班雅科,你這招卑鄙。相當卑鄙。”雷恩啜了第一口啤酒後回道。

“據我所知,你將在利雅德的會商中,取代亞登的位子。”

“像我這種小卒,怎麼可能在任何地力取代亞登博士呢?”

“你將會提出你們政府的方案,幾乎跟艾德勒拜會我國政府的預定時間一樣,我們很想先聽聽提案內容。”

“我想這一次你們恐怕得等一等羅。”

“難道不能先瞧一瞧,難道;連對同行的另一名專業人士透露一點都不行嗎?”

“特別是同行,更不能讓他們先看一看。”雷恩一口氣喝了一大口,他看到桌上的菜單是用希伯來文寫的。“我猜我得罪你來點菜……亞登那該死的白癡!”我從前曾被丟在後面替別人擦屁股但從未替人收拾過這種殘局。

“亞登啊。”這不是一個問題。“他年紀跟我差不多。老天,他應該知道有經驗的女人更可靠,而且更能理解男人的難處。”班雅科即使討論內心的事情,依然使用情報術語。

“他甚至可以把心多放一點在他老婆身上。”

班雅科笑道:“我老是忘記你是標准的天主教徒。”

“這可跟那沒關系,班雅科。有哪個瘋子在一生中需要一個以上的女人?”雷恩對著眼前這而無表情的人問題。

“他已經毀了,這是我們駐美大使館的評估。”但這背後有什麼含意呢?

“也許是吧。沒人間過我的意見。我真的很尊敬他。他給總統的建議都不錯,而且又肯聽我們的意見,如果他不同意局里的看法時,通常都有好理由。他曾在六個月前逮著我的一個錯,這家伙真的很聰明。但是像他這樣玩女人……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有缺點,像這樣失去職位真的很蠢,難道栓緊他的褲腰帶有那麼難嗎?”而且還選在這個時候,雷恩感到忿忿不平。

“像這樣的人不能當公務人雖,太容易受到誘感了。”

“老俄已經再不玩這套粉紅陷阱的游戲了……而這名女孩是猶太人,不是嗎?是你們的人嗎,班雅科?”

“雷恩博士!我會做這種事嗎?”若是啤酒會笑的話,它的笑聲鐵定跟班雅科很像。

“不可能是你們的行動,其中顯然沒有勒索的成分。”雷恩差一點失去自己的分寸,班雅科的眼睛微微迷著。

“這不是我們的行動。你以為我們瘋了嗎?艾略特博士將會取代亞登的地位。”

雷恩視線從啤酒抬起。他還沒想到這一層。噢,狗屎……

“她是我們和你們的朋友。”班雅科譏道。

“在最近二十年來,你曾經同意哪那幾個內閣閣員的人選?”

“當然一個也沒有。”

雷恩抽了一下鼻子,喝完他的啤酒,說道:“你早先曾經說過什麼來著,有關于專業老手的那段話,記得嗎?”

“我們的工作都相同。有時候我們的運氣比較好,上頭偶爾會聽我們的。”

當班雅科聽到這句話時,他看著雷恩的眼神一直維持著穩定及輕松。這只是雷恩逐漸成熟的另一表征。在他個人和專業領域里,真的很喜歡雷恩這個人,但個人的好惡在情報這一行里不能算數。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了。不然艾德勒不會跑到莫斯科。然後又和雷恩一同前往梵蒂崗拜會安東尼奧主教。雷恩原定和艾德勒一同拜會以色列外交部,但亞登驚人的丑惡聞卻在此時改變了一切。

就一名專業的情報人員而言,班雅科知道的消息算是特別多。雷恩嘀咕著,以色列到底是不是美國在中東地區最可靠的盟友。而在班雅科認為,無論雷恩在想些什麼,將來的曆史學家可能會判定,大部分的美國人都覺得以色列是他們最可靠的朋友。因此,以色列從美國政府內部聽到的消息,比起任何國家還多……甚至多于英國人所搜集的情報,英國和美國還有正式的情報交換管道。

美國的消息來源透露給班雅科的手下,指出雷恩在背後推動某些事情。這似乎不大可能,雷恩十分聰明,譬如說,他就幾乎跟亞登一樣聰明,但雷恩一向把自己定位為一名公仆,而不是主人;只是政策的執行者,而非制定者。此外,現任的美國總統也不喜歡他,而且絲毫不在自己人面前掩飾這一點。班雅科也知道,據說艾略特還恨他。可能是大選前發生的事情,也許是見面時的輕視態度,或是一句不客氣的言語。媽的,這些個內閣人員都是些會記仇的人。不像雷恩和自己,班雅科想著。他和雷恩皆曾不只一次面對死神,也許這就是他們跟那些人的不同之處。他們兩人之間不見得要在每一件事情上都抱持相同的態度,便能彼此尊敬對方。

莫斯科、羅馬、特拉維夫及利雅德,這其中有何意義呢?

艾德勒是國務卿塔伯親手挑選的人手,是一名擁有高度的技巧的專業外交官。塔伯也相當聰明。福勒總統本身也許讓人覺得不怎麼樣,但他選擇的閣員和個人顧問皆是一時之選。班雅科立即糾正自己,除了艾略特之外。塔伯通常先派艾德勒替他完成重要的先置作業,到了正式的協商時,艾德勒總是在他身旁。

最令人驚訝的是,沒有一名莫薩德的線民知道究問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報告說,在中東即將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不確定是哪一類的事情……只聽說中情局的雷恩涉及其中……報告結束。

這應該令人氣結,但班雅科早已習慣了。搞情報就像打一局看不到牌的撲克牌游戲。他的弟弟是個小兒科醫生,也有類似的問題。生病的兒童通常都說不出自己的那兒不對,當然,他弟弟可以問、摸或刺探……

“雷恩,你得給我點東西,好讓我跟上級交差。”班雅科將軍平淡地說道。

“得了吧,將軍……”雷恩轉頭叫了另一瓶啤酒。“告訴我。在聖殿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家伙當時……現已精神錯亂。目前在醫院里,他們派了—名特別看護二十四小時看住他,防止他自殺。他老婆剛拋棄了他,又受到一名宗教狂的影響,而……”班雅科頓了一下,“真不喜歡看到這種事情。”

“這倒是真的,班雅科。你們有任何政治挽救措施嗎?”

