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開我!不要臉的男人,你放開我!」

芸芸拳打腳踢,完全不顧形象地大吼大叫,怒氣騰騰地要把柏笙趕走,偏偏女人天生力氣比男人小,不但沒把他踹開,反而讓他趁著糾纏更貼近她的軀體,不留一絲空隙。

「不要生氣,我可以解釋……」他緊扣住她的小蠻腰,在她細嫩的耳旁咕噥。

「誰要聽你解釋?不要臉的東西,給我滾遠一點!」芸芸凶惡地瞪著男人,恨不得立即斃了他!

照她怒火沖天的模樣,如果她的雙手可以自由活動,肯定一拳揮過去,送給這個花心大蘿蔔一記左勾拳加菜。

「我只對你不要臉。」男人下流的話依舊在她耳邊放送。

「呸!少說得這麼深情款款,我才不信!」她滿臉通紅地駁斥。

若在以往,她非大罵他惡心巴拉不可,但在這一刻,她顯得相當脆弱,也沒生氣,眼眶卻不爭氣地紅了……

他要是敢欺騙她的感情,她就閹了他!嗚嗚……

「別哭,小寶貝。」他輕啄著她粉嫩的臉頰。

「為什麼我不能哭?我偏要哭!」她放棄掙紮,趴在男人的懷里掉淚。

「你哭,我會心疼。」男人幽幽地歎氣。

「心疼個鬼!你給我說清楚,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你對她那麼好?」芸芸兩手緊抓著柏笙的衣領大聲質問,不爭氣的淚水也順著問話再次掉落……

她涕淚四溢、雙頰脹紅,哭得大方又豪邁,一點兒也不介意最丑的樣子讓人瞧見。

呃,或許該說她也沒空介意啦……

「只是一個朋友罷了。」他斬釘截鐵地回覆。

「你以前對她有多溫柔?如果只是普通朋友,何須一來就急著解釋?」想騙她?她才不信咧!

「真的。」語畢,他不由分說地吻上她鮮紅的唇,汲取她口中的甜蜜。

「我的話……還沒說完……」芸芸死命掙紮,趴在男人懷里呻吟,「你別想這樣就蒙混過關……」

「我沒有。」他沉聲爭辯。

該死的!她竟然讓她這麼傷心?

柏笙從沒這樣恨過一個女人,他想一刀終結藍嵐,立即毀了那個在外人面前就會露出無辜表情的狡猾女人……

「是嗎?」芸芸眼里還是有深濃的懷疑。

男人淡淡一笑,沒說話,卻再次狠狠吻住她。

他並不是想逃避佳人的詢問,他只是不想看到她的淚水,不想讓她沉溺在難過的情緒中,所以才藉由深吻來移轉她的注意力,用直接的方式告訴她——

他愛她。

「你好詐哦……」芸芸嗚嗚抗議。

佳人破碎的聲音隨即被狂烈熾熱的吻吞沒。

「不,我只是太愛你……」而不忍心你這麼傷心,想把你所有的淚水都借由親吻抹去……

讓吻的甜蜜留下,傷心的感受隨風而逝……

老天垂憐,他范柏笙也只是一個深陷汪洋情海不得抽身的可憐男人啊……

「唔……」

如貓咪般地咕噥一聲,芸芸自動往柏笙的懷里縮,在睡夢中自動自發地尋找一個更溫暖的地方。

「芸芸,明晚我有幾個朋友要過來。」低沉的嗓音在佳人耳旁輕喃。

「哦……」他哪時學會大小事都要跟她報告啊?真了不得……芸芸搔搔發絲,不當一回事。

先前她鬧過一陣、又哭了一陣,現在可是累得不得了。


但她仍下意識地緊抓著男人的衣角,就這麼窩在男人身邊沉睡,順道提防他溜出門抱別的女人,或跟別的女人說話。

「都是我工作上的朋友,你別想太多。」柏笙的俊臉有點紅。

他長這麼大,首次這麼介意一個女人的情緒,想了半天不知怎麼安撫,只有自動跟她報告自己的行蹤了。

因為,她的淚水會讓他心碎。

「那個……藍嵐在不在?」

過了半天,半眯著眼,彷佛已進入深眠的女人突然冒出斷斷續續的詢問。

「在。」

「那我也要去。」只丟下這句,她就合上眼,睡著了。

男人沒說話,銳利的目光盤旋在她睡得安詳的小臉和緊抓著自己衣角的小手上……

他,為了那個安詳的表情,破例同意。

黑夜,如黑絲絨般垂掛天際。

這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北市郊區的一棟豪宅燈火通明,但除了悠揚流暢的琴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

