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章 噩夢襲來



在尸體前面,山姆羅面無表情,他將手中的軍弩丟給了身旁的保鏢山德魯,然後從懷里掏出了一張手帕,捂住了鼻孔,大力地洗起鼻涕來.

最後將髒手絹丟在了尸體上,轉身離去.

走了兩步,山姆羅忽然伸手搶過了山德魯手中的弩,猛然轉身回返,對准了尸體,瘋狂地扣動扳機.

"他媽的,他們的,他媽的……"

砰!砰!砰!砰!

在所有人心驚膽顫中,他射光了一匣子的弩箭,憤怒地將弩砸在地上,伸手扯著山德魯的的領子,將他拉到自己面前,對著他的臉怒吼:

"把這里多挖一個坑,然後把那個見鬼的家伙找出來!明天晚上,我要在坑里見到他,你們懂麼?否則我我就要在坑里見到你們……"

山德魯看著他陰沉地面孔,吞了口吐沫,僵硬地點頭.

風中傳來了誰的輕笑聲.

從山姆羅的背後傳來.

"誰?!"

他猛然轉身,怒視著背後枯樹之下舞動的黑暗:"誰在那里!滾出來!"

他憤然地怒吼,凝視這個那個隱約的人影.人影在輕聲笑著,山姆示意手下過去探查,可山德魯吞了口吐沫,搖了搖頭:"老大,那里什麼都沒有……"

"放屁!"

鼠王提起了軍弩,在所有人的茫然視線中向著樹下的陰影射空了匣中的弩箭,直到最後,他眼中的舞動的黑暗終于破碎了,顯露出原本的摸樣.

他喘息著,丟下了弩,搶過了火把.向著那里走去.

可是那里並沒有什麼尸體,只有一截破碎的墓碑.

鼠王錯愕地看著那一截墓碑,將火把湊過去,火把照亮了墓碑上的那個名字,也將他的面目照成了慘白.

在他身旁,山德魯驚叫了一聲.踉蹌地後退,像是活見了鬼.

在火光地照耀之下,墓碑上的字跡猙獰.

--山姆.羅葬于此處.

下面還寫著幾句簡短的墓志銘:這里埋葬著一個背叛者,一個利欲熏心的狂徒,一只老鼠.

"安塔?是安塔回來了!"

山德魯像是想起了什麼,臉色忽然變成慘白:"老大,是安塔回來了!他回來報……"

"閉嘴,安塔已經死了."

山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那種滿是死氣的眼神令山德魯的聲音戛然而止.

安塔這個名字.老鼠會里的老人絕不陌生.


老鼠會剛開始的時候也不叫老鼠會,就像是山姆也不是剛出生就是頭領一樣.那個時候,這里還叫做'兄弟幫’,領頭的人是安塔.所有人都欽佩他,團結在他的意志之下.

安塔是從羅慕路斯流浪來的人,天生帶著狼人的血統.下城區沒有人能夠戰勝這個身上帶著妖魔印記的男人.他沉默寡言,卻絕不貪婪.將所有賺到的錢都分給了那些自稱是他兄弟的人,覺得這樣自己就有家了.

山姆就是他的'家人’之一.

安塔庇佑了這個破產的商人.將他當做兄弟,拉他出了高利貸的泥潭.山姆也覺得他是自己的兄弟.對自己這麼好.而且還不求回報,就算是親爹也好不過這位兄弟.

可是漸漸地,後來,山姆不想將安塔當做兄弟了.

安塔是個阻礙,那群貴族對他說.

然後安塔就死了.

死在小巷里,被他的兄弟們用弩箭射死.一身打遍下城區.贏得兄弟們敬佩的怪力和武技一直到死都沒有用武之地.

他被他所認為的'家人’包圍,屈辱地變成刺猬,可他依舊沒有死,憤怒地咆哮,如同真正的人狼那樣.

"我們不是兄弟麼?"安塔最後問策劃了這一切的山姆.眼瞳血紅:"我們是家人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也當你是家人啊."

山姆有些不開心,用匕首挖出了他的心髒:"為了家人,你就不能犧牲一下嗎?"

安塔就這樣為家人的飛黃騰達獻上了自己的心髒.

"我不會放過你."

他這麼說,然後死了,死不瞑目.

山姆為了安撫人心,或者說安撫自己,厚葬了安塔.

可安塔的墳墓被刨開了.有人說是流浪漢為了安塔的陪葬品,挖開了他的墓穴.還有人說,墓穴是從內部挖開的.

去過現場的人都繪聲繪色地對別人說說棺材上的抓痕累累,組成了大大小小的名字,那些爪痕帶著血和碎肉,全都是同一個名字.

山姆,山姆,山姆,山姆,山姆……

"我不會放過你……"

那一句呢喃忽然從他的耳邊再次響起,令山姆地面目慘白,猛然回頭.

可是在慘白的月光下,並沒有一具腐爛的尸骨在看著自己,那里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大群剛剛加入老鼠會的新人.

他們驚愕地看著山姆的樣子,竊竊私語,顯露出壓抑不住的恐懼.

"安塔?真的是安塔!"

山德魯失魂落魄地看著黑暗里,跌跌撞撞地後退:"你回來了?!你怎麼可能回……"

啪!

"冷靜,山德魯."

鼠王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將他打醒.他環顧著四周,眯起的眼睛中滿是狠毒:"有人在搗鬼."


"老大,我,我聽到了有人的聲音."

"那是'幻音’,樂師們最常用的把戲,裝神弄鬼."