“雷恩,我們已經在應付這個問題——”

“我也這麼想。班雅科,你是一位聰明的情報人員,但你不了解這一次發生了什麼事。你真的不明白。”

“所以你得告訴我啊。”

“我不是指你不知道曾發生的事情,而是它的意義。前幾天的事件已經完全改變了整個局面,將軍。你必須了解。”

“轉變成什麼?”

“恐怕你得多等一會兒。我也有上級的命令。”

“貴國打算威脅我國嗎?”

“威脅?這絕不可能,班雅科。怎麼可能?”雷恩警告自己,已經講了太多話。這家伙很行,雷恩提醒自己。

“但貴國不能替我們決定我國的外交政策。”

雷恩答道:“你是個聰明人,將軍,但我還是有命令在身,你必須等一等。你在華府的人不能幫你,我感到很遺憾,但我一樣不能幫你。”

班雅科不死心,再一次改變他的戰術說道:“我甚至請你吃午餐,而我國又不像貴國那麼有錢。”

雷恩笑了出來。“好啤酒,而且就像你剛說的,我不能在你所指的國家內喝到這樣的啤酒,倘若我是要去那個地方……”

“你們的空勤人員已經提出飛航計劃書,我看過。”

“你知道的秘密可真多。”雷恩從微笑的侍者手中接過另一瓶啤酒……“班雅科,讓我們先撇開這個話題不談,你真的認為,我們會做出任何損及貴國的事情嗎?”

是的!這個將軍如是想,但他當然不能說出來。相反地,他保持沉默。但雷恩不理這一套,而且利用這個機會自行改變話題。

“我聽說你現在當了祖父了。”

“沒錯,我女兒的事讓我的胡須變白了不少。她生了一個女兒,叫做蕾雅。”

“我可以跟你保證:蕾雅將在一個安定的國家內成長,班雅科。”

“誰能見得到呢?”班科特問道。

“當然是我們這一代。”雷恩覺得自己的回答相當上乘。這可憐的家伙急于想知道些事情,而雷恩為班雅科竟然做得那麼明顯而感到哀傷。即使這一行里最佳的人手也有被逼得走投無路的一天。

班雅科心中牢牢地記著雷恩剛剛說的那些話,下一次見面時,他便可以搜集更進一步的資料。這位將軍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喜歡輸人。

亞登在辦公室里沉思。當然,他還不算是離職了。這會傷害到福勒政府,他的辭職書已經簽好了名,放在綠色的記事簿上,一直到月底才會呈上去。但這只是做給外人看的。今天的他已經完全失去了職權。他只是來上班,看看簡報,寫一下批示,但艾略特現在已經接手簡報的工作,總統曾表示遺憾,但仍維持冷漠的表情,十分遺憾失去你這員大將,真的很遺憾,特別是現在,但恐怕我沒有其他的辦法,……即使他滿腔怒火在橢園型辦公室里,他依然維護他的尊嚴。甚至連范達姆都表現得更有人性,他只說:“噢,糟了,亞登!”范達姆雖因他對福勒造成的政治傷害感到憤怒,但至少他的憤怒里還夾雜著一點人性及私下的同情。但福勒就不同了,他幾乎絲毫沒有人性可盲。

艾略特更是無情。那傲慢的母狗,以動人的眼睛在旁虎視眈眈,不說一句話。她將把他努力的成果完全收歸于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坐事其成。她心知肚明,亦已嘗到他辛勤工作的甜果。

今天早上將宣布他即將離職,消息已經泄漏給了新聞界了。每個人都在猜測是誰透露的。是心滿意足的艾略特嗎?還是急于降低損害程度的范達姆?還是其他數十人之一?

在華府權力的轉移都是在不聲不響中迅速地進行。從他秘書臉上尷尬的表情,以及西廂辦公室其他職員看到他的勉強的笑容上可以體會到這種滋味。但在正式公布後,一切事情皆告明朗,就像一顆爆炸星球所散發出來的光芒令人眩目,隨後便是公職生涯的結束。這些都是媒體的傑作,這時桌上電話已響得快震落下來了。今天一大早在他家外面,聚集了將近二十幾名新聞記者等著他出門,攝影機早已架好,強光跟著他的臉到處跑。其實他們在問第一個問題前,就已經知道答案為何了。

那只愚蠢的小母狗!她那雙母牛般的眼睛,乳牛似的乳房,以及乳牛般寬闊厚實的臀部。他怎麼會那麼蠢!堂堂的亞登博士坐在他昂貴的椅子上,傻傻地盯著他昴貴的辦公桌。由于壓力和憤怒,他覺得頭疼得都快炸開來,而他的感覺沒錯。但他不知道他的血壓被最近龐大壓力推到新高點,幾乎已經達到正常水准的兩倍。過去二周,他又忘了吃降血壓藥。像他這種典型的教授,當有條理的頭腦被其他吏棘手的問題占據時,總是會忘記這類小事情。

事情來得相當突然,發生于他原來在腦部威廉環就存在的一處弱點。威廉環是腦部血液的帶狀血管,當腦部一些血管可能隨著歲月阻塞後,威廉環負責繞過這些血管,繼續帶著大量血液為腦部各部位供血。亞登二十年來的高血壓,再加上二十年來,他只有在去看醫生前才記得吃藥,現在又看到他的事業竟然因一場個人的丑聞不名譽地結束,引起了他腦部右側的威廉歡血管破裂以往殘酷的偏頭痛立即變成他的死因。亞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兩手抓著頭部好像它快要爆炸似的,但這已經太慢了。血管的裂口已經變大,愈來愈多的血液流出來。他腦部現有的兩個部分取不到血液帶來的氧氣,更進一步提高了顱壓,最後使得其他的腦細胞受擠壓而死亡。