直到一輛紅色高級跑車駛入庭院,引擎聲停歇在豪宅門前,演奏風格華麗的鋼琴尾音也戛然中止。

豪宅里,沒有預期中的如雷掌聲。

而豪宅外,從停在門前的跑車躍下一個身材健碩、神情冷漠的俊偉男子,往緊閉的大門走去。

不等男子敲門,門扇已主動敞開。

「歡迎你,克利夫先生。」管家訓練有素地獻上歡迎詞,再替行色匆匆的男子合上門扉。

「他們在哪?」冷漠的嗓音響起,俊美的容貌有雙不符外貌的銳利眼神。

「少爺跟他的朋友們都在演奏廳等您。」管家的話尾才落,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影已消逝在他的眼底。

「克利夫先生真是沉不住氣啊……」管家喃喃自語。

而身形消失的男人自然聽不到管家對他的評語,否則即便不會怒氣騰騰,眼露凶光也是少不了的。

不過話說回來,管家在主人與他的好友面前,是絕對不會有任何批評的,即使面露詫異,對客人都是不禮貌的行為。他已服務了范家老、中、青三代,是個非常盡職而傑出的管家。

他踩著如貓般無聲靈巧的步伐,迅速把准備好的茶水送往演奏廳。

「你遲到了。」

坐在鋼琴前的女子,悠悠的宣判聲在室內響起,也不像指責,倒像告知。

「路上車多了一點兒。」克利夫揚揚眉,簡單地解釋,彷佛自己進入演奏廳就碰到琴音結束,是樁再巧不過的事,沒別的預謀。

「是哦?」癱軟在沙發上,半眯著眼的高中學生似乎剛睡醒,他揉揉眼,語調有點慵懶。

真是巧啊……

他伸出右手在嘴前胡亂拍打,彷佛好夢正酣的主人被來客打醒,他只得打起精神來應付客人。

柔美而沉靜的臉龐轉向剛睡醒的人,正確宣告,「你!剛才睡著了。」

「我們的藍嵐好聰明。」老天明鑒,如果可以,他會為藍嵐此刻的聰慧獻上一個香吻。

「我才不是你們的。」藍嵐撇過頭,開始生悶氣。

她無與倫比的琴藝可不是外人容易聽到的,沒想到她的兄弟們竟然這麼不捧場,睡覺的睡覺、遲到的遲到,連早該在廳內主持會議的主人也跑得不見人影……這算什麼嘛!

哼!氣死她了。

不過,美人是不可以輕易生氣的,她即使惱火他們不懂監賞,她也不要跟他們說。

「女人家就是這樣。」看慣女人使小性子,克利夫也懶得哄。


藍嵐聽到這句評語更生氣,鼓著嘴,瞪大眼,活像只青蛙。

「哈哈……」做高中生打扮的男孩看到克利夫一句話,便把他們的絕世美女變成一只氣鼓鼓的青蛙,立即大笑。

「唉!」他怎麼知道女人那麼愛生氣?

克利夫涼涼歎氣,不當回事地倒在沙發另一頭,和手長腳長、做學生打扮的男孩各據—方。

才坐下,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女人睜著圓滾滾的大眼,好奇地打量自己。克利夫皺起眉,「她是誰啊?」

「冷面的女人。」藍嵐微笑解釋。

「哦……」克利夫點頭,俊美的臉上看不到贊成或反對的神色,只是點頭表示知道。

「我認識你喔!」

坐在房內一角的芸芸看到克利夫進屋時,大眼已盛滿了驚訝。她沒想到代言法國知名品牌「奧立芙」的世界級男模克利夫,竟然也是柏笙的朋友。

而藍嵐更是唱片公司力捧的鋼琴演奏家,她的演奏專集才剛發行沒多久,沒想到本人就來到台灣了。

她真是沒想到柏笙會認識這些公眾人物……

「哦。」克利夫淡淡虛應,沒有驚訝的神情,彷佛人家認識他是應該的。

芸芸從他們的態度也知道面前這三人,除了藍嵐外,另外兩個男人對她都有敵意,所以她也沒有不識相地開口找他們聊天,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等待柏笙回來。

「都來了?」眼泛精光,卻斯文內斂的屋主——范柏笙出現在廳內一角。

「冷面,你總算來了!」高中生不耐煩地瞪向那張和氣的笑臉,「讓我們等好久!像老太婆一樣東摸西爬……害我們幾個無聊到快自己打起來了」。

「抱歉,醫院有事耽擱了。」柏笙微笑,向幾人致歉。

「我……」芸芸想開口。

柏笙用眼色示意她有話等會兒再說。

「哦。」她只好委屈地點頭。

嗚,他辦正事的樣子好嚴肅喔,跟平常都不像……芸芸開始後悔堅持要跟來談事情了。

不過,他們到底要談什麼事啊?

「你遲到沒關系,等夫人的事交代完,剛剛那首你沒聽到的樂曲,我可以為你再彈奏一遍。」藍嵐像個小女孩,跟柏笙眨眼撒嬌。

「噢!」哭面又來了!

