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惟一的單人居住艙室

甲板上有一個香煙盒,一半露在排水孔外。韋格納講究快艇的整潔,幾乎成了潔癖。他剛打算對扔煙盒的人狠狠訓一頓,卻突然意識到,這煙盒不是他艇上的人扔的。煙盒上寫著“卡爾弗特”的字樣。他隱隱約約地記得,這是一家美國煙草公司生產的拉丁美洲香煙的品牌。一種硬盒煙,帶濾嘴的。他純粹出于好奇地打開了煙盒。

盒子里不是香煙,至少不是煙草制的卷煙。韋格納抽出一支來,它不是手卷的,但也不像道地的美國致癌工廠制造的卷煙那樣整齊。艇長禁不住笑了。某個聰明的中間商想出狡猾的偽裝方法——大麻煙,不是嗎?——做得像真的香煙一樣。也許這樣做只是為了便于攜帶。這一定是賴利在抓住那個人空中旋轉時從他的襯衣中掉出來的。韋格納似乎恍然大悟。他把煙盒蓋好,放在口袋里,等有機會時,再把它放到存放證據的保險櫃里。奧雷澤回到了他的跟前。

“最新天氣消息。那條風暴線會在二十一時前到達這里。風暴有增強的趨勢。預計風速將達到四十節。來勢不小啊,長官。”

“威爾科克斯和那艘游艇會出問題嗎?”現在把他召回來還來得及。

“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長官。風暴是向南的。高壓氣流來自田納西州。威爾科克斯先生應該一路順風,艇長,但是直升機就要擔點風險了。他們原來計劃十八時才能到達我們這兒,與風暴到來的時間近了些。他們返回時會遇上風暴線的前沿。”

“明天呢?”

“天亮前風暴就會停止,然後受高壓氣流控制。今天晚上我們的船要顛簸一場啦,不過接著就會有四天好天氣。”奧雷澤並沒有確切地說出他的意見,因為那沒有必要。這兩個老行家互相遞個眼色就能心領神會了。

韋格納點點頭表示同意。“建議莫比爾把接人的事推遲到明天中午。”

“是的,艇長。讓直升機冒險運送垃圾是毫無意義的。”

“完全正確,波泰奇,為了防備氣流發生變化,務必使威爾科克斯了解天氣情況。”韋格納看看表。“我該完成書面報告啦。”

“這一天已經夠忙的了,雷德。”

“一點不錯。”

韋格納的臥室艙是船上最大的,自然也是船上惟一的單人居住艙室,因為清靜和獨處向來是艇長的奢華享受。但“羽翎”號不是巡洋艦,韋格納的房間盡管有獨用的洗手間,面積也僅僅只有一百多平方英尺,不過這在任何船上都是值得為之爭取的。在自己的海岸警衛隊生涯中,他總是盡量避免案牘之勞。他的艇上有一位副艇長,是個年輕而頗有才華的上尉。只要說得過去,韋格納總是盡量把這項工作推給他去做,那樣他每天便有兩三個小時的空余時間了。現在他干勁十足地坐下來,准備好好地寫一份書面報告。半個小時以後,他感到這份報告似乎比平時的更加難寫。這些凶殺行為使他的良心不得安甯。這是一件海上凶殺案啊。他望著右舷艙壁上的舷窗思忖著。當然,這並非前所未聞的事件,在這三十年中,他曾聽說過幾個這樣的案件,不過卻從未親眼目睹過。他記得在俄勒岡附近的海域曾經發生過一個案件:一位船員突然變得狂暴不羈,差點兒把大副殺了——後來才知道,那個可憐的家伙患了腦瘤,過了不久就因此而死去。“尖兵加布里埃爾”號當時曾出海去把那個人帶回來,當時他被五花大綁,並注射了鎮靜劑。那就是韋格納生平所遇到的海上暴力,至少是人為的暴力。大海本身就夠凶險的了,哪能再有這種事情呢?這種想法就像一首歌中的主旋律,又在他的腦海里出現。他想集中精力寫報告,可是又做不到。

韋格納對自己的優柔寡斷很不滿意。不管他喜不喜歡文字工作,這也是他的份內工作的一部分。他重新點上煙斗,希望這樣能幫他集中注意力,可是同樣于事無補。他走進洗手間去喝水,自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便咕咕噥噥地咒罵起了自己。書面報告仍然等待著他去完成。他朝鏡子里看了看自己的尊容,發現該刮胡子了。書面報告又因此被擱到一邊。

“你變老了,雷德,”他對鏡中人說,“老朽啦。”

他決定刮刮胡子。他刮胡子還是用過時的辦法——用刮胡子杯和刷子,對新式用具的惟一讓步是他也使用起萬用刀片來。他的臉上塗滿了肥皂泡沫,刮臉正刮到一半時,突然有人敲門。

“進來!”開門的是賴利軍士長。

“對不起,艇長,不知道你正在……”

“沒關系,鮑勃,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