雖然他已經癱瘓,但知覺還是維持了一陣子,敏銳的心智依然清楚地記錄現在的事情。即使無法動彈,他清楚死亡即將到來花了三十五年才能爬到這個位子。所寫的那些書,那些個學期,教過的年輕聰明學生,還有那些演講、脫口秀及競選活動。一切一切都是為了到這兒來。我馬上就可以完成某些重要的事情。噢,天啊!像這種死法,死得像這樣!但也知道死種已經來接他。他也准備好迎接他。他希望會有人原諒他。他不是個壞人,不是嗎?他曾企圖改變一些事情,將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而現在在一件可能會影響深遠事情的當頭……倘若能實現對全世界都好的一件事,誰叫他要騎上這匹愚蠢的小母牛……世界仍會因他變得更好,他在最後的時刻想,如果他的學識和智力能促成這件事……

亞登的羞愧和火爆的態度使得他的死亡很久才被發現。不像他的秘書幾分鍾就被電話吵一次,他的死亡過了一小時才被發覺。他秘書一直在替他擋住所有電話,一律不得打人。其實就算是提早發現亦無濟于事,不過她還是會因此自責一陣子。最後當她准備下班時,覺得跟他講一聲比較好。她按下內部通話器的呼叫鈕,但無反應,她又試了一次,結果還是沒有。她最後站起來,敲敲他辦公室的門。最後忍不住終于自行打開他的房門,當她看到室內的情形,便尖叫起來,聲音大得連白宮另一側橢圓形辦公室外的安全人員都聽得到。第一個到達的是海倫,一名總統的個人保鏢,因為這一整天坐著,剛好出來走走時,經過這兒的走廊。

“狗屎!”,說著馬上拔出她的制式左輪。她一輩子都沒看過這麼多血,全從亞登的右耳流在辦公桌上。她立即對無線電發出警告。亞登鐵定是頭部中了一槍。她的銳眼從手中史密斯威森十九型左輪後頭搜索整個室內。窗戶沒破。她沖到辦公室另一邊,也沒人,然後該怎麼辦?

接著她用左手摸一摸亞登的頸動脈。當然沒有跳動,但嚴格的訓練令他不得不檢查一次。在這辦公室外,白宮所有的出入口皆巳封鎖,安全人員的武器都拔了出來,所有的訪客皆在定位上不敢隨便移動。密勤干員正徹底搜察整棟建築。

“他媽的!”康諾一進這間辦公室馬上罵道。

“搜索完畢!”兩人的耳機同時響起這項訊息。“建築內沒有嫌犯。老鷹已在安全保護下。”“老鷹”是密勤處為現任總統取的代號。這個代號與總統名字的關系,以及它跟他的政治作風之不協調,顯示出干員們特殊的幽默感。

“救護車兩分鍾後抵達!”通訊中心加了這句話。他們找救護車比找直升機快的多。

“放輕松點,海倫。”康諾道:“我想他是中風,不是被人暗殺。”

“讓開!”一名海軍醫務士說道。密勤干雖當然都受過急救訓練,但白宮里總是有一組醫務人員待命,其中第一位到達現場的便是這名醫務士。他帶著類似一般野戰急救包的器具,不過看到亞登的情形,他連打開袋子的動機都沒有。他眼前有這麼多血,整整一大灘。他並未移動這具尸體……這可能是犯罪現場,而密勤處的家伙曾經跟他提過這方面的規定……血大部分是從亞登的頭部流出。左耳也流了一點點。他能看到亞登部分臉龐已毫無血色。這樣很難判斷亞登的死因。

“他已經死了,可能死了將近一個鍾頭。腦溢血中風。這家伙最近是不是處于相當壓力下?”

“是的,我想是的。”梅倫想了一會兒回道。

“必須在解剖後才能確定,不過應該是腦血管破裂。”

醫生接著趕到,他是一名海軍的上校,觀察過死者後,看法跟剛剛這名醫務士相同。

“這里是康諾呼叫,告訴救護車慢慢來。朝聖者已死,看來是自然的死因。重複,朝聖者已死。”這位干員頭子對著無線電說。

驗尸可以檢交出許多東西,當然中毒是眼前最受注意的可能性。但白宮里的飲食和空氣一直都在監控下。海倫和康諾交換了一下眼神。應該沒錯,他以前就有高血壓,今天又是他這輩子最不好過的一日。他們今天可能也好不到那兒去。

“他情況如何?”室內所有人都轉回頭,那是老鷹的聲音,是總統本人,在安全人員簇擁下擠進了這間辦公室,艾略特還跟在背後。海倫突然想到他們得替她取一個代號,可不能忘記。海倫不知用心喜若狂這四個字是否足以形容這個賤人心中的感覺。海倫不喜歡艾略特,事實上,總統身邊的侍衛沒有一個喜歡這賤人。不過他們支薪不是為了去喜歡她,或者喜歡總統本人。

“他已經死了,總統先生。”這名長官答道。“顯然是因腦溢血的關系。”

福勒聽到後無任何表情。身邊的保鏢想起,總統夫人在他俄亥俄州長任內,因多發性動脈硬化去世之前,已經跟病魔奮戰多年。他們認為,其中過程一定讓福勒筋疲力竭,希望他老婆早解脫。這一定讓他變得鐵石心腸。當然他還不至于那麼無情,只見他喉嚨咯咯一聲,搖搖頭說不出來話來,轉頭走了。

福勒走後,艾略特馬上占住他的位子,越過一名干員肩膀更清楚一點,海倫反而想知道她內心的感覺。海倫知道,艾略特喜歡化著厚厚的妝,但只見到這位新任的國家安全顧問妝下的臉色變為蒼白。海倫也明白,這一幕相當可怕,亞登的血宛如一罐紅漆倒在辦公桌上。