長年的演奏會還彈不膩啊,回來還要在他們面前彈?他們可不可以事情談完就先走人咧?

在場的三個男人除了柏笙外,都大翻白眼。都明說他們沒有監賞力了,怎麼還要他們受這種罪?

柏笙笑而不語,不打算解救兩個沒耐心的兄弟。

沒錯,在場的四個人正是震驚全球警探、知名人士聞之色變的「魅影株式會社」的四大殺手——

冷面:范柏笙,職業醫生,用手術刀殺人。

哭面:藍嵐,知名音樂學院畢業的鋼琴演奏家,用鋼琴線殺人。

千面:歐陽飄風,殺手集團里年紀最小、武藝底子卻最好,擅長易容術,隨身攜帶的棍子是他的殺人工具。

笑面:任行,英文名克利夫,知名男模,任何東西在他手上都是殺人工具。

「請用茶。」管家一聲不響地推著車子,進入演奏廳。

「放著就好,出去時順便帶上門。」柏笙淡淡囑咐,臉上的笑意到達不了眼底。

「是。」管家心里微微歎氣。

為什麼芸芸小姐可以知道,他就不能知道?

真是不公平!


管家心里雖然很不平,但還是把幾個人點的飲料擺上。抱著鍥而不舍的心情,他抬起頭,又想詢問——

「我只要這壺茶就夠,你可以退出去了。」柏笙再次囑咐。

「哦。」

少主人也等不他開口,就知道他心里的主意……管家像只戰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離去。

芸芸用同情的眼神看管家離去的背影。

「難得有人這麼關心你,你還對他這麼冷酷?」歐陽飄風是個孤兒,自小就讓月見夫人收養,他對于親人式的關懷最沒抵抗力,見到柏笙這麼對待老人,有點不忍。

「就是關心,才不讓他知道。」柏笙的俊臉堆出淡淡微笑。

「算了。」歐陽飄風聳聳肩。既然冷面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過,他還真是重女色輕管家啊!他堅決不讓管家知道他們的身分,卻讓安芸芸留下來……不知月見夫人知道這事後會有什麼想法?他們的身分一直都是個謎啊。

但這事讓破壞規定的人自己去傷腦筋就好了,也不關他的事。

有人為他牽腸掛肚的滋味不知如何……揚著濃黑的雙眉,歐陽飄風就是忍不住要揣想。

柏笙也不多解釋,只是拿著月見夫人傳送過來的資料分給其他人,「這是你們這次的任務。」

「哦。」這狡猾的家伙!果然有他應付的方式。

三人雖然在心里偷笑,卻神色鎮定地接過函件,各自放在自己口袋,沒在現場看。

而躲在門口細縫偷看的管家,這會兒真的死心了——沒想到少爺的保密工作做得這麼好,竟然連談都不談?!

坐在一旁的芸芸也傻眼了。他們不是有事要談嗎?為什麼塞給三個人各一封信,就沒事了?

室內、門外的人都覺得奇怪,但又拿柏笙沒辦法,只有眼睜睜看著三人繼續閑扯,說著無關痛癢的生活瑣事。

真是無聊死了……芸芸百般無聊地打著呵欠。

管家則不禁深深感慨,他越來越不懂少爺了……想想少爺以前多麼可愛啊,不僅會纏著他,還會告訴他學校發生什麼大事……都是老爺讓少爺孤伶伶地到國外讀書,回來才會變得這副怪模怪樣……

老管家走在回廊,一步一口氣地哀悼。

「怎麼一下子就走了?」等到演奏廳的人全都散光,芸芸才好奇地賴在柏笙身旁詢問。

「沒事當然就走了。」摟著佳人的細腰,柏笙微笑說道。

「真是……」芸芸失望地噘著嘴。她還以為有啥好戲可瞧哩,原來只是介紹她認識他在國外認識的幾個朋友而已。

不過認真想想,也夠本了。

至少她就認識了頂級男模克利夫,夠她向其他人炫耀了,保證大家都會很羨慕!呵呵……

「對了,你明天起床時要叫我。」芸芸邊打呵欠,邊拍著柏笙的肩膀。

「嗯?」他不解的望向她。

「陳姐早上打電話給我,說幫我跟王導接了一個case,要我去試鏡。」歪在男人身上,芸芸打了個特大的呵欠。

好想睡覺哦!眼皮好重……

「你又接了新的Case?」男人揚起眉,神色非常冷酷地看著歪在他身上的女人。

「對啊,不趁年輕多賺點錢怎麼行呢……」芸芸眯著眼,話還沒說完,人就睡著了。

柏笙以非常幽暗的眼神,凝視窩在身邊睡覺的女友。

「我不需要你出去賺錢……」他目光十分複雜,邊撫摸著佳人的長發,邊喃喃自語。

偏偏他身旁的女人沒兩下就陷入沉睡狀態,沒聽到男人的心聲。

她睡得很沉、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