山姆強撐著冷笑的神情,壓下心中的恐懼.

在下城區厮混這麼久,他不是沒有接觸過那些傳說中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那些大人物為了錢也是會來做髒活兒的.

他雇傭過幾次,甚至還殺過幾個……低等級的樂師就算是再厲害,也還是人,血流干了也會死.

"他想要影響我們,就必須在附近.可這里沒有藏人的地方……"他喃喃自語.陰鷙地眼瞳鎖定了面前的下屬:

"他就藏在你們之中!"

一瞬間,匪徒們擾動起來,他們錯愕地凝視著彼此,沒有預料到在他們之中還藏著一個惡魔.

"所有來的人都是熟面孔."山德魯說:"沒道理混進一個樂師來."

山姆啐了一口,越發地堅信了這個答案:"對于那群樂師來說,換張臉比換條褲子還簡單!"

隨著他的命令.他身後跟隨來的手下都舉起了手中的弩,准備人群.人群中的匪徒們一愣,頓時喧囂起來,有的人面色陰沉,直接將手按在刀柄上.

"山姆你什麼意思!"有人喊:"大家都是來你這里討碗飯吃,你竟然這麼對我們!"

"統統不准動!"

山姆陰冷地看著他:"你們中出了個叛徒!沒有找出是誰之前,誰都不准動!否則,就算是我死,也會拉著你們陪葬.

到時候.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人群中,白汐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心里忍不住開始後悔:明明是關心那個家伙來這里,那個家伙卻把自己要坑死了!

可是剛剛經曆的那一切,卻令她有些懷疑:將這群暴徒耍到團團轉的人,這真的是她那個心慈手軟的便宜大表哥?

還是說,另有其人?

還有更加危險的家伙藏在這里……

她下意識地看向周圍地黑暗中,她注視著每一張慘白的面孔.可是在人群中她根本找不到葉清玄的蹤影.

忽然之間,她想起了什麼.環顧著火光之外湧動的黑暗,恍然大悟.知道葉清玄究竟藏身何處.

這個混蛋……

就在同時,隱約地旋律升起了.

像是沉睡在墓地深處的恨意蘇醒了,它回蕩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那種飽攜了無數瘋狂氣息的旋律仿佛彙聚成了黑色的河流,流進了每一個人的心里.

于是,沉澱在人心最深處的痛苦回憶便蘇醒了,帶來了無意言喻的恐懼.

"有鬼!有鬼啊!"


在人群里.白汐壓低聲音尖叫,幫他制造恐慌:"快跑,鼠王想要害死我們!"

話音一落,有人再也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奪路而逃.可是鼠王的手下卻冷酷地抬起了手中的軍弩.

幾聲尖銳的尖嘯過後.那個奔跑的身影身上就被爆炸的箭矢開出了一個慘烈的大洞.

--弩中搭在了銘刻著'爆裂’音符的弩箭!

短短幾個彈指,地上抽搐地殘缺尸首就不動了,惡臭地血從傷口中流出來,染紅了道路上的破碎石板,無聲地滲進泥土中.

"山姆已經動手了!他要把我們全都做掉……"白汐換了個方位之後,用另一個人的聲音喊:"干掉他!他已經瘋了……"

人群一陣擾動,所有人眼中閃過一絲凶意,手掌不自覺地按在武器上.

可是迎接他們的是一排對准人群的弩箭.

"我說過了,統統不准動!"

山姆咆哮,看著四周,尋找著樂曲到來的地方:"滾出來!你這個鬼東西,我知道你在這里!"

可尖銳地旋律依舊回蕩著,宛如刀鋒在摩擦,宣泄著無以倫比的狂躁和壓抑氣息,像是複仇的惡鬼從棺木中爬出,嘶鳴咆哮.

"我說過了,我會來."

在墓地的瘴氣和黑暗里,回蕩著黑暗的旋律.

有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宛如紳士一般,彬彬有禮,卻帶著無以形容地嘲弄:"感謝您為我准備了如此別致的歡迎儀式.

作為回禮,我也為您帶來了一位……老朋友的問候."

那一瞬間,黑暗里的樂曲猛然高亢起來,宛如海潮一般湧入了他的耳中.淒厲的聲音像是憤怒地咆哮,地獄中的惡鬼高歌.

每一個音符,都砸在了他的心房最脆弱的地方,每一個旋律都在挖掘著他最不堪的過去.

陰暗旋律回蕩在他的意識中,漸漸地挖掘出了那些纏繞在記憶中,揮之不去地夢魘.

在鼠王的眼中,泊泊流淌地鮮血從地上的腐土中流出來了.

在他的面前,那一具被他弩箭爆頭死去的尸體重新抬起了眼睛,死不瞑目地眼瞳中亮起怨毒的光,那是刻骨地仇恨.

他的面容漸漸的變了,變得粗豪,狂怒,變得宛如人狼一般.他的身上插滿了箭矢,明明被齊射成了刺猬,可是卻依舊掙紮著不肯死去.

只是盯著鼠王,盯著這個曾經的兄弟.

"山姆,山姆,山姆……"

鼠王忽然回憶起了過去,回憶起了這個家伙臨死的那一瞬間.他就在血里,安塔在凝視著自己,發出仿佛怨毒刻骨的呢喃:"我不會放過你,山姆!"

那真是……纏繞一生的噩夢啊!

"真的是你……"

鼠王踉蹌地後退,無法接受這眼前的一切,所以面色慘白:"你已經死了!你應該本來應該死了!"