“噢,我的天啊!”艾略特暗呼。

“請讓開!”一個新的聲音叫道。這是一名帶著擔架的干員無禮地推開艾略特,只見她依然嚇呆地連生氣都忘了,她的臉色仍然是那麼蒼白,眼神呆滯。特勤員海倫覺得,不管她從前以為自己是個多麼堅強的賤人,不過還是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堅強吧。這種想法帶給海倫些許的快感。

覺得手腳發軟吧,艾略特?剛從密勤學校畢業不到一個月的海倫,曾在一次訓練中出局,當時的目標——一名扮演凶手的教官——“宰”了她時,她永遠也想不透,這名教官為何要拔出大型的自動手槍,甚至對她這個方向開了一槍,雖然沒有對准著她。她為自己贏得一個外號匕首,因為她能拔出槍來,馬上對准三十七尺外人形靶的中心點連發三槍,每發必中,宛如在普通的靶場內那麼容易。她自己從來不敢想像會這樣。因此海倫現已打入密勤干員的圈子,而且還是該處手槍射擊隊的一員,此隊的表現比陸軍精銳三角洲特種部隊還好。她才算是堅強。艾略特則否,無倫後者是多麼驕傲。沒膽吧,女士?但海倫此刻尚未想到,艾略特可是老鷹將來在國家安全事務上的主要顧問。

這次的會面相當沉寂,波克以前參加過的聚會從未如此。都有革命戰士間的吹棒拉抬。他的老戰友誇提通常是個健談的人,精通五種語言,但今天波克眼前的誇提卻非常沉默,臉上常掛著的笑容也消失無蹤,說話時誇張的表情亦大加收斂,波克心想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當我聽到你太太的消息時,我覺得相當難過。”誇提說道,把個人的事情先拋在腦後。

“謝謝你,我的朋友。”波克決定在朋友面前擺出大義凜然的樣子,說道:“跟你的同胞所受到的苦難比起來,這不算什麼革命總是會遭受—些挫折。”

在今日,革命的挫折未免太多了些,兩人都知道這一點。他們這一行最佳的的武器無非是正確的情報,但波克的情報來源早巳消失殆盡。紅色軍團過去的情報來源有很多,包括有西德政府內的自己人,東德情報機構提供少量但有用的消息,以及東歐各國情報機構共同主人,國安會。大批從各個小國家傳來的情報,無疑是國安會提供的,波克從不懷疑這些國家援助他們的理由。畢竟世界社會主義本身便須經過無數決戰術動作的奮斗,曾是如此,他糾正自己。現在這一切他能夠獲得的協助全毀了。東歐情報機構把他們當作土狗似地一腳踢開。捷克和匈牙利甚至公開販賣他們的情報給西方。東德已經揚棄了自己的社會主義理想,投人大德國懷抱下的合作及兄弟之情。東德———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已經不存在了。現今它只是資本主義德國的附庸。而蘇聯……無論過去他們提供的支援多麼不直接,目前已經蕩然無存,可能永遠不再支援他們。隨著歐洲社會主義的消逝,過去許多援助過他們的國家情報組織不是變節,就是變為雙面間諜;或者對社會主義的未來失去信心,停止對他們的協助。好似在一聲令之後,歐洲革命戰士最佳與最有效的武器便頓然消失。

所幸在此不同,誇提亦不同于這些個歐洲的社會主義叛徒。以色列人雖然凶狠,但他們卻一樣愚蠢。波克和誇提知道,世界有二個不變的事實,便是以色列入對于促進和平的無能。他們在打仗時雖然相當可怕,但是在和平方面卻總是無望。再加上他們能夠完全主宰自己的外交政策,有時好像完全把和平拋在腦後。波克雖對世界史不熟,但他懷疑從前是否有像以色列這樣的國家。以色列國內的阿拉伯人以及占領區內的巴勒斯坦人持續不斷的反抗,已經成為這個國家精神上一處血流不止的傷口。以色列警察以及對內的情報單位以往能夠隨心所欲地滲透進阿拉伯組織內,但由于阿拉伯人的反抗心理俞來俞強烈,這類滲透也愈來愈難。至少誇提正在指揮一項反間諜行動。為此波克相當羨慕他,即使誇提面臨的狀況相當困難。誇提另一項優勢反而是敵方的效率所致。以色列情報機構已經對阿拉伯自山斗士有兩代之久,那些不機靈的同志幾乎皆成為莫薩德干員的槍下亡魂,而剩下來像誇提這些人物,都是生存者,達爾文物競天擇下適存的產物。

“你們怎麼對付告密者?”波克問道。

“我們上周發現一名。”誇提帶著殘忍的微笑道:“他死在我們的手里之前,已經指認了他的以色列聯絡官。現在我們正監視著這名以色列人。”

波克點頭稱是。在從前,這類以色列聯絡官馬上會被刺殺,但誇提學聰明了。藉著監視他們——極度小心,而且只能間斷地加以監視——他們或許能夠抓出更多的告密者。

“俄國人呢?“這問題引來強烈的反應。

“那些豬!他們只給了我們——些無價值的東西。我們只能靠自己,一向也是如此。”誇提氣憤填膺地說道,臉上激動的表情今天還是頭一次見到。不過這只是稍縱即逝,他的表情馬上又恢複剛才疲倦的模樣。

“你似乎很累,我的朋友。”

“今天日子可真長,我想你也是這樣想。”

波克容許自己打一個哈欠,伸一下懶腰。“一直到明天?”

誇提點點頭,起身帶領他的客人到房間休息。波克進門前緊握著他的手,他們彼此相識幾乎已有二十年之久。誇提回到客廳,走到外面和各處警戒中的安全人雖說一下話。因為忠心是來自對于自己人的重視。然後他也要上床睡覺,不過當然得先做過晚禱,波克是個無神論者多少有點令他困擾,雖然波克是個勇敢、聰明、專注的人,卻無信仰。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沒有信仰還能繼續向目標進行多久。

繼續?他有些許繼續的跡象嗎?誇提在床上躺下時自問。他酸痛的手腳終于嘗薊休息的滋味,雖然疼痛的感覺依然存在,至少有所改變。波克已經完了,不是嗎?倘若碧翠死在那些GSG隊員的手里,也許對波克還比較好一點。那些德國反恐怖突擊隊員一定想宰了她,但謠言傳說,她被捕時,左右乳房正哺育著那一對雙胞胎,破壞這景觀似乎很難是堂堂男子漢的作為。即使是誇提自己對他痛恨的以色列人也做不出這種事來。這麼做是對神本身的冒犯。他想到碧翠時不禁在黑暗中微笑。他曾經跟她上床過一次,當時波克有事外出。她很孤單,而他也剛在黎巴嫩完成一次危險的任務,刺殺一名基督教民兵的以色列顧問成功後,正感到熱血沸騰無處發泄,自然而然地兩人就分享了這一次革命的熱情達兩個鍾頭之久。

不知道波克知不知道這回事?碧翠有沒有告訴他?

或許他告訴了他,這無所謂。波克不是這種人,不像阿拉伯人對于這種事情可以兵戎相見。歐洲人對于這種事情相當隨便。誇提對他們如此隨便就相當不解,但生命中本來便有許多事情是不容易理解的。波克是他的朋友,他可以確定,波克對他的友情跟他對波克的一樣堅毅。歐洲局面會變得如此,使得他朋友落得這樣的境地,他覺得相當難過。波克的女人被關,兒女被搶走,這一切令誇提不寒而粟。他們兩人把孩子帶來這個世上本就不智。誇提從不想結婚,但經常跟女人在一塊。十年前在黎巴嫩時,他遇上一些歐洲女孩。有些才十幾歲。她們所做的一些事,阿拉伯女人絕學不會這些東西。她們是如此地熱情,又急于展示在這方面的技巧,他知道這些女人是在利用他,不過他也在利用她們。誇提那時年輕,具有年輕的精力。

那些熱情已逝,他不知道它們會不會再回來。他希望會,主要是因為他希望自己病情好轉的程度,足以止他同時應付兩件事情。醫生說治療進行得相當不錯。他比大部分的人更能容忍這種療法,醫生還說,倘若他老是覺得疲倦,不時覺得惡心,絕對不能氣餒。這種現象相當正常——不,正常的現象還不如他現在的反應好。真的還有希望,他的醫生每次門診時都對他這麼說。他的醫生對他保證這絕不是安慰他的活。他的情況真的很樂觀,機會真的很大。誇提心知,重要的是,他的目標仍然值得他活下去。他有目的,他肯定那是令他活下去的動力。

“情況如何?”

“繼續進行你們的工作。”凱伯特透過衛星通訊網路回答。“亞登在桌前中風死了。”頓子一下,義說:“也許這對那可憐的家伙比較好。”

“艾略特接手一切?”

“對。”

雷恩緊緊地閉著雙唇,宛如嘴里含著很苦的藥。他看過他的表,凱伯特起得相當早打來這通電話,以指示他們下一步的行動。雷恩和這位頂頭上司並不算是真正的朋友,但這次任務的重要性令他們捐棄了成見,雷恩告訴自己,艾略特也許也會如此。“是的,老板。我90分鍾後就要起飛,按照計劃,我們得同時進行。”

“一路順風。雷恩。”

“謝謝你,局長。”雷恩關掉保防電話。走出通訊室,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的行李已經整理好了,他只需打上領帶。西裝放在他肩上,這里已經夠熱了,他待會兒要到的地方會更熱。不過他到那兒還是得穿上西裝,這是禮儀,為了達成恰當的禮儀便要使一個人穿上最不舒服的衣著。真是奇怪的規定,雷恩拿起袋子走出房門。

“要不要事先對表?”等在門外的艾德勒笑道。

“嗨,艾德勒,這可不是我的主意!”

“這有道理……有一點。”

“我想是吧。好了,我還得趕措飛機。”

“它沒你也無法起飛。”艾德勒指出。

“這可是服公職的好處之一,不是嗎?”雷恩看了一眼走廊,空空地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以色列人在此是否安裝竊聽器。即使真的如此,他們也能干擾這一些東西。“你認為成功的機率有多高?”

“易如反掌。”

“有那麼好嗎?”

“是的。”艾德勒笑道:“雷恩,這一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全部得歸功于你。”

“不只是我而巳。反正我絕不會得到任何功勞,沒人會知道我。”

“我們都知道。我們開始工作吧。”

“讓我知道以色列聽完之後有何反應-祝好運,老兄。”

“我想恭喜這個字眼比較恰當。”艾德勒握著雷恩的手,說道:“一帆風順。”

大使館的大轎車將他直接送到飛機旁邊,它的發動機已經啟動等著。他們有優先滑行起飛的權利,因此他登機後不到五分鍾,這架專機就已經升空了。這架VC一20B先向南飛,,其下方匕首形的那塊土地就是以色列,然後他們向東飛過阿卡巴灣,進人沙烏地阿拉伯的領空。

他在飛機上總是習慣看著窗外的景觀,而他的腦里則開始計劃該做些什麼,不過已經練習一個禮拜了,所以盡管他有心事,眼睛還是注意著窗外。這兒的天氣十分晴朗,一路上萬里無云,眼前所見全都是蓋滿沙石的荒原。僅有的一些植物在空中看不清楚,整個看起來就像一張未刮胡子的臉孔。雷恩知道,以色列從空中看起來也是如此,就像酉奈半島一樣,此處曾經打過數次裝甲戰,他不禁奇怪,人類為什麼選在像這樣的地方死亡。但事實便是如此,此地的戰爭幾乎可以回溯到人類一開始出現在這星球時。人類第一次組織化的對立亦是在此進行的。至今依然沿示停止。至少目前還沒有。

利雅德,沙烏地阿拉伯的首都,這個國家的面積相當于密西西比河以東的美國大小。由于此地空中交通不算太過擁擠,這架專機得以相當迅速地降低高度,飛行員把飛機帶到利雅德國際機場時,氣流還算平穩。幾分鍾後,這架灣流式客機滑入貨機的插站,機上的人員打開前機門。

在冷氣間兩小時之後,雷恩此時好像走人了火坑。陰影下的溫度高達華氏一百一十度,但此處根本沒有陰影。更糟的是,柏油路面宛似鏡子,將強烈的太陽光反射到人們的身上,使得雷恩的臉部好像省如萬針刺痛一般。來接他的是大使館里使節團的副團長,以及安全人員,不一會兒,他滿身大汗地坐入另一輛大使館轎車內。

“飛行愉快吧?”這位副團長問道。

“還不錯,這兒一切都准備好了吧?”

“是的,長官。”

雷恩被叫“長官”覺得很舒服。“好吧,讓我們完成它。”

“上級指示,最多只能陪您到門口。”

“沒錯。”

“你也許想知道,目前還沒有新聞界向我們詢問這件事,華府這次保密得很周全。”

“五小時後這種情況馬上會改變。”

利雅德是個乾淨的城市,但不太像西方的大都會,跟以色列城市的差異更為明顯,眼前的一切幾乎都是新的。坐飛機只要兩個小時。但此地從不像巴勒斯坦曾為歐亞非三洲的交會點,古老韻貿易通路便遠遠地避開阿拉伯半島的酷熱,而沿岸的漁港和貿易城鎮雖然因朝聖者的關系,十分繁華,但內地的環境卻不易生活,只有一些游牧民族游走其間,而兩者皆因他們信仰的回教結合在一起,回教也生根于此處的兩個聖地麥加和麥地好。但兩件事情改變了這一切,首先英國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利用此半島牽制奧斯曼土耳其軍隊,以免這些軍隊調到對德國和奧匈帝國更有利的地方。然後在1930年代,此地發現了石油。石油蘊藏量之大使得美國德州的油田頓然失色,因此阿拉伯世界改變了,接著世界情勢也隨之改觀。

從一開始,沙特跟西方的關系就相當微妙,整個國家呈現。著原始及先進的奇異面貌。在這半島上有些人的上一代,沿過著跟銅器時代幾無兩樣的游牧生活。同時在另一方面,這兒也有備受崇敬的可蘭經法典的傳統,一種相當嚴厲但公平的法典,相當于猶太法典的地位。在短短的時間里,這里的人們已經習慣于突如其來且難以估計的財富。國此“精致的”西方人只視他們為新興暴發戶國家名單上的最新成員,然而事實上美國也是名單上的新成員之一,本身也是個暴發戶,雷恩看到一些建築物時不禁報以同情的微笑。有著幾個錢的人——早已忘了粗野的祖先當初起家的方式也不怎麼正大光明——看到其他靠著自己發財的人享受一下,心里總是不舒坦。對個人如此,國家亦然。沙特阿拉伯及其他較無財力和影響力的阿拉伯弟兄們,還在學習治國之道,但這個過程對于他們及友邦而言,都是令人興奮的。其中經驗甘苦皆有,但最近他們北方鄰居的蠢動便是一個代價很高的經驗。在大部分的時候,他們學得都相當好,雷恩也希望眼前這一步會更好走一點。一個國家的成就應是以促進和平為要,而非在戰爭或貿易競爭上層現實力。美國從華盛頓時代一直到老羅斯福總統才學到這一點,而羅斯福總統的諾貝爾獎至今仍然置于白宮的羅斯福室里,供後人瞻仰。我們花了將近一百二十年的時間才學會。雷恩看著座車轉彎並放慢速度時想道。老羅斯福只是解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邊界紛爭便獲此大獎,而我們正要求一些國齡不到五十年的國家,協助美國安定文明世界里最大的火藥庫。我們那有資格和理由瞧不起這些民族?在此一場合中,所有的動作皆有如事先排演過。轎車——過去稱為馬車——抵達後,一名員工——過去被稱為門房——打開大門,當訪客步下車子時大官威嚴地坐在會客室里面等著。倘若,訪客較客氣的話,他還會向門房點頭致意,雷恩也是如此。另一位更資深的員工先迎接訪客,然後引導訪客到大官面前。兩旁排滿,了警衛,都是一些著制服的武裝士兵。由于今天是機密會談,原有的攝影師已被引開。諸如此類的儀式若在華氏一百度下舉行會舒服得多,不過至少雷恩被引見給大官時,上面有罩篷的陰影擋著,“歡迎到我的國家,雷恩博士。”亞里親王對雷恩伸出一只有力的手。

“謝謝您,大人。”

“請你跟我來,好嗎?”

“榮幸之至,大人。”在我熔化之前。

亞里領著雷恩和那名副團長人內,後兩者在此便分道揚鑣,這棟建築為一處宮殿——利雅德有不少宮殿,因為親王人數太多了——但雷恩認為此處應稱為“辦公宮殿”,可能比較精確一點它比雷恩在英國拜訪過的此類建築都小一些,眼前所見令雷恩多少有些吃驚。可能是此地氣候干燥且潔淨,與肮髒潮濕的倫教空氣截然不同。這兒也有空調,室內的氣溫剛好在華氏八十五度以上,似乎令雷恩感到舒適。親王身著長袍,頭上還有頭巾——什麼?雷恩感到奇怪。先前的簡報應該告訴他這一點,不過他知道已經太晚了。亞登本來應該在此。亞登對中東地區比他熟太多,而一但亞登已經過世,雷恩只得接手。

國務院和中情局視亞里為不管事親王,他比雷恩年輕,而且更高更瘦,負責在外交和情報方面為沙國國王提供意見。可能沙國情報機構——由英國人訓練——得向他報告,但其職權並不明確,無疑這也是英國人的遺風,他們對于情報機構的秘密性比美國人慎重得多。雖然美國人有關于亞里的個人檔案有厚厚的一疊,但大多為其背景資料罷了。他在劍橋大學受教育之後,成為一名陸軍軍官,後來在美國的列文渥斯及卡萊爾營兩地接受專業訓練。在卡萊爾營里,他是班上最年輕的學生——二十八歲便當上校——皇親國戚的身份對事業有極大的幫助——他在班上是第三名畢業,班上的前十名畢業生不是當上師長便是有相當的職位。雷恩行前,一名亞里過去同學,現為美國陸軍的將軍,對雷恩概略地描述了這位親王的特性,他覺得亞里是個有天賦,而且具有領導潛力的年輕人,他相當喜歡這位親王。在波斯灣戰爭時,他是說服沙國國王接受美援的主要角色。美國方面也認為他喜歡迅速地下決定,而且有人浪費他的時間時,馬上會表現出不悅,就像此時,即使亞里依然顧到宮廷禮儀。

親王辦公室門前站了兩名衛士,很容易認出來。第三名衛士馬上為他們打開那房門,並在他和親王通過過時,三人都鞠躬致禮。

“我曾經聽過許多你的事情。”亞里隨和地說道。

“希望都是一些好事情。”雷恩答道,試著放輕松一點。

亞里轉身且帶著頑皮的微笑。“我認識的一些英國朋友,你應該也認識,譬如約翰爵士你應該很熟。你現在還常練習手槍的射擊技巧嗎?”

“現在實在太忙,大人。”

亞里揮手請雷恩坐下。“有些東西再忙也得撥出時間。”

兩人坐定之後,話題便轉為正事。此時出現一名端著銀質咖啡盤的仆人為兩人倒咖啡,隨即退去。

“我誠摯地為亞登博士的去世感到哀傷,一個如此優秀的人竟然這樣就走了……願神憐憫他的靈魂。同時我期盼見到你也有—段時間了,雷恩博士。”

雷恩啜了一口咖啡,覺得濃烈得苦口。

“謝謝你,大人。同時你同意在此接待高級官員的場所接見在下,亦令我十分感激。”

“外交上最有效的努力通常皆是以非正式的方式開始。好了,我到底有何處能為你效勞的?”亞里靠在椅子上微笑,手指玩弄著嘴邊的胡子。他的眼睛黑如燧石,雖然隨和地望著眼前的訪客,但現在的氛很俾是談生意,雷恩覺得這一切都好快。

“我國希望能夠尋求一種方法——一項可減輕此地區緊張情勢的方案。”

“當然還有以色列。我猜艾德勒眼前在以色列也同時提出相同的方案?”

“沒錯,大人。”

“這聽起來很戲劇化。”這位親王面上依然帶著悅色。“請繼續說下去。”

雷恩開始投出第一球,說道:“大人,我們最重視的問題仍然是以色列的實質安全,在您我尚未來到這世界之前,美國和其他國家眼睜睜看到六百萬名猶太人被希特勒屠殺時,未置一詞。這種罪惡深深地烙印在我國人民的心目中。”

亞里點點頭後說道:“我就是不懂這一點。也許你們當初可以做得更好一點,不過羅斯福和邱吉爾在戰前制定的戰略政策卻不算有錯,至于一船一船的猶太人在戰前沒有國家肯收留則是另—回事。我真的覺得很奇怪,貴國當時沒有對這些可憐的猶太人提供庇護。然而退一萬步來說,當初沒有人會料到這種事,猶太人或是其他人也沒有想到,到了事情明朗時,希特勒已牢牢控制住歐洲了,貴國根本不可能直接干預。當時貴國的領袖發覺只有盡快結束這場戰爭,才能終止這場大屠殺。這是很合邏輯的作法。他們也許在希特勒的終極無絕進行時,我想應該是這個字,在政治方面做了一個決定,不過又覺得在實際上,可能行不通,反過來說,他們可能錯了,不過他們的決定可是有其曆史背景。”亞里頓了一下,先搬開他的曆史課,說道:“無論如何,我國都會了解並有條件接受貴國保護以色列的理由。據我了解,我國接受貴國提案的與否,則視貴國是否忽略其他非猶太民族的權利而定。在這個地區除猶太人外,並不是只有野蠻人而已。”

“大人,這便是我國所提出之方案的根本構想。”雷恩答道。“倘若我國能夠兼顧到其他民族的權利,貴國能否接受我國作為以色列國家安全的保護者?”雷恩來不及喘氣立即聽到答案。

然接受。我國的態度還不夠明顯嗎?除了美國,還有哪個國家能夠為以色列提供安全保證?無論貴國必須在以色列駐軍以令他們安心。或是他們要貴國簽定正式協防條約,我們都能夠接受,但阿拉伯人的權利呢?”

“對于阿拉伯人的權利,您覺得我國應該如何做呢?”雷恩問道。

亞里親王幾乎被雷恩的問題嚇呆了。難道雷恩的任務不是向我們提出方案嗎?他幾乎想發脾氣,但亞里是個聰明人,知道這不是個問話的陷井,而是美國的政策完全改變了。

“雷恩博士,你為了一個理由問了一個問題,但這是個不求回答的問題。我相信,你的問題是需要貴國自己作答的。”

雷恩告訴亞里美國的構想,亞里想了三分鍾才說話。

亞里悲傷地搖搖頭,說道:“雷恩博士,這方案對我國而,是可以接受沒錯,但即使我們接受以色列也絕不可能同意這項提案——更精確地說,他們會以我們同意為由,反對這項和平計劃。當然他們應該要同意,但他們不會。”

“貴國同意這個計劃嗎?”

“當然,我必須先呈給其他人看一下,但我想我國的回應應是肯定的。”

“有任何反對的地方嗎?”

這位親王停下來喝完他的咖啡,他越過雷恩的頭頂看著遠處的牆壁思考著,說道:“我國可能會提出一些修改的建議,不過應該不會大幅更動貴國提案的重點。事實上,我認為這些枝節問題的協商可以輕易且迅速地解決,因為對其他參與的國家並沒有影響。”

“您認為何人可當作此次會議的回教代表?”

亞里向前傾,說道;“這個問題容易,每個人都知道人選應該是誰。他是阿誇沙回教寺院的院長,名為約西夫,是一名學識深厚且精通數種語言的回教教士。來自整個回教世界的學者常向他請教理論方面的看法。什葉派和遜尼派教徒在某些方面皆相當敬重他。他甚至還出生在巴勒斯坦。”

“那麼容易嗎?”雷恩不禁閉起眼睛松了一口氣。他在人選方面事先猜得沒錯。約西夫在政治方面並非是個中間派,曾號召阿拉伯人將猶太人趕出約旦河西岸。但他也多次以回教教義公開唾棄過恐怖主義。他不算是完美的人選,但如果阿拉伯人認為他適合,他就夠完美了。

“雷恩博士,你非常自信。”亞里搖搖頭。“太有自信了。我得向你坦白,你的計劃比我和我們政府預期的要公平得多,但這不可能會實現。”亞里再度停下來,看著雷恩,問道:“現在我必須問清楚,貴國是不是認真的,或者只是作作秀,顯示美國的大公無私而已。”

“大人,福勒總統將于下周二在聯合國大會的演講中,正式提出這個計劃,現場實況彩色轉播。而我也被授權向貴國提出邀請,參加梵蒂岡此次條約的協商會議。”

這位親王訝于自己竟然相信美國人這套異想天開的構想,說道:“你真的認為你們辦得到嗎?”

“大人,我們勢將竭力一試。”

亞里站起來,走到桌旁,拿起電話撥號後,以阿拉伯語特有的快速語調對話筒說話,雷恩一點也聽不懂。雷恩突然想到,阿拉伯文跟希伯來文一樣,都是由右向左書寫,雷恩納悶這樣是不是會把人搞得昏頭轉向。

他媽的,雷恩暗想,這計劃可能真的行得通!

亞里放下電話,轉向他的客人說道:“我想該是我們一同去晉見國王的時候。”

“那麼快?”

“這是我們政府型態的優點之一,當一位閣員想見另一位閣員時,只需打電話給他的堂兄弟或叔伯。我們是家族企業。我相信貴國總統是個一諾千金的人。”

“他在聯合國的講稿已經寫好了,我曾經看過一遍。他也准備面對國會里偏向以色列的議員的攻擊,他已有心理准備。”

“雷恩博士,我曾經看過這些人的議事動作。甚至在我們的士兵和美國人並肩作戰時,他們還是否決我國國防所需的武器銷售案。你想這有可能會改變嗎?”

“蘇聯的共產主義結束了,華沙公約聯盟也崩潰了。構成我過去成長環境的世界大局里那幾個重要的影響要素現在已經消失,永久地消逝了。現在該是處理世界上其他地區紛爭的時候了。你問我這項計劃可不可能實現——為何不可能?大人,人類生存唯一不變的因素便是改變。”雷恩知道自己的信心過了頭,同時也猜想艾德勒在耶路撒冷的情況不知如何。他知道艾德勒雖不是會危言聳聽的人物,但他知道如何放出狠話。雷恩不記得上一次美國這樣對以色列是什麼時候——或曾經這麼做過。但總統已親自放出話來,倘若以色列企圖阻止這項計劃,那他們將發現自己在世界各國中是多麼孤單。

“你忘了提上帝了,雷恩博士。”

雷恩微笑說道:“不,大人。那就是重點,不是嗎?”

亞里親王想微笑,但還不是時候,所以沒有笑。他指著門外,說道:“我們的車子來了。”

在賓洲新州坎伯蘭的陸軍倉庫內,收藏著自獨立戰爭以來的軍旗與徽章,一位准將和一名古董專家看著平攤在桌上的過去第十騎兵團的團旗。這位准將納悶,這面軍旗上一些灰麝是不是葛瑞森上校帶領這個團與阿帕契人作戰時留下的。它看起來被使用的次數並不多,也許是一年一度的裝修,軍旗都會照著原樣另作一面的緣故。這種事情居然會發生,實在是相當奇怪。在這削減預算的年頭,竟然有新單位成立,真是怪事。當然這位將軍不會反對這件事。第十騎兵團擁有輝煌的曆史,好萊塢對它一直不太公平,譬如他們目前只制作了一部黑人士兵團的電影。第十騎兵團有四支黑人單位——第九和第十騎兵營,以及第二十四和第二十五步兵營——皆曾在安定美國西部上有一席之地。該團團旗的曆史可回溯到1866年。它的中央是一只水牛,因為印第安人認為這些黑人的頭皮像是美國野牛的皮毛。這些黑人士兵曾經打敗過哲洛米莫酋長,據這位將軍所知,他們還有在璜丘救過老羅斯福一條命。那時這個黑人團的戰力才獲得美國政府的承認,如果總統是為了政治原因才如此做,那又如何呢?第十團有著輝煌的曆史,政治跟它一點也沒關系。

這得花上一個禮拜。”這名平民說道。“我會親自動手使它複原,老天,我不知道若是葛瑞森上校知道現在已見不到野牛的蹤跡,會做何想法!”

“這倒是實話。”這位將軍承認。他幾年前曾指揮過第十一騎兵團。這個名為黑馬騎兵團的單位還駐在德國,但他常懷疑它沒有多久便會調回本土。一支現代化的騎兵團事實上相當一個加強旅,具有極高機動性及強大的火力,共有129輛坦克、228輛裝甲運兵車、24門自動炮及83架直升機,人數共達5千人。

“他們的基地會在哪兒?”

“這個團將在史都華堡成立,之後我也不確定會調往何處,也許會是第十八空降軍最後成軍的單位吧。”

“裝備得漆成沙黃色羅?”

“可能吧。這個團跟沙漠很有緣,不是嗎?”這位將軍摸一摸這面旗子,是的,旗布上依然有來自德州、新墨西哥州及亞利桑那州的砂子。他納悶,曾在這面團旗下奮戰的士兵是否知道他們單位正重新再生。也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